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原点》（古剑奇谭2同人，主沈谢，有沈瞳）》瑞雪轻扬

43、番外6 敌对（沈瞳）

　　【这次融个武林风……反正我的文我就是随便玩你咬我啊2333这篇番外中别的角色不再是炮灰了，也会用心塑造。】
　　自从定下那个约定以来，沈夜总能很快就在神仙湖畔找到瞳，比如在几岁他们刚刚恢复记忆时。
　　但是这一世，他已经二十多岁了，常常到此守望，却从未见过瞳的身影。
　　沈夜心中很是不安——瞳这世是遇上什么意外了吗？莫非是早夭或是其他？但即使早夭，他的下一次转世应该也会很快过来才对啊？
　　而在沈夜牵肠挂肚之际，瞳却坐在房中安安稳稳地研究剑决。
　　一只刚炼制出的蛊虫在他肩头爬来爬去，瞳暂且不去理会它。
　　不过有时候真会觉得，有这些小生灵陪着，也是一种安慰。
　　也曾想过，至少应该去跟他打声招呼。可是一旦相见，或许有些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又要动摇。
　　忽然，门外响起敲门声。
　　“谁？”瞳有些警觉。
　　“是我。”
　　“大哥？进来吧。”听清来人是谁后，瞳松了口气，因为不必进行收拾了。
　　瞳的大哥左然笑嘻嘻地走进来，在瞳的身旁坐下，伸出手对着瞳身上的蛊笑道：“小可爱，也到我这里来玩玩？”
　　蛊虫像是听懂了，乖巧地爬到了左然的掌心，再顺着他的手臂向上爬。
　　瞳笑了笑，“真是服了你了，不仅和人，连和虫都能自来熟。”
　　在这个人面前可以相对轻松的原因，就是从小到大他对自己都充满友好与善意。身为一个名门正派的掌门，瞳的父亲早就多次劝诫他不可太花心思在这些阴毒之术上。唯独大哥左然，是从来都支持他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左然曾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剑能杀人亦能救人。毒术也同理，它和剑术一样只是一种工具，看你如何用它罢了。”
　　他的这番话，不由得让瞳感叹，下界人之中终于也有稍微明理点的了。
　　只听左然笑道：“其实不是我和它自来熟，是它知道我和它主人的关系好，它也就对我不这防了。”
　　“你……也相信蛊是有灵性的吗？”
　　“当然，万物皆有灵性。”
　　“……这么晚了，大哥找我有什么事吗？”瞳话锋一转。
　　“我来是想问问你，小星他有跟你说过今日他要去哪里吗？怎么还没回来？”
　　“他都不曾跟你说，怎会跟我说？”瞳苦笑了一下，“我们的关系又没你们亲密。”
　　“……哎……”左然皱起了眉头，“他莫非是出什么事了？！”
　　“他又不是小孩子了，还非得要天天按时回家吃饭睡觉不成？”瞳安慰大哥道，“不会有什么事的。”
　　“可是，若他往日在外过夜，一定会跟我们打招呼的！”
　　“………”瞳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令他们担心的左星，此刻正陷入与人激烈的打斗之中。
　　与他同行的师兄弟，已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倒在血泊之中。
　　“沈夜你这混蛋！！”左星猛烈地挥舞着长剑，“我一定要杀了你这草菅人命的家伙！！”
　　“你杀我？”沈夜冷冷一笑，往已近乎精疲力竭的左星右手手腕上一刺，令他长剑哐当一声落地，“左小公子，你果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不过，这般年龄能有这种身手，而且还能坚持打斗这么久，这种坚贞不屈的毅力倒也令人欣赏。若不是我最讨厌人坏我五毒教的事，本可以留你一条活路。”
　　“呸！！”左星啐了一口，“你们五毒教丧尽天良，竟拿无辜的活人来试药！！我当然要捣了你们的据点！！”
　　“不拿人试药，毒术如何发展？难道光靠动物试就够了吗？”沈夜许久前就帮人做过这种事，但如今他似乎更加心安理得了。“说吧，打算怎么死？看在你也算是条汉子的份儿上，给你个选择的机会吧。是我一剑给你个痛快，还是让那剧毒之虫咬你一口，过一阵子才死，让你或许有机会可以回家交代遗言？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那毒发时将会七孔流血，生不如死，除非你立刻自尽，否则会受尽折磨而死。”
　　“有什么了不起！”左星也冷冷一笑，“不就是毒术嘛！我二哥也会的！他还会解各种毒呢！……对！”他脑中灵光一闪，“我选后一种！”——这样或许二哥有机会帮自己解掉这所谓剧毒之药！
　　“……哦？你们自称名门正派，居然还有弟子修习毒术？”沈夜愣了愣，“你二哥叫什么名字？”
　　“连我二哥都没听说过，真是孤陋寡闻！”
　　沈夜冷笑道：“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那么多，我难道每个小小门派都去细细了解？”
　　“……”左星知道熙山派在正派武林中的知名度不算高，“我二哥叫左瞳。”
　　“瞳？！”沈夜闻言一惊，“是瞳孔的瞳吗？！”
　　“对啊……你怎么知道的？”左星心想，一般听到这个音应该不会第一时间想到这个字吧？
　　“……帮我做件事。”沈夜塞了颗药丸在左星口中，“我就不用虫咬你了。回去帮我问问你二哥，认不认识一个叫沈夜的人。如果他说认识，让他尽快到老地方找我。如果他说不认识，也把消息带回去给我。你明天午时过来找我，我便给你解药，饶你一命。”
　　“……哦。”左星虽然平素心高气傲，但也不想贸然断送了这条性命，令亲人伤心，只得姑且点了头。
　　然后，沈夜果然放了他走。
　　“你怎么才回来？！”看到小儿子归来，熙山派掌门左劲柏既是满脸怒气，又暗含着长松一口气，“你自己看看都什么时辰了？！”
　　“……爹，对不起！！”左星眼圈一红，往地上一跪，“是我不该贸然行动，害死了那么多师兄弟！”
　　“到底怎么回事？！”
　　左星便哽咽着讲述了一遍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他听说五毒教在附近建立了一个试药的据点，就带了几个师兄弟一起潜入，把那些无辜的试药人都给放了。然而，这一举动被却被沈夜所发现。接着，便是一场屠杀。
　　“……你这混账东西！！”左劲柏听完后一声厉喝，“你怎能不经汇报便如此擅自行动？！你就那么急着邀功，丝毫不顾念同门的死活？！”
