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夜晚弯》三月的蚕豆花

9、九：入深

　　用过早膳，战玥拉着叶晚枫去了书房。先召来一个人，一个相貌普通一身黑衣的年轻人。年纪二十往上，性格一看就沉稳干练。
　　“这就是元九。”
　　“属下元九，见过叶贵君。”
　　叶晚枫看着元九单膝落地对自己行礼，实在好奇：“你的武功，很厉害吗？”
　　“回贵君，尚可。”
　　“会真的飞檐走壁，真的能千里之外取人性命？”
　　元九真认真想了想，接着起身。借周围的桌柜几案几下起落，轻松跳上房梁。
　　叶晚枫想海豹式鼓掌。
　　之后元九又轻松直接落下：“千里之外不可以。虽可借助内功。但内功更注重的是强健体魄，增加耐受力，并非神技。”
　　意思就是内功只是加buff，小说里写的那种华丽丽的只是想像。叶晚枫也懂，但□□的男人，差不多都有个大侠梦。
　　元九又露了一手，单手提起书房中那个近百斤重的铜胎香炉。面不改色，气息平稳，像随手提了个还是不装水的水桶。
　　叶晚枫更想鼓掌了。这也很厉害！
　　战玥扳过叶晚枫的脸：“朕也能做到！”
　　这话战玥不说叶晚枫也猜的到，刚才那般神出鬼没吧！
　　“以后元九会帮你和宫外联系。”战玥拍板。元九领命，战玥便让他下去了。“说说这个。”战玥再次拿出昨天的那本封神话本：“朕真的挺意外的，枫儿还有这般才华呢！”
　　话说，叶晚枫也没戳穿某皇帝的小气，顺着来到这个话题。

　　而这，也是叶晚枫没把原著作者也抄上的原因了。不然像这会了怎么解释？在大平压根查不到的，叶晚枫自己还能诌一个：“臣梦中有高人襄助。”
　　战玥当然不信。
　　叶晚枫表示爱信不信。其实他那就是实话，前世一场，对如今而言可不就已是南柯一梦。
　　好在战玥也不会追究：“老师不知道吧？”
　　立刻叶晚枫发蔫：“嗯……”
　　战玥失笑，安慰的道：“老师较起真来朕也怕。不说他。这个，枫儿既说有高人襄助，高人还有没有指点你旁的？”
　　叶晚枫老实的点头：“有啊，什么类型都有。皇上也是打的，世家的主意吧？臣保证高人能满足他们。”说完，叶晚枫看向战玥：“所以，九天食肆，也跟您，或翼王有关？”
　　“嗯。”战玥承认。
　　“那，可还有其它？”
　　战玥顿了顿：“枫儿是还有了旁的主意？”
　　“您不是想赚钱嘛！那肯定不能只在浩州。要推广出去，单是话本的形式也太单一。”叶晚枫虽然没学过设计也没学过金融，但他有脑洞。且他能天马行空，战玥也能言能践行。“除了说书，还可以有漫画……阿，连环画。”
　　“那是？”
　　那，是……叶晚枫眨眨眼。那是一种传统艺术，前世叶老爷子还有收藏……“阿，就是连续的，用画画成的故事。”
　　战玥懂了：“赵伯说。”
　　“嗯嗯。”叶晚枫了解的，大平是有连环画的雏形的，但没这个说法。赵伯说就是一副画轴，画的是大平名士赵诚谨训诫学生。“还是不太一样。”
　　“改日让战辉过来，你与他详细说说。”
　　“好。”
　　“枫儿倒提醒了朕。”战玥一点即明：“确实有多种形式，再譬如戏曲。”
　　“是的。”
　　战玥看向叶晚枫，弯唇：“枫儿果然生得一副锦心绣肠。”
　　叶晚枫真不敢居功，这都是先人智慧，哪怕时空不同。
