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世》余景

146、chapter 146

　　路擎苍失去了在十字岛说话的分量，被短暂地关押起来。
　　岳藏锋执迷不悟，认准了湛黎是祸害的死理，闫静白带了一沓资料过来，上面详细记录了厉家陷害韩昼令其遭遇管理局软禁之事，且花费了一段笔墨，叙写了湛黎独身前往港城，寻得关键证据的全过程。

　　据说，他阅后一夜未眠，抽掉三包烟，天不亮就让人喊话，说是要见韩昼。
　　动身前往黄泉就是这两天的事情，湛黎熬夜做好了新型海道的模型，又开始动手修缮海墙的图纸，忙得脚不沾地。
　　韩昼帮不上忙，他筛选完带走执行任务的南十字军，便负责替她更换杯子里的咖啡。
　　“唔……好好喝……”湛黎咂咂嘴，从图纸里抬起头来，冲着他弯起眸子，眼下一圈的淡淡的乌青。

　　说不心疼是假的。
　　湛黎这两天来例假，韩昼掌心贴上她的腰腹，温热的暖流汇入丹田，又被泵向四肢百骸，最后融入血肉。
　　“累的话，就休息一下，海墙的事情，不急。”韩昼低声道。
　　“没事，”湛黎揉了揉眼睛，模糊间看到韩昼长出短短青茬的下巴，他本就不胖，许是路擎苍的做派寒了他的心，竟是消瘦了些，脸部的棱角越发深邃且分明，看着更是杀伐冷厉。
　　她心底叹一口气，支起上半身，在他嘴角印了一个吻。

　　一吻即离。
　　分开不过瞬息，韩昼一把扣住她的后脑，将蜻蜓点水改为缠绵深吻，姚默向来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坏笑，嘀嘀咕咕背过身去。
　　“指挥官在职期间允许组建家庭”的提案还在层层审核中。
　　眼前人从遥远的德拉佩普星际一路漂泊而来，尽管躯壳稚嫩，但珍贵的灵魂与他完美契合，这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人了。

　　湛黎松了手里的笔，勾过他的脖子，将自己喂入他的怀中。
　　海域被无色之焰所包围，气温常年偏热，韩昼穿着轻薄的短袖，紧贴着湛黎胸前两团丰润的隆起，她抗不过男人凶猛的攻势，到头来有些发懵地被他托住腰臀。

　　“咳……嗯……韩……嗯……”闫静白急吼吼地推开门，接着被眼前一幕噎得原地打转两圈。
　　姚默向他递来一记恨铁不成钢的白眼。
　　“嗯？”虽然被打断了，但韩昼心情奇异地被治愈了，湛黎脑门上冒着热气，听见闫静白的声音，臊得整个人埋进韩昼的胸膛。
　　“……岳藏锋要见你。”闫静白单手握拳，咳嗽道。
　　“嗯，一会儿就去。”韩昼嗓音懒洋洋的，慢条斯理地捻起一小撮湛黎的发梢，穿过指缝细细摩挲，“这就害羞了？”
　　“……你快让闫静白出去！”湛黎小声嚷嚷。

　　“行了行了，我听见了，我走，我走还不成。”闫静白回过神来后，哭笑不得地退出门去，离开前不忘贴心道，“你们继续，继续。”
　　“……对，我是该继续画我的海墙设计图。”等门一关上，湛黎赶紧从韩昼身上下来，又恨恨地在他肩上捶一拳。
　　韩昼将勾选好的名单折起来，表情很是无辜，“这回是你主动的。”
　　“我只想浅尝辄止罢了。”湛黎辩驳。
　　“可我觉得当时的安德莉亚十分热情。”韩昼左手还在湛黎腰间搭着，手指随“安德莉亚”四字微微一勾。

　　湛黎浑身鸡皮疙瘩紧急集合，长腿在桌下飞扫出一击，韩昼大笑着起身，前者扫了个空，趴在桌上一脸的忿忿。
　　“行了，不闹了，等我从岳藏锋那里回来，给你带夜宵。”
　　“岛上的炒面好吃，我要吃香肠炒面。”湛黎下达了命令。
　　“好，你例假才来，咖啡少喝点，非要喝就喝热的。”韩昼点了点湛黎喝过的咖啡杯口，直到引来第二波怒视后，方才勾着嘴唇出去了。

　　姚默抱着海道最终完成版的模型过来，说道，“我觉得你应该加把劲。”
　　“什么？”湛黎掂着橡皮，漫不经心地盯着图纸看。
　　“我希望你加把劲，和师弟早日生个小湛黎出来，趁着我还没走不动路，我们大家一起研究机械。”姚默振振有词。
　　湛黎噎了一下，接着冷笑道，“姚老头，你这模型里有个致命的错误。”
　　“哪里？！”姚默顿时精神了，炯炯有神地盯着湛黎。
　　“我不想告诉你。”
　　“……”