　　“……爹，我不是为了邀功啊！！我只是看不得五毒教的所作所为而已！！”
　　“爹，阿星你的性子你难道还不了解吗？！”左然忍不住插嘴道，“他只是太过嫉恶如仇而已！如今他也是九死一生，能虎口脱险已是十分不易，你何忍再责怪于他？！”
　　“我不责怪他？！那他害死那么多人就算那些人白死了吗？！难道因为他是我儿子我便要如此徇私？！”
　　“……爹，你要打要杀，孩儿绝无怨言。”左星跪在地上，深深低下了头。
　　“爹！！你看不出阿星他已经很愧疚了吗？！那些人也是自愿跟着他去的……”左然很了解三弟的性子，他不会做强迫他人的事，“这最多算是他们都判断失误，怎能算作人都是小星害死的？！冤有头债有主，这笔账应该跟五毒教清算！！”
　　“………”左劲柏又何尝不了解小儿子的心性，但是，他必须要给死去的弟子一个公道，“不管怎么说，事情皆由左星擅自行事而起！来人！即刻拉下去杖责五十，小惩大诫！”
　　“……！”左星并不惧怕皮肉之苦，但此刻却是脸色一变。因为他想起明天还要去找沈夜拿解药……像他这等习武之人挨个几十杖不会有性命之虞，但也必定会一段时间内下不了床，又要如何去那么远的地方？！
　　他忽然想起了一事，走到瞳身边，轻声道：“二哥，你那里是不是有一种可以快速消肿止痛、使人恢复行动能力的药？”
　　“……有是有，不过……任何事情，但凡违背自然规律，必将付出代价。我这里有两种快速止痛药，第一种，会伤脑子还会伤胃；第二种，吃一日便可使一日对疼痛麻木，但会使伤好得更慢，并且之后的痛苦可能会加倍。何况你有伤还要行动，本来也会不利于康复。”
　　“……无所谓了，死不了就行……我有急事要去做……我选第二种吧，二哥，等我受完罚，麻烦你到我房里来把药拿给我可以吗？我正好还有些话要问你。”
　　“好。”瞳点点头。
　　左星知道，父亲平日里对自己虽然慈爱，但这种原则问题是不能跟他讨价还价的，只得去乖乖挨完了五十大板。
　　他被左然扶回了房，瞳之后也依言拿了药过去。
　　“二哥，那个沈夜他问你……”左星趴在床上对瞳道，“认不认识他……他这人可真奇怪，干吗问这个？”
　　“……是啊，他问这个可真奇怪。”瞳淡淡道，“他是五毒教教主的大儿子，这般显赫的身份武林中谁人不识？”
　　“……他还说，你要是认识他，就和他去老地方见……这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有什么旧交情不成？？”
　　“……他是不是让你回去跟他带话？”瞳没有正面回答左星的问题。
　　“对啊，二哥你都猜到了啊……那，我就直接告诉他，你认识他只是因为他的名头太响？”
　　“……你再跟他补充一句吧……”瞳感到那个回答信息量不够，和回答“不认识”没什么区别，“此种情形与立场，他也看到了。相见不如不见。”
　　“……？？二哥你真的和他有交情吗？！”左星愕然问道。
　　“我跟他今生从不曾见面。你照着答便是。”
　　“……哦。”虽然，左星觉得和一个今生从来没见过面的人有这番对话是相当奇怪的……但是自己这二哥一向有些令人琢磨不透，也不好再深究了。“……说起来，我这么说之后，他真能放过我吗……二哥，那个沈夜真可恶！你那里不是有很多很厉害的蛊毒吗？想个办法帮我教训教训他好不好！”
　　“……是啊，他本不该如此……”这一世的沈夜因心狠手辣而臭名昭著，让瞳有些疑惑。他知沈夜本性并非如此，当年若不是为了烈山部的生存，他不会不得已为恶。哪怕今世投胎到了五毒教，他又何须非得受身份所限而行事？这些在下界的各种身份，对他们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但亦正因如此，自己也没必要去与他为敌。
　　“……二哥，你是不是没把握能教训他啊？”左星看出瞳在犹豫，“是哦，他也是用毒高手，对他下毒，怕是没那么容易……”
　　“你在用激将法？”瞳笑了笑，虽然看穿了这伎俩，但还真被勾起了几分斗志——这一世沈夜恰好也涉足了自己最擅长的领域，若能在此方面和他分个高下，看看他能不能立时解掉自己下的毒，倒也有趣。“好吧，我给你个可以教训他的东西……”说着，瞳掏出一个小瓶子，递给左星，“他给了你解药后，你趁他不备打开瓶口，里面的东西便会飞到他身上去咬一口……然后他就会痛苦不堪，你即可趁此机会逃跑。如果他不肯给你解药，你也不必与他纠缠，回来让我解毒即可。”
　　“……等下……二哥你既然有办法替我解毒，我还去给他传话干吗？！”左星意识到一个问题。
　　“因为我恰好也需要一个传话的人……呵，算了。”瞳意识到这样利用弟弟有些无情，也就改了主意，“我用别的法子告知于他吧。你不用去了。这样也就不必用上快速止痛的药了。”
　　“……”虽然似乎可以松口气，但左星心中又隐隐有些失落，“……可是，我都和他约好了……他虽不是君子，我也不能因此就做背信弃约的小人啊！”
　　“……你究竟是想去还是不想去？”虽然瞳了解，弟弟就是个正直到有些迂腐的人，可他因为这种理由就要冒着伤势加重的风险继续去和一个魔头周旋，还是显得有些奇怪。
　　“……哎，我还是去吧。”左星做出了决定。
　　就这样，第二天，左星在约定时间到了约定地点。
　　左星把瞳的那句话转告了一遍。
　　“他是指我们正邪有别吗？！”沈夜听后眉头紧皱，“他怎会因为这种理由便不与我相见？！”
　　“……拜托！你觉得正邪有别是小事吗？！”左星完全不理解他的逻辑。
　　“当然是小事！”沈夜不假思索地回答，“这些身份我们全都抛却便是，何足成为阻碍？！他真是那么说的吗？你不会在骗我吧！还有，你二哥究竟长何模样，画张图给我！”
　　“……你只说我传了话就给我解药，怎么又要画画了？！有你这样无限加码的吗？！”左星虽也算得上文武双全，但毕竟是身在武林世家，难免会偏向习武，所以并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是他画的画……实在有些见不得人……“还有！别以为世界上的人都和你一样喜欢哄骗他人！我左星这辈子就没说过谎！”
　　“……我何时喜欢哄骗他人了？”沈夜自认为自己无此爱好，又忽然觉得左星听到要画画便神情尴尬的模样有些可爱，也就姑决定且不再为难他了，“你要的解药。拿去吧。”
　　“这还差不多！”左星一手去接解药，另一手偷偷去掏二哥给他的药瓶。
　　“你想做什么！”沈夜却一把抓住了他的左手，狠狠一个耳扇了过去，“我依约给你解药，你还跟我玩鬼？！你们这些正派弟子就是这样恩将仇报的？！”
　　“……呸！”左星虽被他打得脸颊高肿、嘴角溢血，却毫无俱色，“恩将仇报？！亏你说得出口！你杀了我那么多同门师兄弟，我与你仇深似海，何恩之有！你以为你给了我解药我就该对你感激涕零不成？！沈夜！我迟早会把你大卸八块！！”
