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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


  •   他们俩的初遇颇有些天注定的意思,一个是无心插柳,便宜了另一个乘凉的。

      廖东星从超市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他拎着房东太太清单上的一塑料袋油盐酱醋,慢悠悠地走。
      走着感觉差了点什么,从瓶瓶罐罐里捞了半天才摸出刚刚买的那包烟来。
      盒子都有些被挤扁了,他抽出一根叼在嘴上,又左右摸摸裤兜,忽然想起来出门换了条裤子,没把打火机揣兜里。
      烟还叼在嘴上,他回头看了看收银员,柜台上的打火机两块一只,他没带的那只刚买不久,还能用好些日子,于是取下烟夹在耳上径直往前走了。
      塑料袋的带子勒人,他换了只手,活动着脖子思忖接下来的日子。

      房东太太的孙子这个月职高毕业,父母都在大城市打拼,关系据说不怎么样,谁都没精力对付那个叛逆期还没过的小伙子,于是把他送到这儿来了。
      这就意味着廖东星要从那间朝南的屋子里搬出来给人家腾地方,不过房东太太受了他妈嘱托,赶是不至于赶他出去的,最好的安排是把他放在厕所旁边不怎么通风的小储物室里。

      听上去像放一个物件那样。
      他倒是无所谓,睡哪不是睡,只要有个躺得下人的地方,棺材板也无所谓。
      就是不知道那叛逆期的孙子脾气怎么样,要是个炸药桶脾气,他俩凑一块准能天天放烟花——房东太太八成得把他扔出去,再有几个妈嘱托都没屁用。
      特烦躁。
      他抓抓头发,忽然被前面一辆车吸引了目光。
      又骚又狂妄的红色。

      停车场上向来都是灰蒙蒙黑漆漆的,尤其是在这样没晚霞天公无情不作美的傍晚,但今天或许是车上方那盏恰到好处的路灯,或许是那辆一看就是八辈子买不起的跑车本身。
      又或许是这世界太暗淡了,于是一点点颜色就显得赤裸裸。
      他多看了两眼,正好看见车主坐进驾驶座。

      这人个高腿长,开门弯腰的动作都比旁人弧度微妙,以廖东星左眼5.1右眼5.2的视力确定,他是刚刚结账的时候排在他前面那个变态男人,买了两大袋的女性卫生用品。
      还开骚红跑车,呵。

      排气管也对着他哼笑两声,冷艳的车屁股吹出两口烟,瞬间就不见了影子。霎时间路灯昏黄的光黯然失色,垂下眼照着地上小小的像影子似的黑色方块。
      ?
      他走过去弯腰捡起,是个分量很轻的皮夹,出乎意料的朴实。估计是变态男摸车钥匙的时候掉的,人傻钱多,这都没发觉。
      廖东星貌似嫌弃地翻了翻,里面有人民币若干、两张工商的卡、一张身份证。他用食指中指夹着身份证在路灯下看了看:“叶斑?”什么傻叉名字。

      长得倒是一副斯斯文文的样。
      他把身份证塞回去,钱包往兜里一揣,吹了个口哨。

      拾金不昧去找警察叔叔,还是理所当然地把钱昧下,这是一个问题。
      然而在他快说服自己警察办事不靠谱的时候,上天的好生之德直愣愣地把规矩怼到了他鼻子前面。
      直到好久以后回忆起初遇,他才反应过来,这压根不是对他的考验,而是老天客串红娘了。

      前面一个路口在抽查酒驾情况,最近查得严,廖东星明明看见交警人手一辆毫无空余,偏偏那跑车经过的时候仍然被一交警小哥百忙之中伸手拦下。

      炫酷的骚红跑车委委屈屈地停在别人后面,等待着例行检查。

      他从旁边低矮的花台跳下去,大步流星地走到驾驶座那一侧,曲起食指扣了副驾驶的窗户两下。
      “师傅,鸣鹤牌楼去不去?”
      叶斑一瞬间以为今天开的是大众,差点儿顺口应了,忽然想起来自己没跑滴滴,来搭顺风车的人心得是有多大,于是便含了一点兴味,似笑非笑地一抬眼,顿时愣住了。

      话到嘴边踩着刹车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回旋。
      “刚好要去。”他回答道。
      廖东星一笑,露出一侧平日出现率极低的虎牙:“行那您去吧,开车可得小心点。”他动作流畅地把钱包扔进车里。
      “车费。”

      前面一辆车刚好结束,交警招手示意他往前开。廖东星顺势退了几步向后一仰。
      叶斑踩了油门往前几米,向后视镜看了一眼,已经没人影了。他单手翻了翻皮夹,该在的都在。
      一直到家,脑子里还是少年那张脸。

