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了没呀》饴之

3、03

　　周五十点有两节英语课，下了课，苏饴和小鱼打算直接去吃午饭。
　　去食堂的路上，路经操场，看到大一新生在军训，小鱼仰头看了看风清气爽的天，不由感叹：“好气哦，军训几天了，天天这么好的天气！我们去年的时候晒得呀，个个像煤球。”
　　苏饴低眸，瞅了一眼自己嫩白的手肘，略略苦恼：“我怎么晒不黑？”
　　“......”小鱼撇了撇嘴，“苏阿姨，你语气好欠揍哦。”

　　苏饴弯起笑眼，温温软软，伸手掐了一把小鱼微鼓的脸颊。
　　“这位小妞儿，生气的样子好可爱哦。”

　　“......”尽管小鱼被室友她们调戏惯了，还是红了红脸。

　　英语课在西教学楼，离一食堂有点远，大约20分钟的脚程。
　　一食堂的饭菜品类繁多，价格实惠，味道也不错，所以再远苏饴都会绕到一食堂去吃饭。
　　新学期伊始，操场外的主干道两边，一眼望过去都是社团招新的帐篷。

　　穿梭在两排整齐划一的帐篷之间，小鱼倏然想起什么，问苏饴：“你挂科的线代，去辅导员那里交重修表了吗？”
　　苏饴表情微茫，语气弱弱：“我......网上报名了。”
　　“苏阿姨，班长在班群里强调过，挂科的同学，自己去复印社打表，要手动选填任课老师的。”小鱼眼神里透出同情，“去年班上有一半同学挂了线代，在张敏手上。所以，大家全部自觉避开她选了其他人，你——”

　　“我——”苏饴惨兮兮地问，“非她莫属了？难道还要在张敏手上挂一次吗？”

　　苏饴刚刚迈入大学之时，作为经管院会计系的一枚莘莘学子，曾经也是立志好好学习拿全额奖学金的。
　　然而在大一的时候，因为室友小鱼喜欢拍摄剪辑，随手录的她吃播的视频，在网上偶然走红。稀里糊涂地，便开始忙于自己的大胃王up主事业之中。
　　于是很悲剧地，在大一挂了科，挂的还是线性代数这门必修课。

　　苏饴后来，更悲剧地发觉，源大是没有补考的，挂科只能重修。

　　“我不会到最后学分不够毕不了业吧？”苏饴哭丧着脸嘟囔。
　　话未落，身后的帐篷传来热情招呼的男声：“小姐姐，参加我们社团呗，可以加学分的哟。”
　　苏饴驻足，转头看过去，斜后方的帐篷里，帐篷顶上贴着美食社团四个大字。一个男生趴在桌子上，嬉皮笑脸看着她们。

　　陈引没想到还能遇到苏饴，大一一年毫无交集，这几天天天偶遇美女。
　　可惜妹子是个百合......陈引对自己的艳遇感到分外遗憾。

　　作为副社长的他，没忘拉新干正事，他看了眼苏饴旁边的小鱼，诱惑说：“小姐姐，咱们社长很帅哟，齐沐泽，这名儿如雷贯耳吧？你们加入我们社团，可以看个够哟！”
　　小鱼侧眼看向苏饴，眼神有点心动。

　　陈引见二人不为所动，翻开去年社团集体活动的照片，走出帐篷，殷切递给她们看。
　　“小姐姐，怎么样？”他去桌子上抓了两张入团表。
　　是一张在海边的集体合照，准确来说，是集体偷拍。他们的齐社长歪在沙滩椅上睡着了，微偏着头，即便是睡颜也很养眼。一群人围着睡着的他比耶。

　　我操，那个变态！
　　苏饴一眼认出来。
　　她默了默，眼神里透出了点儿嫌弃，连忙拉着小鱼走远了。

　　—

　　“欸，苏阿姨，重修表交了吗？”
　　苏饴交完重修表，从辅导员办公室回到宿舍，小鱼关切地问。
　　“果然只剩张敏的课了。”苏饴低叹了声。

　　不过须臾，她略带欣慰地说：“不过，她那儿的表不少呢。”
　　小鱼乐：“在她手下挂的人太多了吧。”
　　“六点去吃晚饭吧。”小鱼随口说了句，转念想到，“你的饭卡啥时候去补办呀？”

　　苏饴摇了摇头，“我不吃了，我等会去找我哥。”

　　苏饴向苏酥的同学打听到他的课程表，今晚他晚上有课，势必会先回宿舍一趟。
　　等会去宿舍门口堵他，找他要饭卡。
　　在宿舍休息了会儿，大约快六点，苏饴出门，向研究生楼走去。

　　十分钟之后，研究生男宿舍楼。
　　还没走到大门口，旁边张贴着通知单的公告栏前，三三两两的人围在一起。
　　细细碎碎的议论声传来：“隔壁八栋这么狂的吗？贴这玩意不怕宿管发现的。”
　　“咱们楼306的，好像去了。”
　　“306的我认识，苏哥啊，看起来就挺会打架的，该给八栋那群小屁孩一点颜色瞧瞧，天天吵死个人......”

