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前雨落》豆腐四宝

20、二十 鸿门盛宴（四）

　　杨念棠细细打量这个房间，大红色的罩子扣在烛火外，映得屋子浓情四溢，墙上挂着几张男女交欢画轴，侍女图案的落地屏风后只有一张紫檀匡床，绸缎轻纱下艳红鸳鸯被褥崭新，床脚放置的香炉正缓缓溢出燃情香。
　　杨念棠又气又怒，看婢女步履轻盈武功必然不低，原本以为会经历场恶战，却没想到安禄山这贼子小人好女色也就罢了，她一身男儿装扮他都要染指，简直荒唐。
　　坐在床边杨念棠满面通红，燃情香的味道让她有点上头，推开窗子听听周围声响，她考虑片刻直接从二楼窗口轻巧跃下，左右瞧了瞧，往远处假山飞奔过去。
　　在假山后站定，杨念棠觉得气血翻涌，内力有点不受控。平复了呼吸，她打算先去找找可能被绊住的叶疏雨，猛的在假山缝隙中看到小路尽头出现个影子，一袭黑衣，兜帽低低压过眼眉，走路的姿势倒是很熟悉，可一时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那影子匆匆路过似乎是有急事，杨念棠略微沉思，脱下外裳，水青色长歌制式的衣衫下是一身夜行服。打散了头发，杨念棠用黑巾罩面慢慢跟上去。
　　黑影在院子角落独自站了会儿，月光照在那人光洁的下巴上隐隐反射光芒。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接头的人终于出现，竟然是令狐伤！
　　令狐伤走到黑影面前：“你来这里可有人知晓？”
　　“并未，我已尽量小心，况且这身装扮，只怕大罗神仙也认不出。”
　　“那就好。”令狐伤有些不耐烦：“情况如何了？”
　　黑影顿了顿才开口：“只说动了一小部分，其他人还在观望，毕竟那个人威望太高，做的太显眼怕引起怀疑。”
　　“那就慢慢来，”令狐伤说，“要瓦解也不是一时半刻，义兄那里我去解释，你只管小心行事，别露了破绽。”
　　“是。”黑影拱手，继续问到，“不知杨...”
　　话音未落已被令狐伤打断：“那边你不用操心，义兄已经联络了他，到时候由他们牵制天策府。”
　　黑影嘿嘿笑了：“那我等就静候佳音。”
　　不愿深谈，令狐伤想让黑影离开，突然敏锐察觉有第三个人的气息，他立刻戒备：“什么人？”
　　杨念棠心中暗道不好，也不知那安禄山在燃情香里放了什么东西，她此刻浑身烧的厉害。见令狐伤已经发觉有人在偷听，杨念棠也不打算隐了身形，急速后退转身逃离。
　　令狐伤一摆手，对黑影说了声走便健步追着杨念棠而去。
　　杨念棠见令狐伤追上来，速度还快的离谱，她都没来得及翻身躲避就被一道掌风扫过正中胸口。在地上滚了几圈轻咳出声，杨念棠爬起借助地理优势四处藏匿，令狐伤只得与她在小院中玩起猫抓小鼠，追了会儿仿佛觉得无趣他便立在原地不动了。
　　四周逐渐安静，杨念棠想悄悄溜走，胳膊一痛，摸上去触感粘腻，瞬间有血水涌出顺着手臂落下，而令狐伤面无表情盯着这边，手里还掂着几枚石子。
　　面前的人黑巾遮面，令狐伤只能辨出一双眼眸在月光下亮得惊人，就像他多年前在死人堆里救出那小小人儿，那眼眸望向他的时候也是这般清亮，是何时变了呢？苏曼莎...令狐伤黯然神伤怔在原地。杨念棠见令狐伤伤了她后又神游物外，抓住机会狂奔，逃到前庭花园实在是体力不支，噗通栽在花丛中失去知觉。

　　等令狐伤回过神，发现人已不见了，几个护卫慌慌张张自远处跑来禀告在花丛发现的那滩血渍，他交待手下封锁大门不许随意出入后去了小楼，弥漫着迷魂香的房间空无一人，他面色阴沉缓步回了花厅。
　　花厅灯红酒绿声色糜烂，令狐伤看到安禄山竟然坐到杨念棠的案席旁，一手端着酒杯，一轻揽杨念棠的肩膀。
　　这画面有点出乎意料，令狐伤观察杨念棠一身整洁，确实像是只去换了衣裳，再仔细看那眼神波光盈盈，朱唇似水含春，面颊嫣红一副情到深处的模样，暗想必定又是安禄山让酒时迫使杨念棠喝了那些东西，不过也难怪会搂那么紧不肯松开，这书生即便是扶额忍耐的姿态也是想让人好好疼惜的。
　　令狐伤皱了眉，考虑再三走到侍女前倒杯酒就想试探，听得外面有人大喊抓刺客，他手指微微一顿，疑惑的望向杨念棠，杨念棠也适时抬眸看向令狐伤，凤眼微眯对他微微一笑。
　　旁边席上的燕离歌放下茶盏步出厅堂飞身去追，令狐伤见状，也掷了酒杯紧随燕离歌前去拦截。
　　此刻杨念棠才起身摆脱安禄山的控制，整了衣冠对安禄山说：“杨某今日醉酒多有失仪，在此谢过安公款待。”
　　“杨先生...”
　　看安禄山靠近她又要说话，杨念棠立马躬身一鞠：“今日安公这里还有要事，杨某便不多留了，改日杨某在书院静候安公。”语毕垂眸浅笑，缓缓后退转身离去。

　　柳千夜一直坐在厅堂，见风起云涌好不热闹，可是转眼有意思的人就都走没了，他也失了兴致直接拱手告退，出门端详被叶疏雨架着的身影，暗暗取笑书生就是没用，这几口酒下肚就不行了。
　　杨念棠只觉得眼前模糊，胸口憋闷难受，身体也愈发烧的厉害，只能把全部重量都压在叶疏雨身上，外人看来仿佛是杨念棠真的早已不胜酒力。叶疏雨小心扶着，回想刚才真的惊险万分，若不是阿曦师姑得了归棹的信儿连夜赶来相助，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方才花园里看到杨念棠那样子就已经吓到魂不附体，幸亏阿曦师姑提前随他去更换便装，又穿了杨念棠的黑衣在大厅前掠过吸引注意他们才能脱身，再拖一会儿只怕伤口渗出血渍就要露了馅儿，眼下还是先上车离开这里再做打算。
　　好容易打发了在询问盘查的小厮挪到车上，杨念棠脸色差的难看，叶疏雨一颗心又提起来，忽然车帘一掀，柳千夜跟着钻进来。瞄了眼杨念棠的脸色，他当面嗤笑：“杨公子可是喝多了？还是这寒食散药效太大了？”
　　叶疏雨见柳千夜这个时候还在讥讽杨念棠，气恼地问：“什么寒食散？”
　　柳千夜一本正经的为叶疏雨解释：“这些官员们可最爱这东西了，吃了能让人忘却一切烦恼飘飘欲仙呢！不过嘛，依你师父的武功，怎么不直接运内力散了呢？”
　　杨念棠也想用内力散了，只是一运功，被令狐伤打伤的地方就疼痛难忍，她额头紧锁，一手轻抚胸口想缓解憋闷的痛苦，却忍不住哇的一口血吐出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