　　“朕听说，你还对女子的衣饰有研究？”
　　“嗯……有点。为了讨好母亲她们嘛！”
　　战玥笑，也不拆穿。倒也不否认叶晚枫说的有些实话。“也与战辉一同说说。”
　　“哦。”
　　叶晚枫从头答应的爽快，也不多问，看着也不像多想，战玥知道是昨天的推心置腹起了作用。信任，暂且谈不上，但是依靠自己这一点，战玥看出叶晚枫是想通了。
　　察觉到战玥的目光，叶晚枫抬头同样向战玥看去。这次叶晚枫看出了他的想法，于是认真道：“臣是个很识实务的人，皇上愿意相信臣，臣也会试着相信您。臣的有些想法凭一己之力是没可能实现的，能帮上您的忙，有利于大平，臣，也与有荣焉。”叶晚枫顿了顿，又道：“而且，臣一开始也只是想保护家人，没有什么宏图大志。”
　　话摊开来说，战玥自然也更是听懂了叶晚枫的意思。轻叹，战玥有些无奈：“朕真的看着像暴君？”
　　叶晚枫挠头：“您知道我不是说您。”
　　战玥又叹。确实，是皇权。“那枫儿自己呢？进宫之前，朕知道，师母已经在给你议亲了。”
　　“嗯……”叶晚枫含含糊糊，不自然的看向别处时，没有漏看战玥眼中闪过的一丝，黯然。“臣，没想过许多。”毕竟他这辈子已经很幸福了。“臣不过是顺着母亲的意思。而且，您也知道嘛，叶太傅太可怕。进宫也好啊！臣已经知道，您果然是很平易近人的。只要臣不出错，您肯定也不会无缘无故来个天子一怒，也祸不及家人。对吧？”
　　看着叶晚枫很认真的跟自己讲道理，很严肃很正经但战玥的嘴角就是止不住的上扬。没了疏离，也少了恭敬，叶晚枫这一刻平等的和他对视，战玥却一点没感到冒犯，反而……怎么能这么可爱！
　　“说不好。”战玥故意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叶晚枫一扬眉：“您还说你不是暴君！”
　　“朕要是暴君那你呢？妖妃吗？”
　　“……”叶晚枫觉得他不应该先抄封神，因为随着战玥的这话，他脑中不受控制的想到了商纣王和苏妲己。不对！叶晚枫又一扬眉：“您居然也看过？”
　　战玥没什么好隐瞒的：“怎么？”
　　“没，臣就是觉得，您不太像。”
　　“的确，荒诞至极。”
　　“那您倒是别看啊！”
　　“很有意思不是吗？”
　　叶晚枫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战玥的心情却好似百花盛开：“爱妃有这般想像力，朕甚是放心。”
　　这话？……叶晚枫一顿，无语：“您还真是不关心那三个妹子死活！渣……”
　　“嗯？”
　　叶晚枫闭了嘴，随之又皱了眉：“您之前是什么时候来的？”
　　“一开始。”
　　“所以您都看到了听到了？”
　　战玥向叶晚枫一抬下巴，示意桌上的茶壶。
　　叶晚枫伸手倒了盏茶，递到战玥手里。

　　接过，战玥呷了一口，之后半晌后：“谢氏的心不小呢！”
　　“就不兴人家真看上您了？”叶晚枫撇撇嘴。心里，不大高兴。毕竟他亲耳听到过，又亲眼见。
　　而战玥却难得的直：“谢氏背靠谢家，谢家掌握着大平近半的盐业，又暗中支持的是朕的六皇兄。真心？呵！”
　　叶晚枫再次撇嘴：“荣王，是吧？他？”
　　“如果老六继位，他会是个明君。”
　　闻言叶晚枫皱了皱眉。
　　“但前提，没有升国公府。”
　　“荣王的，外家？”
