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明》志怪者也

11、起明

　　摩西感觉自己一直在下沉，在一个深渊里下沉，越沉越虚无，越来越清明。又或是在不断的上升，他已经分不清方位了，他感觉自己观向四方，又好像四方在面向他自己。又或是他自己一直都停留在原地，只是感知之中的希望在奔向他自己。这里是没有参照物的地方，所有的感知都十分的奇怪。却，却又极其的自由。

　　「这，这便是死亡的滋味吗？」

　　「不，不，不。摩，这还不是时候。」

　　一个陌生而又极其熟悉的声音在虚无之渊传来，一阵强大的力量汹涌而来，冲击着他的意思，他感觉全身皮肤像是在被火烧烤一样，他睁开眼睛有气无力的嘶喊了一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门已经到了濒临毁坏的边界。

　　他无法挪动自己的身体，也无法感知它。全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珠能活动。

　　他看到自己漂浮在一个纯黑的空间之中，在黑暗之中一些金色的丝线射出，穿过了他的身体，同样的消失在黑暗之中。他就想一个金丝网之中的猎物，不过她可以感觉到，这些丝线并非是要取他的生命，反而在源源不断的充实着他的身体，填满着他的精力，短短的时间他便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好了一点点了。

　　“孩子，你终于醒了。要不然我还以为自己废了这么多的心力，不过是消耗在一具没有希望的亡者之上。”

　　摩西艰难的转过头，看到一个手持权杖，身形有一些修长纤瘦的中年人向他走来。苍白的头发就那么披着，穿着白色的衣服打开了屋子里的门，向着他走来。恍惚间，不知道是因为生理性的问题，眼睛有点错觉，似乎在他的身边模模糊糊的出现了一圈的晕斑，但是仔细打量却消失不见了。

　　“你，你是谁？”摩西的身体太过虚弱，说话看起来就像是嘴唇的自然抽动。身体冰冷的人总会这样，这是生理的，无法避免的。眼前这个神秘的男子并没有听到他说的话。

　　“你，你真的是受到了神明的恩宠，都这个岁数了，「黑夜女神的守护」还在。”男子看着摩西裸露出来的脖子上，显现出来的花纹。“我没听说过有这种事情，不会你真的是八岁，天赋异秉生长的极其迅速吧。”

　　“好，好热！”摩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自言自语叫唤着热，一边还用手去解开领口上的纽扣。

　　“热？你忍一忍，应该过一会儿就好了。在「神域」脱衣服，可是一件极其亵渎的事情。不过你身上这件衣服可是一件极好的「道具」，防护的效用连我都没办法解开它。只能用魔术将他烘干了，不过你被运到教堂的时候，身上的水迹已经干了不少了。到底是谁家的手艺，等我有闲钱了，一定要去定做几件。”

　　摩西口中一直在嘟囔着什么，男子后知后觉的发现了这一点，不过就算是将耳朵贴在它的嘴边也识别不出任何有用的东西。

　　男子起身想了想，看了看摩西苍白，毫无生机的脸色。叹了一口气，“你还是睡一觉吧，现在休息对于你来说是最重要的。”言罢便将手捂在了他的双眼上，他的手掌上发出一丝光亮，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的精神推入了深度的睡眠之中。

　　男子手中的权杖一挥，金色的丝线全部消失，黑暗也随之减弱，虽然还是有些昏暗，但是不至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看不清眼前几厘米的东西的程度。男子双手在空中一托，无形的力量将正在缓缓下落的摩西接住。

　　墙上的火苗突然亮了起来。可以看清楚这里是一个空荡荡的空间，洁白的石头架构出了六个正方形的面，每条棱线都有二十几米长，他们被打磨的十分的光滑。往细里看，就会发现那些原本以为是石头的自然纹理的东西，全部是人为刻画出来的比蚂蚁还小的符号，和一大堆意义不明，但是极其和谐共存的线条。看上去就感觉十分的厉害，这个工程量如果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徒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打造，恐怕一百年都完工不了。

　　如果是罗洁爱尔踏进这个房间的第一秒，就会感觉到异常。这是一个被魔术定义过的一个空间，严格意义上这里的空间已经不完全属于现世了，它的一部分因为这些符文的设定，或者说是干扰，已经极其接近冥界的环境了。难怪男子会用「神域」这样的字眼来形容它。如果在战斗之中一不小心进入了这种区域，就算是顶尖的魔术师，也无法使用出全部的实力。给了对手一个绝佳的杀死自己的机会。