　　“还在逞口舌之快有意思吗？来，让我来看看你们为我准备了什么？”沈夜拿过了左星手上的小瓶子，看了看里面的蛊的种类，“……真的是他……否则，他不会用这种只会令人疼痛一下却无其他影响的蛊……”
　　“……什么？！还有那么温柔的蛊吗？！”在左星的认知里，二哥并不是对敌人如此慈悲的人……不过话说回来，自己好像也不想令沈夜就这么死了……
　　……因为他好歹还是给了自己解药吧？嗯，一定是这样。
　　但是……现在好像不应该操心沈夜会不会死，而是该操心自己会不会被沈夜弄死……
　　沈夜去拿了根绳子，把左星五花大绑起来。“我会送信到你们熙山派，叫你二哥亲自来见我。只要他来了，我自会放了你。”
　　“……你这人怎么那么死皮赖脸！二哥都说了不想见你！”
　　沈夜懒得再理他。
　　不久后，瞳就收到了沈夜送来的信。
　　“………”他凝思了半晌。
　　罢了，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躲不掉。
　　终于，瞳也前往了那个地方。
　　“瞳！”远远地看到他的身影，沈夜便绽放出喜悦的笑容，“终于又见到你了！我还以为这辈子看不到了呢！”
　　“嗯……好久不见。”瞳也淡淡笑了笑。
　　“……？！”左星来不及琢磨他们对话中的信息，只是为沈夜的神情而惊异不已——这个冷冰冰凶巴巴的男人居然也是会笑的吗？！
　　“你对我可真好，一来就拿蛊当见面礼……”沈夜笑着说完这句话，随即便严肃起来，“瞳，你为何要躲我？！”
　　“……理由，我应该已经解释过了吧。”
　　“就为了那个？！这一点都不像你！我们再一起去浪迹天涯便是，管那些做什么？！”
　　“……或许我真的不像我了，那你呢？”瞳不答反问，“正派武林中，人人皆知你是个心狠手辣丧心病狂的魔头……拿无辜的人试药，这种事，就算换了从前你也不会赞成。”
　　“……瞳，聪慧如你，岂能不知，每一段人生，都是由先天和后天共同造就的。”
　　“是啊，我当然知道那五毒教是怎样的虎狼之地，也大概能想象到你是在何种环境中长大……可我仍然不认为，你会被影响到那个程度。”
　　“如果你真的认为成长环境没那么大影响……”沈夜直直凝视着瞳，“那么是什么，让你的眉宇之间变得如此柔和？又是什么，让你对这些下界之人竟起了怜悯之心？”
　　“……你说得也对。”瞳移开目光，看了一眼对他们的对话听得一脸懵的左星，“我今生有幸，遇上了一些不那么难相处的家人。所以我才会只想过平静安宁的生活，不愿与魔教的魔头打交道。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
　　“我不满意！”一丝怒气爬上沈夜的脸庞，“你为了他们，就可以舍弃我？！他们有那么好吗？！还是我在你心中就只有这种分量？！”
　　“那么，我在你心中又究竟是何分量呢？”瞳的神情也变冷了，“明明就另有所爱，为何非要世世浪费时间在我的身上？为何不能看清自己真正的心意，去追寻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
　　事实上，瞳做出这个决定，真正的最主要的原因的确不是因为那些家人，而是，上一世，他们遇上了一个极有可能是谢衣转世的人。
　　那个人沉迷于机关术，在大哥的帮助下得已专心研究，而沈夜一直都默默关注着他的状况，并且时不时因所得知的消息而露出或牵挂或忧伤的神情。
　　瞳要的不是一个身体和自己在一起，而心却另有所系之人。
　　这样的感情，他宁肯舍弃。
　　恰好，这一世又转世到了敌对的立场。
　　或许，这就是一种天意吧。
　　“我怎么就看不清自己真正的心意了？！我的心意便是想和你在一起！”
　　“……你知道吗？他曾在月下低吟，说，‘此时……’”明明话已到了嘴边，瞳竟又不由自主地将它给吞了回去。他嘴角扬起一丝自嘲的笑——原来，时至今日，自己还是有所眷恋的吗？
　　“我才不想管他说什么！瞳，你本不是如此爱胡思乱想的人！我们一起好好地过不行吗？！”
　　“………”如果，此刻沈夜很关心地追问后半句话，瞳定然能下决心将它说完。可他说的却偏偏是“我才不想管他说什么”！是自己故意选择了这样的时机，故意给自己制造了听这句话的机会吗？！
　　“……算了，我能说的话都已经说了。你还是不肯承认，我也无可奈何。但是，没有人能强迫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如果你要说的已经说完了，我就带阿星回去了。”
　　“……是，你要走，我拦不住你……不过……”沈夜冷笑起来，“你弟弟是我的俘虏，我没有允许你把他带走。”
　　“……你留他何益？”
　　“好歹也是个美男子，不上白不上，对吧？”沈夜说罢，重重抬起左星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你！！！”左星不由得瞬间又惊又怒，无奈却被捆得动弹不得，无法反抗。
　　沈夜开始抓扯他的衣服。
　　“………”瞳一咬牙，不去管眼前的状况，转身走了。
　　他很清楚，沈夜是故意做给他看的。
　　所以只有他离开，左星才有可能更安全。
　　“……你可真是有个好哥哥！”果然，瞳一离开，沈夜就停止了他的动作，“竟如此不顾你的死活！”
　　“………”左星狠狠咬了咬嘴唇，心中不免也有些凄然。虽然他知道二哥对谁都是不咸不淡的，但是，他本来以为二哥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如今这样的情状，实在是令人意想不到。
　　“……不，他就是算准了……”沈夜却忽又喃喃道，“我不会拿他的弟弟怎么样……”
　　“………”左星现在实在是搞不懂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事实上，已经走远的瞳现在的烦乱程度，并不亚于他们两个当中的任何一个。
　　他刚才应该向沈夜动手，强硬地救出弟弟吗？
　　可是，沈夜是如此讨厌最信赖的人与自己兵戎相见。
　　若不是谢衣有两次那样的经历，他又怎会如此坚决地一口咬定自己恨透了他，而且这恨过了数百年都不见丝毫消散！
　　说到底，自己还是舍不得彻底斩了和沈夜间的情缘，彻底与他变作陌路之人甚至仇人吗？
　　瞳踏着沉重的脚步走回了家门。
　　“瞳儿，你知道星儿去哪里了吗？！”左劲柏一脸急切地迎上来，“他还受着那么重的伤，怎么还到处乱跑？！”
　　“……他……找我要了可以暂时恢复行动的药……”
　　“……胡闹！”左劲柏又是愤怒又是焦急地斥责道，“他不知轻重也就算了，你怎么也由着他的性子来？！”