　　*

　　“找我何事？”
　　审*讯室里，韩昼一改方才满面春风的模样，等正式落座时，面色已然沉静如水。
　　“竟是连‘师兄’二字都省了，看来你是真的生我的气。”岳藏锋皮肤黑，一张棱角厚重的方形脸，向来刚正不阿，只是这些年和路擎苍混迹一处，眼神里透出些精明后的疲累来。
　　“是有些失望。”韩昼要来两杯白水，递给岳藏锋一杯。
　　“因为我不认可湛黎？”岳藏锋脾性冥顽不灵，一说到“湛黎”的事情，脸上立马显出轻蔑的神色来，接着貌似苦口婆心道，“师弟，不是师兄刻意针对她，只是我查了查她的身家背景，一介孤女，再有天赋，终究是离不了你的高捧，难成气候，我承认，她救过你，既然如此，收在手边做个得力助手不就行了？”

　　“你多虑了，”韩昼淡淡抿着茶，语气却难掩冷意，“她不需要任何人的认可，包括我。”
　　“你！”岳藏锋痛心疾首地摇了摇头，“你可真是胡闹！”
　　“还有，我为何对你失望，此事与湛黎不相干。”韩昼连半分薄面都不给，直接捅上岳藏锋的心窝子。
　　“你什么意思？我说了，路擎苍的事情我确有过失……”
　　“只怕不仅仅是过失这么简单，忘了我在灵洲国际辅修的第二专业了吗？”韩昼讥讽道，“路擎苍的脑子，带着队伍打打杀杀还行，若是要让他谋划些什么，怕是难于登天。”
　　岳藏锋轻嗤一声，不言。
　　“岳藏锋，十字岛初建时，为何我会提议让你和路擎苍做搭档统率南十字军，有想过吗？”
　　“谁知道呢。”

　　“指挥官课程里有一项基本理论——‘一名优秀的指挥官需做到主客观相统一的形单影只’，” 韩昼笑了笑，笑容里没什么温度，“我深以为然，也一直秉持此种观念行事，在我眼里，不管名义上的执行官有几人，真正起决定作用的，永远只能有一人。”

　　岳藏锋装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额上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涌出冷汗。
　　“十字岛上，闫静白是甩手掌柜，李飞英和彭泽年纪轻任你打压，庞碧与姚默扎根实验室与你井水不犯河水，这些年来，路擎苍可谓被你玩弄于股掌。”韩昼像是早就洞悉了一切，冷漠至极。
　　“你应该明白我的目的。”话已至此，岳藏锋没有再否认，而是将话头抛还给了韩昼。
　　“我当然清楚，”韩昼心有浅浅烦躁，幸而指尖留有湛黎发香，送到鼻尖嗅闻一番后，心绪略有平复，便继续道，“你在逼我回十字岛。”

　　“亏你还知道。”岳藏锋冷哼。
　　“我分明记得，当初建岛时，你赞成了我步先生后尘再攻入管理局的计划。”
　　“可我没料到，建岛后没多久，你便突破了永生境，又一手掌控了无色和九重，只要回岛好好筹谋上一年，对上管理局不成问题，我实在是不明白，你非要赖在指挥官的位置上做什么？韩昼，在先生遇害的真相上，你还打算兜多久的圈子？！”岳藏锋越说越激动，铁索慌得哗哗响。

　　韩昼倒是淡定，他只问道：“南十字军自成立以来，都执行过哪些任务？”
　　岳藏锋感到莫名，仔细回想了一番，说道，“将秘密物*资送入西盟境内……大约十余次，暗中保护港城穆家大少穆盛，替闫静白的被担保人解决过债务问题，剩下的，大多是岛上建设和日常训练任务。”
　　“可曾擅自去过公海？”韩昼紧接着问道。
　　“不曾，”岳藏锋摇头。
　　“可曾亲眼见过白斗篷或红披风，甚至黑金属？”
　　“更是不曾。”岳藏锋再次否认。
　　“仅凭完成这些鸡毛蒜皮的任务，你觉得南十字军有足够的资本对上管理局吗？”
　　“怎么没有，在我的严格调教下，南十字军的平均修为在天纵境中阶，随时随地拉出去都是一支所向披靡的队伍！”岳藏锋极力反驳，在南十字军的实力上，他有足够的信心。

　　“岳藏锋，你天真了。”韩昼语气极重。
　　“你确实天真了。”湛黎踩着胶靴走进来。
　　岳藏锋的脸色当即就难看了。
　　湛黎浑然不理，将改制完成的海墙图纸放入韩昼手中，拖了张椅子过来坐下，缓缓道，“当初你暗中唆使路擎苍与厉家勾结，厉家再搭上司家，凭两箱退灵剂，将九爷送入管理局的软禁室，以此来逼迫他放弃指挥官的身份回岛。”
　　“说难听点，燕家被司厉两家联手吃拆入腹，灵洲制药业大大受挫，百姓受苦，修炼者更是如坠地狱，伊吹瞳钻了空子虎视眈眈，说到底，你就是那个递刀子的元凶！”
　　湛黎眸光凶戾，面露不屑，这幅铁血的模样令岳藏锋心头一阵恍惚，仿佛重又见到了当年杀伐果决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