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旅行者》》多名

23、登门拜访（二）

　　又是一阵叹息，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只能小跑着跟上雅雅。
　　“你奶奶看上去真的很可怜啊。”
　　我心里不禁有些责怪雅雅这样的态度，她奶奶八十好几了病又多，又吃不下什么，最重要的还是孤身一人，可是雅雅听着却无动于衷的，未免有些过分了。
　　“可怜？”
　　雅雅洗水果的动作一顿，扭头看向一旁的橱柜，嘴角一勾。
　　“我怎么不觉得。”
　　她边说边拉开门，里面全是一些碗筷之类的，最前面放了两个洋葱，一个已经切开了一半放着，旁边有着一盒药，当我看到最下面一层摆放着的好些苹果和橙子的时候，我明显愣住了。
　　“这？”
　　不是说不能吃吗？怎么她奶奶还放了这么多水果在橱柜？尤其看有些苹果都已经有些不新鲜了，想来应该买了一段时日，也吃了不少了。
　　“这就愣住了？不然给你看看更好玩的？”
　　雅雅甩甩手上的水，走到冰箱前，打开上层的们，最先看到的是保鲜着的牛奶，然后有一整层的馒头，应该是省事拿来做早餐吃所以备在这里的。最下面的抽屉用个红色塑料袋裹着，雅雅打开，竟是好一袋党参和一些我甚至认不出的补品。
　　这对于农村里面的老人来说，我只能说我奶奶冰箱里肯定不会有。
　　还不等我多想，雅雅关上门，又打开下面冷冻的门。
　　第一层一大包冻着的莲子，分量有半个抽屉那样大。第二层是切好的各种各样的猪肉鸡肉及猪肉，有肥瘦相间的肉片，也有全瘦的肉末，总之解冻之后就可以非常方便的用来炒菜了。第三层是一箱冻硬的豆奶和一些雪糕，只能说看着这丰富程度，连我都自愧不如，觉得自己的生活真是过得太随意了。
　　“这只是看得见的一角，至于看不见的，怕她自己都记不清的。”
　　雅雅关上门。
　　“本来是不该让你看的。”
　　她嘴上说着好像有些后悔，但给我的感觉，更多的是释然。
　　“可怎么说她也是你奶奶。”
　　“那你以为我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一时答不上来，只能默认了雅雅的话，可是内心总觉得还是雅雅的不对。也许是因为是长辈，又或许是因为雅雅奶奶病态的样子让我实在没有办法去责怪她什么。
　　“谁知道呢？”
　　雅雅好像是跟我说话，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就算她假装病痛来折磨她的子女们，就算她偷偷摸摸的防着我们，不管多过分，可她还是记得我，哪怕十年都没有见到我的样子，她也不会把我错认成别人。”
　　她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我有时候真是觉的可怕极了。”
　　她望向我，我下意识的点头。
　　雅雅说的我很认同，认同到我甚至开始不由自主的反思自己。
　　她这时已经洗完了水果，走到厨房前门，却没有着急踏出去，而是透过门缝，一直看着坐在院子里的老人。
　　夏日里，老人们都极其喜欢穿宽松的裤子，六七分长度最合适，颜色适当的花哨。雅雅的奶奶也不例外，坐着的时候，整个小腿是露在外面的，看得出来已经没什么肉了，瘦骨如柴的。上面还有时不时有黑褐色的斑点分布，某些地方凸起着筋疙瘩。枯的像树枝一样的手指好像已经伸不直了，头发也斑白着，
　　“奶奶是真的老了。”
　　雅雅缓缓说了一句，我走到她身后，也跟她同样的想法。只不过更多的是想着我自己也老了，大抵就是光阴如梭，时不待我这一类比较负面的感触。
　　她后来又同她奶奶说了一些，我在一旁也没仔细听，只是一味地自顾自玩着手机，到了快十一点的时候，雅雅说起她前些天给她外婆外公去扫墓的事情，我耳朵一竖。
　　“你去给他们拜坟去了？”
　　“是啊，好像已经很久没人去过了。”
　　雅雅柔声含着笑，眼底却是冰冷的。
　　“可不是吗？她那两个儿子儿媳妇，还有那些个晚辈们，看这平时孝顺，谁知这人一死，一把黄土一给埋了就都没人管了。”
　　“能埋了，都算不错了。”
　　听她们两个这样一说，我心里开始不是滋味起来，越发听得认真起来。
　　“那要不埋，不得被人说死？那可是他们娘老子。”
　　雅雅奶奶笑起来，雅雅点点头。
　　“说的也是，要到不埋的地步，就真是不配为人子女了。外婆外公还在世的时候，就是图热闹想要多几个哭灵的后辈，不想孤零零的走，不晓得死的时候，葬事做的好不好？”
　　“什么好不好，人死了还不就是那回事。哭灵那都是请人来哭的，现在日子这么好，谁还真哭？以前都是家里大人死了没饭吃了，现在噢，都盼着家里的老东西死了，就可以数亲事钱去了，那册子写的满当当的，看都看不过来唷。”
　　“恩。那现在她们还在村子里吗？”
　　“你说你舅妈她们啊？早不在了，等她们老妈子一死，两个儿子连带你姐姐把钱一分，买房的买房，买车的买车，都去住那外头去了，风光的很呐！”
　　雅雅默而不语，我听着很明显就是啃老嘛，而雅雅外婆一家的事我也有所耳闻，所以不太意外。因为她大舅的女儿是和我同一个学校的学姐，比我们大个两三届的，我也和她接触过，以前读书的时候是个很好的大姐姐，笑起来很好看的，但后来换了学校，就很少在一起玩了。到后来，我还在读大学的时候听说她姐姐就结了婚，貌似是因为对方家里要拆迁了所以就赶着结婚，我就更不了解。只是有一次在街上偶然遇到，她已经完全不是我印象中那个笑起来会很漂亮的大姐姐了。有时候从妈妈口中得知一关于她的一些琐事，也都是些不好的话，我就没有多听了。
　　“这么说，那很好啊。”
　　雅雅笑起来，站起身。
　　“怎么？这就要走？”
　　“恩。”
　　我赶忙将手机放回口袋，跟着站起来。扭头看向雅雅的奶奶，那张虽病态又皱纹满布，却勉强还算的上慈祥的老人脸，刹那间翻了一页，五官僵的好像凝固住了一样，嘴角向下的弧度愈加明显，原本无神的眼睛注入了浓浓的怨意，就跟我和雅雅欠了她什么似的。
　　我将疑惑的目光转到雅雅身上，但她已经转身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