　　“……抱歉……他……”瞳正琢磨着如何开口跟父亲说弟弟现在的处境，就听一个声音道：“爹，你别怪二哥了，我回来了。”
　　“……你还知道回来！！”左劲柏伸手在小儿子臀上重重拍了一掌，“要气死我是不是！”
　　“……痛！！”左星惨叫了一声。他昨日晚上就用了瞳的那药，现在也差不多失效了。
　　“就这样打你一下叫什么痛！我看我对你就是太温和了，非得打断你的腿，你才能给我安稳稳稳地待着是不是？！”
　　“……爹，孩儿知道错了，让爹担心了。”左星露出撒娇般的笑，“孩儿再也不敢乱跑了……爹你别生气了好吗？”
　　“哼！还不滚回你的房间去好好休息！”
　　“好好，我回房了……”左星乖乖地滚了。
　　“………”瞳想问问沈夜怎会又放了他，便跟了上去。
　　“这个乌龟王八蛋！！”不等瞳开口询问，左星已经兀自骂开了，“从小到大，何人曾敢如此对我！！我若不有朝一日对他十倍奉还，我就不姓左！！”
　　“………”瞳知道，身为左劲柏的小儿子，左星从小就在万般宠爱中长大的。虽然他们三兄弟的母亲早逝，左星的人生说不上是完美，但这更加剧了左劲柏在非原则性问题上对他的娇纵，左星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也就因此养成了十分骄傲的性子。而相对于对大儿子的严厉和对小儿子的疼爱，通常排行在中间的孩子都是容易被忽略的。不过这种忽略对于瞳来说倒是刚刚好。所以这样的家庭氛围，破天荒地不仅不令瞳感到讨厌，反而让他觉得待着很舒服。
　　“对了二哥，那个沈夜到底和你什么关系啊？！”左星暂时骂够了，开始清算这件事了。
　　“……我已经说过了，在今天之前，我今生与他从未见过面。”
　　“二哥你说谎怎么可以这么面不改色心不跳！你明明一见他就说什么‘好久不见’！”
　　“………”实际上，瞳并没有说谎。但是，那句“好久不见”同样也是真的。这件事，他没法跟左星解释清楚。“他是怎肯放了你的？”
　　“你一走，他就说和我做这样那样的也没意思，就叫我走了……真是气死我了！什么叫和我做没意思！！”左星显得怒气冲冲。
　　“………”从这句话中，瞳却听出了些别的意味来。
　　“二哥你说，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人？！对了，他还叫我跟你说，他这辈子会变成这样，或许都怪你没待在他身边……你说这什么人啊！自己为非作歹，还要怪别人！”
　　“……！”瞳的心中此刻却颤了一下。
　　是啊，人活得格外孤寂之时，就格外容易陷入偏执之中。偏执之人，也就格外容易行狠辣之事。
　　“他还说，他对你不会放弃的……二哥，你可千万不要理这个大坏蛋！！”
　　“………”听到这句话瞳实际上是有些高兴的。而且，他感觉到了一股醋意。
　　……原来如此。
　　“二哥，我还想问你一件事……”左星忽然放情了声音道，“你那时……怎么就扔下我走了呢？”
　　“……因为我知道，走了你才能更安全。”
　　“原来是这样啊！”左星瞬间就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瞳本来已做好了这样轻飘飘解释一句后会被弟弟指责的心理准备，却不想他如此天真，如此相信自己的话。事实上，这个理由虽不是假的，却并不是全部理由。“……好了阿星，时间不早了。你先回房休息吧。”
　　“好好，那我回房了……二哥晚安。”
　　“晚安。”
　　与弟弟道了别，瞳却毫无睡意。
　　他独自来到了庭院之中。
　　夜色如水，流萤飞舞，景致清幽秀丽，他却无心欣赏。
　　“阿瞳，怎么那么晚了还不睡？”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大哥不也还没睡么？”
　　“你看你这满脸愁云的模样，我能扔下你不管自己去睡觉吗？”左然笑笑，“我知道，有很多事你不愿意与我讲……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身上有很多秘密的人。不过，所有事都自己憋着也是难受，若当中有你能讲的部分，我很愿意倾听。”
　　“………”瞳有些诧异，大哥竟能部分地看穿自己。
　　“瞧瞧你这张美丽的脸，要是因忧愁过多而早早生了皱纹，岂不可惜？”左然带着些玩世不恭的笑。
　　“……你就是总这样哄女孩子开心的吧？”瞳闻言也不禁淡淡笑了起来，“难怪那么多女子为你痴狂。不过……不知你为何这个年龄还不肯成亲？”
　　“哎呀，你也要提这事吗？”左然苦笑了一下，“爹天天对我耳提面命，就差没拿剑逼着我成亲了……然而，若非与真爱之人，我不愿贸然成亲。”
　　“……原来大哥也是个如此看重感情的人。……其实，我……”瞳想到那句“若当中有你能讲的部分，我很愿意倾听”，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有一个很喜欢的人……这个人啊，我也说不上他有哪里好。可是不知怎的，无论何时何地，他都能招来一堆人的喜爱……说他修为、智谋、胆识、担当皆无人能及，这话没错，但那又似乎并非他如此吸引人的全部理由……”
　　“……原来，你的烦恼是喜欢上了一个万人迷？不过，有多少人喜欢他并不重要吧？最重要的是，他心中最在意的人是谁？”
　　“……如果，那个人绝无可能是我，我便可以果断放下，无需再在意这段关系……可如果，我可以笃定地告诉你那个人就是我，我同样也无需为此烦恼。只可惜……”瞳叹了口气，“感情之事便是这般麻烦，这般令人捉摸不透……”
　　“……你所爱之人的心中究竟孰轻孰重，我无法帮你做出判断……但是阿瞳，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左然认真地凝视着瞳，“你的魅力，绝不逊于他。”
　　“……！”这句话中的含义让瞳一惊，“……你不必这样安慰我。”
　　“你真的觉得这话只是安慰吗？！”左然的眼神变得格外炽热，“我为何不成亲，你难道真的不懂？！”
　　“………大哥，天色已晚，我要回房睡了。”
　　瞳不能再令目前已经一团乱麻的局面更添纠结。
　　所以他只能选择逃离。
　　左然的话令他无比诧异，却又似有一丝欢喜。
　　本以为，自己这样的人，只会想让人远离而已。
　　可是原来……下界也会有这种喜欢自己的傻瓜啊。
　　接下来的日子里，瞳既没有去理会沈夜一封接一封肉麻兮兮的来信，也刻意疏远了大哥。
　　而他还来不及过多地思索感情之事，就听到了魔教与各正派之间即将正式开战的消息。
　　“太好了！终于有机会去好好教训教训那帮混蛋了！”左星做摩拳擦掌状。
