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世》余景

136、chapter 136

　　晚上十点刚过，飞机落地。
　　昂瑟暴露了自己一处秘密阵法，在机场接到韩昼与湛黎后，便匆匆赶往阵法所在地。
　　一路上他都在骂骂咧咧。
　　“Zhou，Ameera告诉我Andrea死了！该死的！我戴了整整两周的黑色帽子！我还在乌璐穆娅山的山脚下种了一大片雏菊，环保委员会的老家伙还给我颁发了一块奖杯，回去我就砸了它！”
　　韩昼从善如流，“抱歉。”
　　“该死的，我应该喊个司机，Andrea，叔叔真想好好看看你，可是今天赶时间。”
　　“……没关系，以后会有机会的。”湛黎当即决定日后离昂瑟远些。

　　“叔叔送给你的刀呢？当然了你应该还没用过，不过它长的漂亮，拿来当装饰品也是好的。”
　　“沙拉酱么……”湛黎沉默了一瞬，从识海里揪出个四仰八叉的孩子来，白胖脸蛋，一双紫瞳，眨巴眨巴眼睛，“他长得比较蠢萌。”
　　“灵……灵体……已经苏醒并生出灵体了吗？”昂瑟只觉得舌头打结成一团，仿佛堵住了喉咙口。
　　“哼，不然呢。”沙拉酱冷冷地环胸，刚想说一番大话，被韩昼轻飘飘地扫了一眼，就哭着抱住湛黎的胳膊，求她将自己收回识海。
　　“……”

　　“唉，已经到了，Ameera说故事的能力令人堪忧，叔叔真想听你亲口讲讲你的冒险之旅，管理局第三十七层会议室是你毁的吧，毁得好！天知道我有多讨厌在那里开会，一群人唧唧歪歪半天扯不出……”
　　湛黎挠了挠额头，“伊吹瞳毁的，你去感谢她比较好。”
　　“那算了，她自己也讨厌在那里开会。”
　　“昂瑟，”韩昼忽然出声，截断了两人的对话，“我们该走了，日后有机会，来晨昏做客，我请你。”

　　“你怎么知道到了……”昂瑟嘀咕着把车停下，湛黎迫不及待拎包下车，腐朽的气息宛如一堵墙般扑面而来。
　　风卷过砂石地，钢筋水泥在黑夜里遁成森森残骸，废弃工厂方圆百里荒无人烟，一条鲜有人过的公路孤寂地蜿蜒。
　　韩昼没有回答。
　　湛黎耸了耸肩，“我一点都不惊讶。”
　　“……说好的东方人委婉含蓄呢？”昂瑟追上来，“嘿，Zhou，你这回是想做什么，直接冲去黄泉把你的好兄弟夺回来吗？”

　　“我想做的，可比这个有趣多了。”韩昼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与昂瑟差不多高，虽清瘦不少，但看着力量感很足，有种坚韧的味道。
　　“等你的好消息，记得我的酒。”
　　“没问题。”
　　两人轻轻对了个拳，然后韩昼带着湛黎，消失在阵法里。

　　*

　　范伦汀娜海域主切入点。
　　两股洋流在此交汇，形成了汹涌的浪潮，滔天的火焰形成一道高温气扇，阻隔两端。
　　人站在海滩上，脚踩茫茫白色沙砾，渺小如同蝼蚁。
　　随着火焰朝两侧缓缓拉开，连绵岛屿模糊的轮廓隐约呈现，被高温截断的群鸟在岛上栖息，偶有鸟啼冲破海域，落入耳中。

　　“这就是你背后的世界。”湛黎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
　　“也会是你的世界，”韩昼摸了摸她的头，抬头望向海面上漂着的一艘游艇，轰隆隆的马达声盖过鸟啼，往这边疾驰而来，“接我们的人来了。”
　　“他是谁？”湛黎刚问完，那人就到了，只见他拴好游艇，缩地成寸，两步便到了跟前，粗略一估计，起码到了合一境。

　　“臭小子，比我想象中到的要晚。”中气十足的中年人，面庞刚毅，身形结实，穿着最简单的便衣，一巴掌拍在韩昼肩上。
　　韩昼挥去他的手，“司机技术不太好，开得慢了些。”接着错过身子，把湛黎往前推了推，“我的师兄，岳藏锋，师兄，这是你未来的弟妹，湛黎。”
　　湛黎：“……”
　　岳藏锋：“……”
　　湛黎大脑短路了一秒钟，很快反应过来，微笑道，“岳师兄好，我是湛黎。”
　　人如其名，岳藏锋眼神如森森刀刃，从上到下，寸寸剜过湛黎，半晌，喷一声粗气，对韩昼道，“臭小子，先生的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你少给我搞幺蛾子。”