      向上的眉、内勾的眼,唇很薄,有点少年时期陈冠希的意思。他后退转身的瞬间打了个照面,腿挺长,屁股也翘。

      叶斑有点后悔没要个联系方式,当晚梦里就回味了一遍,不过没见到脸,见到的是降下车窗那时候,夹在少年耳朵上的那支烟,还有没扣上的两粒衬衫纽扣。
      他顺便用手机搜了鸣鹤牌楼,没找着这地儿,有些遗憾。
      什么时候能再见上一次就好了,叶斑把内裤丢进脏衣篓,裸着下身穿衬衫,边扣扣子边想。

      出门把钱包揣进裤兜的时候又想了一次。

      什么时候能再见,上一次就好了。

      “叶老师。”
      “谁啊?”
      “就是我们新的那个色彩老师。”潘国茂说,“过来顶老蔡的,刚刚站在外面和校长聊天,你没看见吗?挺高的那个。”
      老蔡是他们班的色彩老师,前几天胃穿孔住院了,估计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哦。”廖东星兴趣缺缺地应了一声,对于他来说,老师是李四张三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个美术高考集训班是姑妈擅自给他报的,学费又贵又不给退,可恨地占用了他打工搞钱的时间,简直是嫁了负心汉还要倒贴钱的买卖。
      不过还好他们的缘分只有五个月,联考结束一就离婚。

      新老师走进来的时候廖东星正好抬头,两人四目相对。他一愣,随即收回目光,心里十分确信这老师认出他了。
      叶斑的课和老蔡很不一样,他就属于学生私底下绝不会叫“老叶”的老师。
      在讲理论的时候廖东星光明正大地看着他,仔细观察了半天,得出结论:这老师不会轻易地秃。
      真漂亮的发际线,看起来很牢固。
      不过再漂亮也拉不回他逐渐下沉的眼皮。

      毕竟周公才是真绝色。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很安静,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廖东星迷迷糊糊醒过来,条件反射地擦了擦嘴角,看见所有人都在转头看他,气氛有些许尴尬。
      “要不要给你找张床?”叶斑站在他面前冷冷地说。
      “不用。”
      他微不可见地挑了挑眉,没发难,说了句好好上课就走了。

      下了课,教室吵吵嚷嚷。
      廖东星压根儿没打算融入集体,他从后门走出去下了楼梯。
      三楼画室,一楼有一家小卖部,主营颜料画具售卖,副业是卖关东煮和烤肠,廖东星老是觉着这儿卖的关东煮和别处不一样,尤其的鲜,不知道是不是老板娘味精放多了的缘故。
      他要了两串甜不辣,靠在南边的一楼栏杆有一搭没一搭地吃,正好看见对面楼下空地的黑色大众倒车。
      那一刻他仿佛驾校教练附身,远程脑电波指挥。

      向后,往前打右方向盘,右右右,再右,啧这哥们儿车技不行啊,诶诶诶对,然后别退了,踩油门别退了——
      他忽然意识到司机收不到他的脑电波。
      “喂!”他手一撑背越过栏杆,飞快地跑过去,一边大喊了一声,“你傻逼啊!停车!”

      叶斑皱着眉降下车窗探出头,看见他正驱赶一只黑猫,那猫极其的小,黑黑的一小团呲溜一下就窜进了树丛里。
      廖东星一转头,看见他顿时乐了:“呦,是叶老师啊,怎么不开您的法拉利了?”
      “卖了……那是玛莎拉蒂。”叶斑眼都没抬,看了看那猫之前的位置,道,“怎么回事?”
      廖东星把手往T恤上蹭了蹭,刚刚一着急把关东煮的塑料碗捏扁了,一手都是汤汁,他随口说道:“这儿前几天压死过一只母猫,它崽天天来看,一有车就在下面窝着,赶都赶不走,压伤了一条腿还来,所以这个车位没人停的。”
      “我刚没想起来,要不然就早点来跟你说了。”他补充道。
      叶斑的目光停在他泛着黄渍的衣角上,眉头拢得厉害:“你这什么东西?”
      “没啥。”廖东星假模假样地掸了掸衣服,痞笑道,“你这牌照不错,浙BX777,杭州的?”
      “嗯。”叶斑应了一声坐回车里,冷冷淡淡,关上门还不忘从车窗里探出头对着廖东星说上一句,“明天记得交你的作业。”

      廖同学今天上课睡觉被叶老师逮到了,罚了三张色彩作业。
      “我操了——”廖东星又被他的车屁股喷了一脸尾气,愤愤地掏手机看了眼时间,五点二十,还有半多小时上课,晚上的课是速写,九点半下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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