　　“……你不会，只是想要再次见到他而已吧。”瞳一语道破了真相，“在战场上相逢，可并非轻松之事。”
　　“……二哥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想再次见到沈夜！！”
　　“我提了沈夜这个名字吗？”瞳淡淡地问。
　　“……呃……！”左星的脸顿时红了，“……总而言之！！我一定要痛打他一顿，为死去的师兄弟，也为自己报仇雪耻！！”
　　“……爹，”瞳心中想着“你怎么从扬言要将他挫骨扬灰变成只痛打一顿了”，但只是看向左劲柏道，“这场战斗，我就不参加了。”
　　“……你这是何意？”左劲柏一怔，“身为我左家男儿，岂能贪生怕死！”
　　“你说我什么都好。反正我就是不想参加。不过，若有我方弟子受伤，我可以尽力救治。反正，我剑术也练得不好。以那些阴毒之术伤人，你又要嫌丢了你熙山派的脸。只要能帮忙，就不算白吃了你们那么久饭吧。”
　　“……”虽然二儿子的说话方式经常能让左劲柏噎住，但他话中说的道理也总是对的，“……你若执意要坐镇后方，我也无可奈何。怀着勉强的心情上战场只有送死的份儿。”
　　“多谢。”
　　实际上，不管是前方也好，后方也好，这场仗瞳真的是一点都不想参与。
　　他对这些争抢厮杀之事向来都毫无兴趣，不管是正义一方也好，所谓魔教也好，就如同两国交战，正与邪，究竟何人能分清？这当中有多少争权夺利的因素，又有多少把惩奸除恶当作幌子的因素呢？
　　不知怎的，就这场战争开始之前，瞳忽然很想去神仙湖一趟。
　　然后他就去了。
　　忽然，原本晴好的天空开始洒下红色的雨。
　　“………？”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瞳有些诧异地抬头细看，才发现那是粉红色的合欢花瓣。
　　“……何人在玩那么无聊的把戏？”瞳四处望了望，不见有人。
　　那些花瓣就这么一直飘着。
　　……该不会是……
　　偶尔让花瓣这么飘一下倒还好说，要一直飘下去，非用灵力恐怕无法做到。
　　可是，哪个傻瓜会把珍贵的灵力浪费在这种事上呢？！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在夜色中开始显得醒目。
　　今晚似乎有格外多的萤火虫。
　　而且这些萤火虫，还渐渐飞成了一个心形。
　　“……沈夜，你疯了吧？！”瞳忍无可忍地喊出了一个名字。
　　“我确实是疯了。”沈夜终于微笑着走了出来，“我已经想不出别的法子了，便问了一帮人该如何追求心上之人……你知道的，这些下界人的脑子都不太好用，也没什么有新意的法子。我知道你喜欢的不是这些，不过你喜欢的东西似乎不适合作为浪漫的用途……好歹萤火虫也是虫，和蛊算不算亲戚？”
　　“…………”如果不是瞳这种习惯了保持淡定的人，听到这番一本正经的话，一定已经要笑弯了腰。
　　“如果你不喜欢这些……”沈夜收起了笑，认真地道，“请你务必告诉我，你喜欢什么。只要你喜欢我为你做到的，我都会去做。瞳，我真的不想与你兵戎相见！”
　　“……你以为我想吗？”瞳不由得感叹，眼前这个人未免也太狡猾了！他口口声声说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可是他说的每个字为何都能如此击中自己的软肋？！
　　“瞳，跟我走吧！”沈夜的语气近乎恳求，“回到我身边，好吗？”他说着，伸出了手。
　　“………”瞳除了走过去牵住，几乎是别无选择。
　　“瞳！！”沈夜喜不自禁地将他一把拥入怀中。
　　“……哎，阿夜，我给过你机会的……你若还要这般纠缠于我，就不能怪我耽误你们了……”
　　“什么我们！除了我和你，世上哪里还有我们！”沈夜愈发搂得紧了，生怕瞳再次逃走似的。
　　“……你这人，竟如此会说甜言蜜语。”瞳终于笑了起来，“还会搞这些名堂……我可真是越来越不认识你。”
　　“这还不都是被你逼的！”沈夜一脸无辜。
　　“你真的是沈夜吗？！”忽然，角落里一个人走了出来。那不是旁人，正是左星！
　　“……！阿星，你怎么在这里？！”瞳愕然。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跟踪你而已……”
　　“哎呀瞳……”沈夜笑道，“你竟被人跟踪了一路都没发现！可是警觉性下降了么？”
　　“……还不是一路都在想要和你们五毒教开战的事……你还说我！他都偷看我们那么久了，你不也没发现！”
　　沈夜笑道：“因为我也满脑子都是你啊！”
　　“……你们不准无视我的问题！！”左星一边怒道，一边用一种“大哥你谁啊”的目光打量着沈夜。
　　“……小弟弟，你随意偷窥他人，竟然还如此理直气壮！”沈夜看向左星时，眼神瞬间冷了许多，“滚吧，这里没你的事。”
　　“……你果然还是沈夜！”这种眼神倒是令左星很熟悉……
　　“……阿星，我们先回去吧。”瞳看向左星道。
　　“什么？！你要跟他一起回去？！”沈夜又紧张了起来，“不是说好了跟我走吗？！”
　　“……你总要容我跟家人道个别吧？”瞳苦笑了一下。
　　“……哦，那好。”只要他不是要反悔，沈夜也就放心了。
　　“而且，我也得回去收拾一下东西。”
　　“是是，知道你不会忘记你那些心肝小宝贝。”沈夜笑道。
　　“不光是蛊……我还想带上几本抄录的剑诀。”
　　“哦？你现在对剑术感兴趣了吗？”
　　“不是我……熙山派有很多剑法倒也是很不错的，于你的剑术应有助益。”
　　“………！”沈夜这才知道瞳是一心在为他着想，不禁有些感动。
　　“……二哥！！我熙山派的剑法怎能随便透露给五毒教的人？！”左星忍不住道。
　　“放心，他今后不会再跟五毒教有关系了。”
　　“……就算他要离开五毒教，那也是个外人啊！二哥，我熙山派的规矩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们今后都与武林再无瓜葛，那些剑法他学了，或许这辈子都用不到。”
　　“这辈子都用不到那学来干吗？！”
　　“或许下辈子能用上呢？”
　　“………”左星当然理解不了这番对话。
　　沈夜笑着插嘴道：“也未必下辈子才能用到，我好歹当过五毒教的大公子，以后或许还有人会追杀我……多一技防身总是不错的。”
　　“……你们……真的要去浪迹江湖了吗？”左星的眼神中，流露出了几分羡慕。
　　他从来都可以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可是原来，世上也有不能如他所愿之事。
　　可就是要学会这一点，人才能真正成长吧！