　　“还有你，”岳藏锋眼神落回湛黎身上，“这里不欢迎你，从哪儿来回哪里去，我师弟有他的使命，轮不到你这个黄毛丫头来耽搁。”
　　韩昼的气势陡然寒凉，“她是我认定的人，尊重并善待她，岳藏锋，这是命令。”
　　“韩昼！”
　　“岳藏锋！”
　　永生境碾过合一境，后者溃不成军。
　　就在韩昼准备更进一筹，给岳藏锋一个小小的教训之际，湛黎忽然摁住他的手腕，同时说道，“岳先生，你倒是说说，要怎样才能成为受欢迎的人？”
　　“唔咳……”岳藏锋胸口疼痛消失，但恐怖的压迫感还是令他喉头溢出丝缕淡淡的甜腥，看着长大的师弟居然对自己动手，他脸色铁青，以至于听见湛黎的声音，都想一掌将她拍碎。

　　“你，”岳藏锋气息不稳，但字字狠戾，“给我滚回去！”
　　“岳藏锋，你是该冷静一下，罚你在海滩上过一夜，明早七点，办公室见。”韩昼揽过湛黎的腰，带着行李一起，“站稳了，我带你御空过去。”
　　湛黎将视线从岳藏锋脸上挪开，面色清冷，并无太大的情绪波动，“好。”
　　“他的态度不重要，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微凉的海风中，湛黎凝视着海面，显得相当沉默，搂着她腰侧的手紧了紧，耳畔传来这么一句。
　　“小事情。”湛黎道。
　　韩昼抿了抿唇，“抱歉。”
　　“我很欣慰，”湛黎抬眸，看着韩昼漆黑如墨的瞳孔，“他虽偏执不近人情，却是真正为你着想的人，情爱这种东西不可控，他的思虑并非全错。”
　　“安德莉亚，或许你还不明白你对我的价值。”韩昼控制着灵气流转，在缓慢下降时与拔地而起的海风相冲，撞击出短暂的破擦音。

　　他的话恰巧被埋没在刺耳的破擦音里。
　　这世上最大的价值，莫过于救赎。
　　他对先生怀着深深的愧疚感，一天找不到真相，一天就彷徨不可终日，深埋心底的痛苦时而泄露，瓦解着他看似坚不可摧的心理防线。
　　直到找到湛黎，与先生血脉相承的女儿。

　　“锃——”
　　刚刚落地，头顶突然照下一束雪亮的光柱，将两人笼罩其中，湛黎抬手，遮住微微眯起的眼睛，耳畔响起高亢的警告声：
　　“注意，注意，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请放弃抵抗，配合我方人员调查，服从我方人员安排，重复一次，请放弃抵抗……”
　　警报通过数千座散雾涡轮下方的高音喇叭进行实时广播，惊起成群的海鸟，几乎刹那间，大大小小的岛屿同时苏醒，一时间灯火通明，周边的队伍闻讯赶来，直升机盘旋头顶，螺旋桨卷起气流，翻滚着掀起湛黎的衣角。
　　她嘴角勾出一丝笑，凑近韩昼的耳朵，“训练得不错，三分半钟完成集结。”
　　“勉勉强强，还差一些。”韩昼摩挲着腕表，眼里是不近人情的冷漠。

　　“所以现在怎么办？”湛黎环起胳膊，打了个哈欠，她困了。
　　韩昼有了想法，望向湛黎。
　　后者眨眨眼睛，心领神会，“明白了，你打算微服私访。”
　　“能够接受吗？”韩昼有些苦恼，“监禁处不会是个舒服的地方，今天晚上可能要折腾一夜了，如果你累的话，我让闫……”
　　“没事，正巧我也很好奇。”湛黎硬生生憋回第二个哈欠。
　　韩昼替她掖去眼角的泪花，“如果他们对你不利，只管动手就是了。”
　　“他们是指？”
　　“来的人是南十字军，这里是主岛最大的东海道入口，管理者应该是南栀，她不是很好对付，实在不行，你就把闫静白推出来。”

　　“不止天纵境？”
　　“天纵境巅峰。”
　　“能扛一下，不难，不过这不是重点”湛黎掰响了手指，“不过，要是我破了你的防御系统，还伤了你的人，你会心疼吗？”
　　“我花了短短四年时间建造好这里，意味着我手里有一支强大的工程技术团队，若是想修复，非常简单，你只要不捣毁电路系统和主建筑，就没有太大的影响。”韩昼嘴角噙着笑，对不能亲自观赏小孩干坏事有些遗憾。
　　湛黎撇嘴，“我们都说了一大堆话了，他们怎么还不下来逮我们？”
　　“因为他们测不出我的境界，不敢轻举妄动。”
　　“……行吧，”湛黎把手从他的臂弯里抽出来，“最后一个问题，来的都是南十字军，那么荒区行动队呢？”
　　“他们散落在范伦汀娜海域，执行巡查的任务。”
　　“好，我了解了，现在，随便做点什么，让他们来抓我们吧。”湛黎歪了歪脑袋，笑容狡黠。
　　“嗤。”韩昼轻笑一声，瞬间将境界从永生降至天纵境巅峰。

　　随着气息的减弱，南栀手里的探测仪发出响亮的绿色警报，她面无表情地一挥手，南十字军变换队形，天纵境巅峰突至外围，乌泱泱地包围过来。

　　韩昼摸了摸湛黎的头，“玩得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