　　“嗯。”战玥放下茶碗：“老六的母妃，德妃，是升国公的嫡幼女。宫中一直有传言，她进宫前，曾和遂王，暗渡陈仓。”
　　“遂亲王！”叶晚枫一惊。遂亲王已从皇室除名，因为他曾谋权篡位，然功败垂成。
　　“当年升国公府便站错了队，险险保身。之后看似不再参与争权，实则是将所有都压到了老六身上。老六也的确天资非凡，又肖父皇。哪怕父皇对德妃不喜，对升国公府戒忌，然父皇对老六还是看好的。因为这许多，父皇才一直未立太子。”
　　叶晚枫默默倾听。
　　现在升国公府早已轰然倾塌，升国公病亡，德妃自缢，其余人等逃散了些，剩下的，也都死在了夺嫡里。
　　战玥继续回忆：“老六对升国公府怎么看，朕一直捉摸不透。就像他对朕这些兄弟的态度，一直都是温文尔雅。可是，枫儿你能理解的吧？戴着面具那种。”
　　“嗯。”叶晚枫点点头。
　　“所以，这些个支持他的势力，其实都曾是因升国公府而聚集起来的。表面上是这样，对老六也十分推重。然而，现今，升国公府败了，老六，也逃了，”
　　叶晚枫秒懂：“权利是个好东西。”
　　战玥失笑：“对。”
　　“所以。”叶晚枫看向战玥：“您也才一直，能拖便拖。”
　　战玥笑着点头。
　　叶晚枫又皱了眉。
　　“老师桃李满天下。”战玥说：“文人的笔，有时可比武人的刀剑锋利多的多。而赫大将军，镇国大将军府英魂无数，就是朕真是暴君，敢动大将军府，那别说这龙椅，满朝武将都能直接将朕斩于息伐殿下。”战玥伸手揉了揉叶晚枫脑袋：“所以，其实枫儿你大可不必如此担心的。何况，两家的后辈也是出息的，不是吗？”
　　叶晚枫默默表示战玥说的有道理。
　　“而且。”战玥由心，叹了口气：“朕，又何尝不是只是想，保护身边的人呢！”
　　感慨的说，叶晚枫看着战玥，更是默然。

　　的确，先帝在的时候还好。且先帝亦是位明君，又继承永平盛世。早期的大平国富民强，所以也才没有被后期漫长的战争拖垮。
　　而因为先帝有能力，即使迟迟未立太子，朝中也只是象征性的劝谏一番，并不着急。直到先帝突然驾崩，平衡，被打破。
　　那时先帝不在了，宁皇贵妃也不在了，然战玥还有战辉，还有外家镇西大将军府。还有，因为母妃早已离世外家不振，而多受宁皇贵妃照拂的三皇子战瑶、二十四皇子战玖、和二十五皇子战耀。
　　三皇子和战玥、战辉最是亲近。
　　二十五皇子对二人则是诸葛再世。
　　甚至夺嫡时战耀都未成年，但因为战玖。一样的孪生兄弟，却一个聪明绝顶，一个天生痴傻。战耀常说，他是连哥哥的一份一起出生了。所以哪怕他们的母妃，云嫔还在时，为了在明争暗斗的偌大后宫中保护唯二的亲人，战耀不仅要聪明，更要智多近妖。
　　所以最后，累及早逝。

　　叶晚枫已知战玥也不易，更详细的了解，心中更加触动。“以后臣陪着您。”一句话自然而然的脱口，叶晚枫看着战玥一怔，看向自己：“以后，还有臣。”叶晚枫弯唇，笑的温暖。
　　看着，战玥的心中只比叶晚枫触动更大。倾身，他小心的把叶晚枫抱到怀里。叶晚枫也放开了，抬手回抱住战玥劲瘦有力的腰身。战玥随之放心的把人抱紧，没有一刻，他比这时更感激上苍。谢谢，它阴差阳错送来的这个小家伙。
　　“谢谢。”
　　叶晚枫眉眼弯弯：“所以以后对我好点知道吗？”叶晚枫不自觉的撒娇。反正他还年纪小，反正他是花身双儿。而且谁规定的这就是女人的专长。最重要的，不过是因为有爱的人，爱自己的人。“不许再随便吓唬我！”