　　“阿星，浪迹江湖可没你想象的那么好玩……别忘了我们可是像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的人。”
　　“……是啊……”左星反应了过来，神情转为担忧，“那岂不是很危险？”
　　沈夜对瞳笑道：“上次是你被追杀，如今可真是风水轮流转。”
　　“……二哥什么时候被追杀过？”左星仍是一头雾水，“二哥他向来深居简出的，江湖上知道他的人都不多。”
　　沈夜笑道：“瞳你该不会就为了躲我吧！”
　　“……我本来就不爱出门到处走，你又不是不知道。”
　　“……喂沈夜！我一直是在跟你说话！你在答谁啊！”左星发现沈夜现在像是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了，很是不快，“你对我做了那种事，想就这么算了？！”
　　“……你们那日究竟还做了些什么？”瞳一时间也有些不悦。
　　“你现在想起清算我了？”沈夜仍只笑看着瞳，“他那天那种地方还有伤，我还能做什么？”
　　“……你怎知他那种地方还有伤？”瞳的神情却更加不善。
　　“因为碰他一下他就皱紧了眉头……哈哈哈！你是不是还打算问我怎会碰到他那种地方？”沈夜大笑起来，“我不小心的而已。”
　　“……算了。”瞳不是个喜欢揪住不放的人。他见弟弟因他们的打情骂俏（？）而神情愈发失落，又宽慰弟弟道：“就算他今日选择的是你，如果让你也长久地离开家，从此与家人天各一方，再难有相见之期，你肯吗？”
　　“……”左星沉默了。
　　瞳发现，其实自己此刻也是不舍的。
　　从一恢复记忆就要对家人避之不及，到能勉强在家中待个十多二十年，再到如今竟因即将离别而生出了些许不舍之念来，究竟只是运气越变越好，遇上了不错的家人，还是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某种改变呢？
　　“……说起来，”左星话锋一转，“这个沈夜求爱的方法也太幼稚了吧！”
　　“………”瞳脸上的笑容忽然间凝固了。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如此艰难下定的决心，却因为这些小把戏就动摇？！这也太蠢了吧！！
　　“……抱歉。我反悔了。”
　　“你说什么？！”沈夜愕然看着瞳。他以为，瞳绝不是个会出尔反尔反复无常的人！
　　瞳又何尝不知，自己本不是这样的人。就因为眼前之人，自己早已变得不像自己了！
　　“……但是，我会尽量不与你敌对的。”瞳说完这句话，便一狠心，掉头离开了。
　　“……二哥？！”左星愕然跟上。
　　“………”沈夜却没有出声。
　　或许，沈夜的心已经凉了吧。
　　这样也好。
　　“……阿星，现在不要和我说话好吗？我想一个人静静。”
　　“哦好……”左星乖乖点点头。
　　瞳便默默地有些浑浑噩噩地走回了家中。
　　“那个，二哥……”左星还是忍不住跟他说了一句话，“明天要开武林大会，要一起商讨与魔教之战的一些具体细节……得早起的，你别忘了啊。”
　　“嗯。谢谢提醒。”虽然瞳并不觉得自己会失神到忘记这种大事的地步，但他知道弟弟是看出了自己的精神有些恍惚，好意提醒罢了。
　　第二天，武林大会便如期召开了。武林中的重要门派都有参加。
　　大会上有哪些讨论发言，瞳是不太关心的。所以他也没太仔细听众人说话。
　　直到会上忽然有一个身为名门正派之一的叶家堡的弟子站出来道：“诸位，我有一件或许与主题关联不大的事想讲……我们在说怎么制裁魔教，但如果我们当中就有和魔教妖人一样灭绝人性之人，又该如何是好？！今日，我想要揭发一个人——他就是熙山派的左瞳！”
　　“……？”瞳诧异地看向那个与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素不相识的叶家堡弟子。
　　“左瞳我问你！”那弟子看向了瞳所在的方向，“你是不是喜欢研究蛊术这种妖术？！”
　　“………”瞳本来并不想正面回答他，却抑制不住一个字擅自从他嘴里崩了出来：“是。”
　　“……！”瞳心中一惊——他太了解这种滋味是什么了！这是中了真言蛊！可是，有何人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对他下蛊成功？！
　　“那又如何？！”左然忍不住开了口，“谁说蛊术就一定是妖术？！任何本领都可以用到邪道也可以用到正道！”
　　“呵呵！你们少理直气壮了！”那弟子冷笑道，“左瞳我再问你，你有时会拿活人试蛊，是也不是？！”
　　“……是。有时熙山派有犯了死罪的弟子，我便拿来炼蛊或者试药了。”
　　“………”左然这时脸色有些发白，难以置信地看着竟对什么都一口承认的瞳。他明明该知道其中轻重的！实际上这件事左然并不是不知道，他有时还刻意会给弟弟提供实验的方便，但是，这并不是可以正大光明承认的事啊！
　　“这可就是你们的不对了！”有着相当于盟主地位的星月山庄庄主开了口，“我们都是正派弟子，即使真要处死一个人，也要让他死得有体面有尊严！让他去试药而死，和用酷刑将其折磨致死有何区别？！左掌门，对于门中有这样的弟子，你只怕得有所处置吧！”
　　“……这……！”左劲柏的脸色也有些发白。
　　“……我看这样吧。”左然虽然心中惊惧，但还是保持着理智，“今日我们会上时间有限，不要为了讨论我派之事耽误大家吧……不如将他先行关押，我们改日再讨论如何处置他的问题。”
　　“……如此也好。”星月山庄庄主点点头。
　　左然的这番话，既没有过分护短，也没有说立刻就要将瞳怎样。所以还真没人能表示反对。
　　“………”瞳自己也觉得没什么多的话可说了，默默跟着那两个过来押他的弟子往牢房走。他身上还有些软绵绵的使不出力气，他知道这也是中蛊的影响。
　　直至到了牢房中，他能感到真言蛊的作用在慢慢消逝，但仍旧懒懒的什么也不想做。
　　反正，他也不想去和魔教开战。那么待在这里或许反而省事。
　　何况，他若从牢中脱身，还有可能会进一步损坏熙山派的名誉，给父兄带来麻烦。
　　瞳本就想这么一直静静地待着，直至那个可能的处置到来的时候再作下一步打算。
　　可是，他并没有待多久，就见一个黑衣蒙面人闯了起来，“瞳，我来救你了！跟我走！”
　　“……是你。”他蒙不蒙面根本不会造成瞳对他的辨认困难，“……该不会……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就为了让我跟你走？”
　　“你这是在说什么！”沈夜扯下了面罩，显得有些不悦，“我怎么可能对你下蛊！而且那种事我也根本做不到啊！”
