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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网王 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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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宽阔,笔直地通向人们该去的地方。两旁被精心照料的樱花树尽数敞开绽放,粉嫩的樱花如雪飘散,带着梦一般的迷幻纷纷扬扬在湛蓝的天空与素洁的街道上随风起舞,光芒柔和。
清风徐徐,鼻尖缭绕悠远清淡的花香。
柳州秋子站在一棵苍老的樱花树后,静静地看着它的生命化为短暂而光彩夺目的洪流,附着在千万片小小的樱花上漫卷天空,最终无力地消散。
"值得吗"她抚摸着樱花树粗糙的表皮,仿佛已经看到了生机盎然的表面下枯败腐烂的芯。
面色淡淡的少女身着草绿色的高中校服,普通的面容因为冷淡和樱色的映衬显出几许颜色。匆匆路过的少年偶然一瞥,赶到教室中坐下时脑海里还留着那丝模糊的印象。
有些不同寻常的,超出认知的东西在他脑海中显现,存在感越发强烈,但思维的迷雾笼罩了他,让他无法触碰与深入。
直到老师拉开教室的门,一瞬间由喧闹变为安静的教室因为她露出来的面庞炸响。
"什么啊。本以为是个美人呢!"
"转学生吗?跟得上吗?"
"看起来阴沉沉的,为什么来我们班啊。"
美好的事物看起来就令人心生亲近,不美好的,即使不算丑恶,也只会让人生出些许埋怨。
"大家好,我叫柳州秋子。"少女平淡地做了自我介绍,仿佛没感到大家对她若有若无的排斥。
又或许,根本就不在意。少年想。
"最讨厌的是自以为是没有廉耻的人。"少女扫过了教室后面被不良霸占的角落,嘴角挑起了轻微的弧度。
"以及懦弱无能之辈。"那丝弧度显得有些嘲讽。班级中的人多多少少感到有些冒犯,有人大声埋怨出来,但更多的是在随声附和之时暗暗打量,并决定明哲保身。
少年,桃城武看着那个阴沉沉,言语与神色之间尽是讨人厌气息的少女,却觉得惊鸿一瞥的秋子的形象更加鲜明艳丽。
那双冷淡的,宛如寒潭之水的眼睛,因为冰冷更显澄澈。澄澈里映着被冻结住生机的美丽樱花。
老师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他冷漠地瞥了一眼转学生,眼中已带了一丝事不关己的怜悯。
"那么,请柳州同学入座吧。"他说。
学生们沉沉地望着她,没有一个人愿意她成为自己的同桌,目光戒备,隐含着反击般的嘲讽。
桃城武并不愿意为了转学生而与自己尚且玩得来的同学们交恶,于是便没事人似的打开书包准备上课用的东西。他没看柳州,于是并不知道她最终坐到了哪里。
柳州安静地走到了靠走廊座位的最后一排,拿出笔和本子摆出听课的姿势。
她旁边是桀骜而天真的不良少女,她们记住了这个少女刚刚投来的目光,用本能的未经打磨的恶毒视线肆无忌惮地观察她。
秋子回头,没有表情的脸显得有些可怕。内心汹涌的恨意就像夜晚的潮汐一波盖过一波,她的冷静就像被丢弃在岸边的纸船,在越来越猛烈的冲击中飘摇,崩散。
就是她们。
就是她们。
不能放过她们。
以同龄人畏惧的视线为享受的岸本静感到了被冒犯的愤怒。她相貌标致,一头金发,身边不乏因崇拜和畏惧追随的人。
她用森冷的目光盯着不知天高地厚的转学生,回头和察言观色凑过来的心腹吩咐了几句。
老师并不管他们,他在板书哲学家的珠玑话语,心中却想着怎么教训成绩落后性格软和的学生,让他们专心汲汲营营。
桃城武并不苦手于学习,在搞清楚这节课到底要考什么后,他便翻开了网球杂志。
他觉得新来的女生是他不是他喜欢的类型,虽然有些在意,但他终究没有探究下去。为什么这个叫做柳州秋子的转学生对他们怀有如此恶意。
太过分了。
桃城武这样想。
柳州秋子并没有注意这个班级有一个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男生。她现在看这个熟悉而陌生的教室,只觉得心里翻涌的恨全都化为冷静。
她从未来回到这里,可不是为了重蹈覆辙的。
被一个名为时之政府的神秘组织招揽为"审神者",柳州秋子细细看过一遍规章制度后便预支了工资托付初始刀帮她去万屋买回可以恢复她全身上下的烧伤疤痕的药物,然后用接下来五年的员工福利,换了一场时光回溯。
回到一切真正的伤痛还未加身的地方,那个表面上洋溢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和欢快的和谐之地,那个鱼龙混杂,泥沙俱下的新兴学园。
当时的柳州秋子对它有多么向往,两年后浑身裹着纱布只能遥遥望着的她就多么怨恨。
那场被天真的恶毒点燃的血一般的火焰,就这样将她烧成了一个见不得天日的丑八怪,前途尽毁,只能隔着网络汲取身处社会中的人所需要的感情养料。
当接到时之政的邮件,并亲眼见到超出她认知的事情,亲耳听到她可以从头再来的时候,柳州秋子甚至将凄苦产生的怨恨转移到了时之政身上。就像苦等数百年而不得的瓶中灵魂,最后发下了违背常理的诅咒。
柳州秋子的眼睛再一眨。
幸而,她回来了。
讲台上的老师带领大家朗读,柳州秋子也跟着读。她的声音早就恢复了,但是还是有些慢,于是落了几拍,她就不出声了。书包里有保温杯,方便她随时滋润失而复得的嗓子,但是柳州秋子却不想在课堂上做出失礼的事,与颇为麻烦的老师正面对抗。
没有人察觉,除了离她不近的桃城武。
被冰冻在水底的樱花显出一中别样的艳丽,桃城武总是忍不住用耳朵捕捉那道淡淡的声音。并不是像善于歌唱的鸟儿一样清脆悦耳,也不像顺势流淌的泉水一样流畅,甚至女性特有的甜美也难以察觉。
那道声音沉稳笃定,些许嘶哑,有一种气定神闲的自信,这些很容易在独处的人身上出现,但在充满了他人视线的教室甚至更大的空间里,十分罕见。
其实柳州秋子只是还未充分复健而已。比起说话,她更注重行动。因为一个人的复仇凭花言巧语是无法完成的,她需要一个足够健康的身体。于是她的心思全在局限于复仇的思考与锻炼身体上,能够说出清楚的话来,她便没再刻意锻炼口才。
桃城武没有回头,但却一直记挂着那道声音的突然消失。貌似平常地和同伴会合去网球场,他还是记挂着,总觉得心中多了点什么。
而此刻,柳州秋子如愿地在书包里摸到了不属于她的物品。
一张从普通的软抄本上撕下的,折叠成四层的纸。
新来的:
明天早上来天台。
字迹潦草,颐指气使。后面还跟了一个红笔画的骷髅头,幼稚地令人想笑。
但是曾经的柳州秋子却诚惶诚恐地照做了,并被写下这些幼稚字眼的,干净整洁的同学打到胸腹青紫,腰背佝偻。
摸了摸一度以为撕裂的腹部,柳州秋子微微扯出了一个笑容,就像团废纸一样将它揉成一团扔进了书包。
现在还不是和她们面对面的时候。
她的复仇,得干净彻底,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