　　战玥笑出声，声音低沉愉悦，像最动听的音律：“好~！朕宠着你，只宠着你！”
　　叶晚枫心里像被塞了满满的蜜：“那以后来后宫只能来我这儿！”
　　看着斤斤计较的小家伙，战玥更是笑的开怀。额头抵住他的额头，战玥向他着迷的看：“那怕是不行，起码得做做样子。”
　　“哼！”叶晚枫嘴巴一撇，明目张胆的不高兴。
　　“不过朕只允你一人侍寝。”
　　叶晚枫刹时脸红：“臣……”
　　“嗯，朕知道。”
　　叶晚枫不敢再说话，眼神飘忽了一下，努力扯正经的：“所以您才把她们，都安排到了嫣秀宫？”
　　“嗯。”
　　“对了。”叶晚枫向后直起身，离开战玥的怀抱：“谢氏和张氏臣已大概有了解了，那刘氏？”
　　战玥也顺势放开了叶晚枫，但又把他的一只小手抓到大手里，接着才解释：“刘才英是个墙头草。”
　　“？”
　　“户部原尚书刘茂是刘才英的亲叔叔，刘茂支持的是老五，刘才英也跟着。可后来老五倒了，刘茂被老十斩于乱阵之前，刘才英便又去支持老十。不过后来又被老十四买通，支持老六。现在，朕上位了。”
　　叶晚枫一脑门黑线：“阿……”
　　“选刘氏进宫，是因为刘才英还有些用处。正是王家。刘王氏也是个有能力的，她的母亲的外家，是皇商牛家，掌握着十几座矿山，有三分之一是铁业。”
　　“刘氏看着，倒挺本分的。”
　　“不好说，”战玥摇头：“枫儿刚才也说了，权利是个好东西。牛家虽忠于朕，但他们的对手，温茂候包哲所在的包家，更是朕的心腹。”
　　叶晚枫有些头昏，这权利倾轧，他真玩不了！“反正，臣都不能掉以轻心？说起来那张氏，贞和候不是支持的是二皇子吗？”
　　“是，但万家支持的是老六。所以贞和候和候夫人一直貌合神离，要不是万氏还给张叡生了两个嫡子。”
　　这话让叶晚枫直摇头：“臣真是不能理解，还有先帝，不喜欢干嘛还非要在一起，还生了孩子？”
　　“女子出嫁从夫，和离总归有碍名声。这有何不理解的？”战玥才是真不理解。
　　而叶晚枫也后知后觉。这是在古代，战玥有些想法再先进也是古人。大平再开放同样也有诸多限制。婚姻一事便是首要。放松下来了难免有些不注意，叶晚枫再摇头：“臣只是发牢骚。所以，皇上是想让贞和候和万家，再多点矛盾？”
　　“嗯。”战玥应是。
　　差不多都明白了的叶晚枫若有所思的点着头：“臣清楚了。”
　　“朕下午去趟嫣秀宫。”
　　叶晚枫这会已经混不在意了的摆摆手：“去吧去吧！”
　　战玥立时有些委屈，还，有些憋屈……“枫儿在意一下好不？”
　　撇撇嘴，叶晚枫看向战玥。半晌，叶晚枫忽然直起身，凑上前去一下子亲在战玥嘴角。一触即离，之后叶晚枫看着战玥，石化！“满意了？”尾音上扬，带着丝丝的，媚意。
　　眨眨眼，战玥又眨眨眼，好半晌后才使劲点了下头：“嗯！”
　　叶晚枫又摆摆手，坐回原位的同时悄悄搓了搓发烫的耳朵。
　　战玥也的确得去御书房处理政务了。于是，同手同脚的走了……直到御书房才反应过来，他是不是应该当场亲回去？
　　不知道战玥会怎么想，总之叶晚枫在他走后亦倒了盏茶，端起茶碗遮住嘴角着实放不下的笑意，眼如弯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