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升职记》小草和大树

44、第四十四章

　　裴渡清醒后，除了伺候的人和主动前来的方徊以外，谁都没见，听青茸说，府里也是有议论的。

　　裴渡只是轻轻瞧眼青茸，放下药碗，淡淡道：“你是萧戎派来的？”

　　青茸忙变色，道：“姑娘！可不能这么称呼将……老爷。”

　　裴渡不理会，手下搅动着如同墨汁的汤药，随意道：“既然你是他派来的，心里就最好有杆秤，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最好都明白点。”

　　青茸脸色一青，语气微弱，反驳道：“奴婢只是随口一说。”

　　裴渡淡笑，起身往外走去，这个院子她待了一个月，一直从未出去。都已经到人家家了，该走的礼节也要走一遍的。

　　一到外面，秋日的暖阳照的人身上很舒服，打眼看去，这个院子的花草树木竟然还都是常青的，她微微阖眼，知道这是萧戎刻意安排的。

　　果然，一走到外面，整个萧家只有她这里有这般美景，哪怕是她现在到了萧夫人的主院时。

　　按理说，萧戎明面上还没有公布她的身份，这番冒然来见，实为不妥，但她相信，萧夫人应该已经知道了，所以没必要再遮着掩着，该见还是要见的。

　　刚到主院外，里面的一众下人全部愣住了，半响，才有人反应过来，一个年纪较大的婆子走上来，礼貌性的笑道：“姑娘身子刚好，别在风里受凉了，快请吧。”

　　正房传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清脆悦耳，正属于花季少女的欢言笑语。

　　婆子将门帘打开，裴渡跨进，进去后，所有人都静了。

　　先看见的不是萧家主母，而是一个少女，玲珑身材，面容娇俏，眉眼弯弯，一颦一动都十分美丽，她周身穿的十分华贵，且不说腰上的金丝佩，单是手腕上散散落落几层的银丝镯子就已经十分显眼了。

　　再看向少女身旁的贵妇人，面容端庄，眉眼有些庄肃，没有穿金戴银，一身朴素，但一举一动却十分有气势。看来是萧夫人了。

　　曾经她对萧戎恨，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嫡母？也算带了些厌恶，久久在心底挥之不去，一想到就浑身别扭，但也不知为何，自从明昌一战，整个人像是看开了一样，心淡如水，什么都无所谓了。

　　总归是死是活，是爱是恨跟她有什么关系？她现在在这世上还有什么可寄托的呢？不过是捡了条命，苟且偷生罢了。

　　裴渡先行礼，道：“萧夫人好。”

　　并非什么大礼，也没必要行什么大礼。

　　萧夫人目光上下打量着她，颔首，道：“身子可大好了？”

　　裴渡道：“多谢萧家的照顾，也多谢您的款待。”

　　萧夫人面露讶异，但转瞬即逝，她可能没想到面前之人会这么客气，于是也语气和善了些，道：“老爷一会就回来了，这些日子宫里也忙，等回来了，见一面吧。”

　　“哎呀，娘，你怎么都不与我引荐引荐呢？”之前的少女嘟着嘴抱怨道。

　　萧夫人道：“有你什么事？刚从你姑母家回来，就不知道安宁些？罢了，这是你父亲接回来的孩子，你该叫她一声姐……咦，错了，是妹妹。”

　　裴渡眉心一跳，这种姐姐妹妹的称呼她着实不习惯。

　　萧夫人又道：“这是小女忆娉。”

　　两人互相见礼，萧忆娉笑问：“你在府里住的可习惯？若有不习惯的，尽管给我说。”

　　裴渡屏气，合唇微笑：“还好，就是……太吵了。”

　　既然都问了，她不抓住机会利用利用岂非可惜？

　　萧忆娉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一时接不上话，萧夫人看出端倪了，面色微沉，目光犀利，道：“可是身边伺候的人不如意？”

　　裴渡抿口茶，抱着歉意道：“虽然有些吵，但也还好，总归是贴身伺候的，习惯了就好。”

　　她哪里会放过青茸呢？

　　从她清醒后就一直在耳旁给她招惹是非的人，总该给点教训，只是……这教训怕是要得罪萧夫人了。

　　此人明显是萧夫人暗派的，给她耳中灌的话也有可能是萧夫人传的，所以她不只是要警告青茸，也要提醒萧夫人别把她当软柿子捏。

　　萧家她不会久留，但不代表在的这些日子就该受气。

　　曾经的她更习惯忍，如今累了，没那种好心性了，自己舒坦最重要，至于剩下的破事，有心应对是她闲，没心应对是她烦。

　　萧夫人面色一沉，声音也重了几分，道：“府里的规矩，这些大丫头都是教过的，不会多嘴，怕不是姑娘错怪了吧？”