　　不过这种空间既然如此的厉害，想要使用必然是困难重重的。就算是这里的一个咒文被毁坏掉，整个空间架构就会在瞬时间完全坍塌。

　　男子将摩西带了出去，送到了早就准备好的客房之中的床上，还贴心的为他改好了被子。

　　“所以说，他怎么样了，邓利德大人。”雪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个房间的门口。

　　“从「生命的长河」截流出来的生命力，他似乎完全没有排异反应，一股脑的全部吸收了。应该是他的特殊体质吧。”邓利德主教说道。

　　“如此说来，他应该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吧。”

　　“你怎么对他这么关心，他难道是你的同届，你认识他？”邓利德主教将自己的权杖半靠在柜子上，转过身对她说道。

　　雪莱笔直的站在原地，缓缓的摇头：“不是，我只是稍微有一丝介意罢了。”心里总是觉得自有什么事情忽略了。

　　“和教籍管理那边联系了吗？”

　　“我已经书信联系了，不过估计等到他们回信的时候，估计得半年之后了吧。”

　　将被子盖上，顺便将边角掖上，然后将自己的权杖拿上，离开了房间，顺便还将门给带了上去。

　　“雪莱修士还有什么事情吗？”

　　邓利德主教看到她一直跟在自己的身后，手上还拿着一份纸质的东西。

　　二人顺着道路穿过这个古老雄伟的教堂，墙壁上的壁画布满了所有的地方，没有一处的空白和复式穹顶建筑体现了这个教堂的辉煌，说的也是，雅克城的圣*星海教堂，怎么说也是极西教区的权力中心，作为主教的克劳利*邓利德拥有任免整个极西教区其他主教的权力。

　　不过壁画上的灰尘，脚边有些坑坑洼洼的地面，显示这个地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整修过了。硕大的教堂空荡荡的，只有一些宗教人员在道路上穿来穿去，连一个仆人都没有看见。

　　“我想主教能够以您的名义签发这个文件。”

　　他将一张草黄色的纸接了过来，稍微读了一点点。“嗯，这的确是的，不过这些对普通民众发布的禁止进入森林的事项，应该由城中议会来决定。由我的身份来发布，有过线的嫌疑。”

　　“我上面写的是建议，并没有强制性的成分，主教大人。”雪莱对他说道。

　　“就算是这样，我还是先得和一些人商量一下。”邓利德主教在脑子思考了一阵子，“这么吧，这份东西下留在我这里，你过段时候在来拿。我先知会议会一声。”

　　“嗯，如果主教没有什么事情吩咐的话，小女子就回去了。”

　　邓利德主教挥了挥手，说道：“你快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吧，可不要因为世俗的杂事，耽误你的修行才好。”

　　雪莱行了一个礼，然后埋着头缓步离开了，看着方向应该是往东南角的历史档案馆去了。

　　邓利德主教将手上的东西对折了一下，卷成了纸筒别在腰带之上。离开雪莱之后就一直向这东边走，到了他自己平时自用的祷告间的门口。将手放在金属门之上，一些原本不存在的线条以他的手为圆心开始转动了起来，大大小小的圆环上写着稀奇古怪的符号，像是虚拟的密码锁一样。通过转动到了某一个位置之后，它们的颜色突然改变了，原本闭上的大门，突然嘣的一响，打开了一个门缝。

　　他进入到这个空间之后，打了一个响指，光线便布满了房子。这是一个面积挺大的正方体空间，没有任何装饰，过高的屋顶显得有些压抑，他的影子也拖得特别长，看起来都不像是一个人形了。房间的正中央是一个被困住，或者说是被保护住的金属球。就是被雪莱带回来的那一个装满了夜莺灰烬的圣骨盒。

　　它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无序得振动了起来。那些捆绑住它的丝线也跟着一起摇摇晃晃的。

　　“这个时候，我该怎么处置你呢？要是留下你的话，可是有很多的麻烦事。”他看着球中的黑色流体，像是有生命一样在不断的流动。似乎想要从这里挣脱出去。

　　短短时间过去之后，他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邓利德上前走了几步，将球移到了自己的面前。将盒子打开，双手一碰到液体，他自己就瞬间失去了意识，眼中的神彩丢失，整个人就像是人偶师制作得魔偶一样。球中的液体也同时安静了下来，就像是普通的墨汁一样。他的脉搏扑腾，使得黑色液体的表面一圈一圈，产生不规则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