　　苏饴闻声，往公告栏走近了些。
　　一张照片赫然引入眼帘，是源大北门外的春波隧道，照片正中用黑色马克笔写着力透纸背的一行字：不来是弟弟。
　　北门外是半郊区，地偏人很少，附近有一座经年失修的隧道，名为春波，破旧又阴森。这隧道里承包了源大一半的奇闻怪事，所以学生都很少去那里。

　　去那个鬼地方打架，可真会挑地方。
　　等会，这张照片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苏饴慢吞吞记起，昨天晚上刷到苏酥的朋友圈。她默默翻出手机一看，就是张贴在公告栏的这张图，她哥还配了行字：【兄弟们，话不多说，大家都懂，愿意来的来。】

　　“......”
　　收下手机，苏饴快步往北门的方向走去。

　　—

　　春波隧道口。
　　苏饴远远便看到，乌泱泱的两拨人，围堵在隧道里面，架势看着怪吓人。
　　脚步宛如灌了铅，苏饴默默吞了吞口水，心脏微微加速，惴惴不安。她沿着墙根，慢吞吞往里走，暗中观察有没有苏酥的身影。

　　不知是心慌，还是晚上没吃饭，苏饴无端发觉肚子饿得不行。
　　她想起包包里有几袋爸爸烘焙的手工牛轧饼，摸出一包，苏饴一边咬开包装袋，一边伸长脖子向那边看。

　　苏饴嘎嘣啃着饼干，装作自然路过的不知情群众，一步一步离人堆越来越近。
　　光线昏暗的隧洞里，为首的两人的身影逐渐清晰。
　　正对着她的方向站着一个身姿颀长的男生，双手插兜，漫不经心地站着，半明半昧的光线里，看不清他的表情。苏饴却莫名能感觉到一股寒意。

　　这个人气场好强大......
　　苏饴心里暗暗嘀咕，视线往右一瞥，另一个满脸写着不耐烦的男人，不正是她哥吗？
　　多大能耐，冲起老大来了苏酥。

　　两个老大死亡凝视着彼此，显而易见，这是一场“谁能一动不动谁更装逼就能撑住场子”的无声斗争。
　　比得就是谁的小弟更沉不住气，互相叫嚣一个回合，就可以撩袖子了。

　　果不其然，半分钟过后，不知哪边低啐了一声，双方互相问候了句对方的祖宗，两群人整齐划一地把袖子一撂，仿佛子弹上膛，战火一点既燃。

　　苏饴上学的时候，一直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没见过打群架。她一时觉得新鲜，啃着牛轧饼，看戏一般看得津津有味，有些忘乎所以。
　　就在她以为就要打起来的时候，那个冷面酷哥倏然转移目光，朝她看了过来。
　　苏饴从包里掏饼干的动作一顿，喉咙微微发紧，直楞楞看着这个人朝她走来。

　　当冷面酷哥在她面前站定，苏饴再次陷入了疑惑，为啥又是这个变态......
　　她在微信这么怼他，他不会认出她来了吧？不会要揍她吧妈的。

　　她挪开目光，视线游移，低咳了声。
　　不能露怯不能露怯苏饴，苏饴捂住刘海头一低，不让他看见她的脸。接着，镇定自若地撕开饼干包装袋。

　　阒静的空气里，齐沐泽清晰地听见“嗞嘶”一声，包装袋撕开的声音。
　　还有女孩故作镇定的嗓音，温温软软的：“我路过，你们继续。”

　　齐沐泽沉默：“......”

　　苏饴见人毫无反应，转身欲逃，背后却传来熟悉不已的男声。
　　她哥苏酥大喊：“苏饴！”
　　妈的，叫她干嘛，打架打死他算了！！

　　“屁孩子尽不让我省心。”苏酥三步作两步跑过来，拦在她身前。
　　他皱眉瞥了眼齐沐泽，眼神充满警告。接着偏头朝她凶巴巴一吼：“你一个女孩子跑这么偏的地方来，不怕被卖了吗？赶紧给我回去。”

　　苏饴胸口蹭起一股火苗，她仰起脖子看向苏酥。忍住没发作。

　　须臾，齐沐泽就看着女孩双眼弯起来，笑容完美，甜甜地喊道：“哥哥。”
　　炸毛哥抖了个激灵，难以言喻的表情瞪着她。
　　女孩笑容更甚，伸出双手挽住炸毛哥的胳膊，撒娇似的摇了摇，“哥哥，走吧，爸爸让我叫你回家吃饭饭。”

　　说完，她强拽着他往回走，然而炸毛哥一动不动，满脸写着震惊，“你吃错药了吧苏饴？”

　　苏饴唇角扯了扯：“......”
　　她稍稍背身过去，挡住齐沐泽的视线，勾着苏酥的胳膊，一记闷拳打上他的腹部，低声咬牙：“苏酥，你个狗崽子，就会给咱爸惹事生非，还不给我赶紧撤。”

　　然而，没等苏酥抗议，隧道里回荡起响彻天际的喝斥声。
　　一拨手持警棍的保安从隧道口冲进来，大声吼道：“干什么？聚众斗殴？”
　　乌泱泱的人霎时宛如无头苍蝇，拔腿跑窜，保安边追边吼：“站住！都给我站住！”

　　一片慌乱之间，苏饴的眼前倏然一暗。不知道谁把她的卫衣帽子拉了起来，戴在脑袋上。
　　那人按住她的脑袋，力道不大不小，却挣脱不得，迫使她一直埋着头，跟着他的步伐往前跑。
　　气喘吁吁跑出隧道，光线清明，眼前不再昏暗，苏饴试图直起脖颈，却被人再次轻轻按住。
　　跑步掀起的微风里，耳畔传来清清冷冷的嗓音：“别乱动，这里有摄像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