　　“……连你都做不到的事……”瞳相信，沈夜对于做过的事不会否认；但是关于此事的凶手是谁，除了沈夜他还真的想不出第二个人有这么做的动机和实力。不过说到动机，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在这个节骨眼上，可能是有魔教的人想借这件事挑拨我们各大正派之间的关系，让我们窝里斗……还好左劲柏和左然都还是知轻重的人，没有中他们的圈套。”
　　“你啊，还是这般理智……就一点都不怪他们不顾及吗？”
　　“他们要是真的一点不顾及我，早就直接一剑把我杀了，又何必施这缓兵之计？行了先不说这些了……我并不想跟你走。我要是逃了，定会有人疑是我爹和大哥故意放我走的。那样被扣在熙山派头上的帽子就更拿不掉了。”
　　“你放心，不会如此……我刚才故意用了我五毒教的独门绝技来对付那些看守，现在才能站在你面前。所以人人都知道你是我救走的。就算他们说你勾结五毒教，也不能非说你家人一定和你一起勾结了吧！”
　　“……你把他们……”瞳向外看了看，看守牢房的弟子果然已在地上倒了一片，
　　“……他们没死，只是睡一会儿而已。”沈夜苦笑，“你现在这么菩萨心肠，我还真是不习惯。”
　　“……我没有。那走吧。”事已至此，瞳也没什么要继续留在此处的理由了。毕竟，再待下去最坏的结局就是一个死字。虽然瞳目前没想清楚自己此生活下去还能有些什么趣味，但也没决定好要立刻就去死。
　　“好！”听他说出这句话，沈夜显得很高兴。
　　然后，两人就趁夜潜了出去。
　　“瞳，你身上蛊的效力是不是还没完全消失？”沈夜看着瞳有些苍白的脸色，“坐下歇歇吧。”
　　“嗯。”瞳便依言坐了下来。
　　他估摸着，这要与魔教开战的节骨眼上，不管哪个门派也不可能派很多人力来追杀他。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呢？”沈夜笑问，“虽说是亡命天涯，也可以找些美景好的地方看一看玩一玩。”
　　“……我有说过要和你一起亡命天涯吗？”
　　沈夜笑道：“事到如今，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瞳有些无言以对，“……我看，我还是回去跟家人告个别吧。”
　　“……什么？！我们好不容易才出来！”
　　“你觉得……他们会把我再抓回去，而不是乐于面对我被你劫走的事实吗？”
　　“……你和你的家人之间……真的有那么深的感情吗？”
　　“……也不是。”
　　要说最舍不下的一个人，果真还是大哥吧。
　　当左然听说瞳要离家，却表现得很平静。“……其实，在你坚决不肯参与和魔教之战时，我就大概能猜到你心中之人是谁了……你又怎会是贪生怕死之徒？只是，你平日都不爱出门，是何时去那些魔教妖人搅在一起的？果真，你身上有太多我不了解的秘密……”
　　“……大哥，我以为你既能说出剑能杀人亦能救人这番话，便该明白，正邪之分本无意义……或许数百年之后，一切门派终将消亡……”
　　“门户之别或许确无意义，但至少善恶之念我们必须要有所区分！”左然的神情少有的严肃，“阿星跟我说他对你是不一样的……但是，一个人若对天下之人皆残忍，便是根本不懂得如何爱人，怎能真的做到独对一个人好？！阿瞳，你要考虑清楚，真的要和沈夜这种草菅人命的人在一起？！”
　　“……我们固然都不是善人，但亦不是对天下人皆残忍之人……甚至他守护某些人的执念之深是你难以想象的……我们只不过是做不到，将一切生命平等视之……大哥，你又做得到吗？那个人又真的做得到吗？你们做得到不去对动物食肉饮血吗？”
　　“……阿瞳你在说什么？人和动物怎是一回事？！他们五毒教残害的都是活生生的人命！”
　　“他也不过是在其位谋其政罢了……放心，我们以后不会再害无辜之人了……何况，对于尊重生命这点，他受那个人的影响，一定比我大……”
　　“……你一口一个‘我们’，我还能再说什么？”左然不由得苦笑，“我还是听不明白你说的一些话，但我听明白了你对他的情谊，也听明白了你已下定决心……”
　　“……我说的那个人，是指我们共同认识的一个故人……”其实，瞳在旁人面前现在会尽量避免讲这些常人听不懂的话，更不会去解释什么。只因为这在这下界好不容易能遇上一个有望交流思想的人，而这可能是与他的最后一次交谈，瞳才会无所保留。“他曾说，世间最珍贵的便是生命，因为生命，哪怕是虫蚁，也只能活上一次——无法复制，永不重来。不过……我却是个做过很多活傀儡，肆意玩弄生命的人呢……”
　　“……可是，你很爱惜你的蛊虫不是吗？我以为，你也该是个主张众生平等的人。”
　　“那不过是因为蛊能为我所用。”瞳笑笑，“世人多喜欢猫猫狗狗，讨厌虫子，我却相反。或许恰是世人越厌弃的，我便越要喜欢。不过，对事物有喜误之别，这个本质和那些人并没有分别。心中得存有多少光明，才能真的毫无爱憎分别地对待世间一切？我不是那样的光明之子，阿夜也不是。”
　　“……看来你们过去一起经历过很多人很多事啊……事已至此，我也只好祝福你们了。不过，阿瞳你记住，他若敢负你，家随时都是你的坚强后盾，我也……始终会在这里支持你。”
　　“……谢谢你，大哥。”
　　瞳很确信，他不可能哭哭啼啼回来找家人告状说沈夜欺负了他，但是，能听到这番话，他真的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大哥，我想告诉你个秘密……”既然是最后一晚，又何妨多说几句话呢？最多，不过是被对方当作疯癫之人，那也正好可以省却对方从此对自己的思念。
　　“哦？是何秘密？”
　　“在你眼中，我自然是在这里长大的……但事实是……”瞳遥望着天边的明月，它今天是个弯弯的月牙儿。“我的故乡另有所在。”
　　“……那……你的故乡是个怎样的地方呢？”左然似乎并不十分惊讶，只是自然地接了这句话。
　　“是个很美的地方。……呵，虽然很想这么说，但我知道，它其实并不美。它很贫瘠，没有这里那么多五颜六色的花花草草，也没有各种各样机灵可爱的小动物……那里气候终年严寒，草木不生，有许多草药我在典籍上看到过，却怎么也种不出来……所以那里病痛蔓延，我空有一身医术却无法治愈许多疾病，或者确切说，我连我自己都治不好……但就是那样一个地方……在我和他的心中，却是最美的。”
　　“……所以，那是你们共同的故乡？”如果可以选择，左然并不想去相信这些超自然之事。可是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理由能解释瞳何以和沈夜之间有深到可以轻易为他抛却家人与身份的羁绊。
　　“嗯。”瞳点点头，“应该说，曾经是吧……现在那地方已经不在了。已经彻底不复存在于世间的任何地方。”