　　裴渡心中嗤笑，面上却依旧淡淡的，道：“哦，那就是我错了。”

　　萧夫人一噎，正想用刚才的话来抓错处，谁知她只是不痛不痒的说了句这。

　　时候不早了，她今日还有事要做，今日既然见了面也就不用多嘴了。

　　萧夫人面色僵硬的样子看着很有趣，主母的位置坐久了，脑子怕也是不够用了，明明知道她现在是萧戎看重的人，却依旧这番行事，蠢。

　　离开主院，跟在身后的青茸颤道：“姑娘，奴婢错了。”说着就跪了下来。

　　裴渡笑笑：“不，你没错，我的错，你主子都说了是我的错，我也承认了，所以你哪里有错呢？”

　　青茸磕头道：“姑娘！奴婢再也不敢了！夫人一会儿肯定要派人来发落奴婢，求您救救奴婢！”

　　裴渡赞赏的看向她，总算感觉周围有个聪明人了。

　　今日她和萧夫人的交谈肯定会传到萧戎耳里，萧夫人虽然刚才面子上是给她没脸也不肯承认她的话，但萧夫人必然要在萧戎那边做足了样子，一旦萧戎责问起此事，也算是有话来答。

　　故而，萧夫人肯定一会儿要派人带走青茸。

　　裴渡靠着树，道：“真心求我？”

　　青茸像是快哭了一样，道：“奴婢再也不敢了，日后绝无二心！”

　　啧，这么轻松就能收服一个人？

　　裴渡转身离开，留话道：“在这里跪上一个时辰吧。”

　　青茸听后，连忙磕头告谢。

　　她都已经动了人，萧夫人应该也不会再来带人了。

　　离开萧家，熟悉的南梁街道，与北齐的广阔不同，更多的是紧密的曲巷，一条窄巷连着另一条，纵横交错。这是在北齐看不到的，北齐的街道一般是一条大道直通中尾。

　　寇郝那边也不知如何了，方徊上次前来好言相劝，也提到了这波人马，意图让她将这些人解散了，否则牵扯出什么事就不方便了。

　　但转念一想，既然方朝都没有去插手处理，就说明已经默许了，可能是对卓宗凝有愧，所以也不打算动这群‘残兵败将’了。

　　如果她打算退世，这些人肯定要安顿好。

　　出去时，吹起大风，刺骨的凉意透着衣袖间渗了进来，她在一处茶馆等着方徊，毕竟这里她还是不熟悉的。

　　方徊来时，手里提着桃花糕，笑道：“从府里拿的，托你的福，我现在也好这口了。”

　　桃花糕的味道极甜，甜到发腻，腻的人心里都像是在蜜罐一样。这季节能瞧见桃花糕也是稀奇，方徊这是在找借口用她喜欢的东西来讨好她。

　　其实没必要这样的。

　　她自然不会抹了方徊的面子，接过后，两人边走边吃，引来一群小孩羡慕的眼光。

　　也不知为何，她现在竟然也感觉这桃花糕太甜了，尝了几口，便给那些小孩子分了。

　　方徊从宽大的袖子中掏出短鞭，裴渡轻瞥一眼，道：“长歌让你送来的？”

　　方徊点头。

　　裴渡道：“送你了，我以后不想动手了。”

　　方徊眉间一蹙，呼口气，笑了，道：“好。”

　　临近城门，一处破旧的酒馆内，她看见了熟悉的面孔，是寇郝。

　　裴渡诧异的问道：“不是说去城外见吗？”

　　方徊摇头道：“不行，年关一到，城里戒严，再加上封太子的大事，现在出城太惹眼了，还不如让他进来。”

　　两人进去后，本身要上酒，方徊却止手道：“谈正事，不饮了。”

　　寇郝黑了许多，整个人显得沧桑了些，他道：“军……主子。”

　　裴渡侧目，轻声道：“我可不是你主子。”

　　寇郝道：“若不是您，我们这些人早都散了，现在指不定都被发派到哪儿了。”

　　裴渡轻笑一声，道：“现在跟在身边的人还有多少？”

　　寇郝算了下，答：“荆城那边带出来了一百来人，之后卓家军解散了，又有不到三百多人投靠我们，现在林林总总加一起也能凑到五百了。”

　　方徊静观后，询问道：“你们现在在城外可有引起注意？”

　　寇郝摇头，道：“没有。”

　　裴渡和方徊对视一眼，心中有了较量。

　　这么多人，怎么可能没人注意到，果然如她所说，并非是没人注意，而是注意了却按下不发。

　　裴渡搁下手中杯盏，正声道：“北齐回不去，南梁也进不来。若还想从军，只能当私兵了，我这边缺人，你去问问，若有愿意的就留下，不愿意的发了银两遣走吧。”

　　方徊倏然道：“阿渡！”

　　裴渡继续道：“再找几个得力的进城，暗中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