　　“……发生了什么事？”
　　“这要解释，便说来话长了……”如果真想说清楚，只怕这整整一个晚上时间都不够……“其实，我现在已经很少想起这些事了……不过今晚，或许是与故人的离别，勾起了与当年离别故乡相似的感觉吧……知道吗？在我看来，你们这些地方的人，无论是力量还是智慧，都不值一提……可是，就像那故乡再贫瘠，仍会想再看它一眼一样……即使是这般弱小的人类，也会有值得我留恋之处……”
　　“……虽然知道你说话一向直接，没想到能直接到这个地步！”左然笑起来，“亏我还自以为我自己是实力与智慧并存，而且还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原来在你眼中竟然如此不堪？！”
　　瞳这时也笑了笑，“平常和你们说话，我已经很注意遵守你们这边的基本礼仪了。”
　　“……那么，你能全然对我卸下防备，我很开心。”左然的神情忽然又转为认真。
　　“………”瞳想继续笑着说话，却禁不住自己鼻子一酸，竟有一滴泪滑落下来。
　　“……！”左然怔怔看着他，“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见你这般。”实际上左然也就比瞳大一岁，所以婴儿时期的啼哭他是没法记得的。而自他有记忆以来，瞳就是一副超级理智淡然的模样。
　　“……呵，当是我给你的离别赠礼吧。可惜我不是鲛人，泪水变不成珍珠，不值钱。”
　　“哎呀呀，你又在说我听不懂的话了。”左然也重新笑起来。
　　“这世上之事物，不是你没见过它便不存在……这世间有许许多多的种族，人类不过是其中一种。只是，人在数量上占据了绝大多数，便自以为是这世间的主宰，便开始迫害异己，让妖类无法光明正大地生存，只能努力隐藏自己的存在……”
　　“……就算，这世上真有妖类……阿瞳，你为何能说得对他们的处境感同身受似的？”
　　“因为……我也能算是个半妖吧……”
　　“……什么？！”这番对话真是令左然越来越惊奇。
　　“啊，又忘了加时态，是曾经……”瞳此刻的神情倒是很轻松，“不过，我也从不觉得我真的是妖，亦没尝试过去和妖类相处……就算我去做这种尝试，它们也只会把我当作人类吧。但在自己的种族中，却又有人将我视为妖物……我的身份便曾是如此尴尬……只有阿夜，从看我的第一眼起，便视我如同常人……那眼神中没有惊异，没有恐惧，虽然他早已听闻过关于我的传言，却只是平平常常地开口跟我说话……当然，那时他是大祭司的儿子，他没有必要害怕任何人。可是，他本来也没有必要来靠近我。我不知道他究竟是出于好奇，还是出于什么……那个时候的他……是个很热情开朗的人呐。就和后来他收的徒弟一样。”或许，沈夜是从谢衣身上看到了自己最初的模样的影子，才会那么喜爱他吧。后来那样的沈夜，却是他自己曾经多么讨厌的模样。
　　瞳还清清楚楚地记得他们初识时的对话。
　　“你就是瞳吗？我们交个朋友好不好？”
　　“朋友？”当时的瞳对这个词很是陌生，“我不知道要怎么交朋友。不过如果你觉得好，那便好吧。”
　　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对白。却是一段奇妙缘分的开始。
　　“热情开朗的人？所以，他是受了什么刺激才变成这样？”左然笑问。
　　“………”这对于瞳来说，却不是可以笑着回答的问题。“……这又是件说来话长的事了……好了，今夜已经聊得够久了……说得再多，也终有别时……大哥，我这便走了。保重。”
　　“……你不明天一早和爹还有小星他们也好好告别之后再走吗？”
　　“何必要说那么多个再见呢？”
　　“……阿瞳……你想我们的时候，还是可以回来看看的。”
　　“熙山派不该再和一个和五毒教教主之子私奔的人扯上关系。身为少掌门，还望你以门派的前途为重。”说完这句一如既往理性的话，瞳就转身走了。
　　他没有回头。
　　他径直走到了和沈夜约好的地方。
　　“你这别告得够久的！”远远地看着他的身影，沈夜便笑道，“我等得差点以为你反悔了呢！”
　　“在你心中我是个动不动反悔的人吗？”瞳笑笑。
　　“原本不是的，可是我们都说好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的！你突然闹这一出可真是吓到我了！”
　　“……本来只是想告个别，没打算讲故事的，结果一不小心话说太多了，所以才比预计多耽误了一阵子……阿夜，我想问你一件事。”瞳话锋一转，“你我初识的时候，你是因为什么缘故才要和我交朋友的？”
　　“……这都多久的事了，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我想和你交朋友嘛，也没什么深沉的理由，就是听说你很厉害，会治病，还会用蛊。和我的实力大抵能相配吧？在同龄人之中，也再没有比你更能与我匹敌的了。我和你一样，不喜欢和笨蛋交朋友。”
　　“……原来你也这么自恋。”瞳笑道，“那，只要是实力强大的人，不管为人如何你都愿意相交吗？”
　　“那当然不是。”沈夜笑着摇摇头，“可是越接近你，越发现你为人也没有任何问题啊，还挺好相处的不是吗？”
　　“大概也就只有你会这么认为吧？……哦，还有十二那傻瓜……”
　　“说我就说我，怎么突然扯别人？”沈夜脸上现出些醋意来，“那时候吧，许多人都因为我的身份对我畏畏缩缩，唯有你不同。你不卑不亢，视我如常人。”
　　“……呵，原来你也想找个不怕你的人。”原来从那时起，两人的诉求便高度一致，难怪能如此惺惺相惜。
　　沈夜笑道：“还很少听你承认你也会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
　　“……”其实，对沈夜倒也罢了，瞳本就知道有些想法不管说不说他都是懂的。可会去向旁人倾吐那些，才真的是他从未想到的。
　　“初遇你时我自认为我的性格还挺好接近的，尚且有许多人对我避之不及……”沈夜继续回忆着往事，“更不要说后来了……只有你，待我始终如一。”
　　“这句话应该我对你说吧？”瞳笑道，“你待我和小曦等人始终都是一样的，我并未感到有什么变化。”
　　虽如此，那件事对沈夜带来的巨大影响，瞳当然是知道的。
　　从沈夜抱着妹妹走出矩木的那一刻，他就整个眼神都不一样了。有着那样阴冷与仇恨的眼神的他，与之前判若两人。
　　虽然沈夜身在矩木期间，瞳每时每刻都牵肠挂肚，寝食难安，但他当时只是迎上去没什么明显表情变化地问了一句：“阿夜，你没事吧？”
　　“我没事，有事的是小曦……瞳，谢谢你关心我。”沈夜努力冲他笑了笑。
　　那个十分勉强的明显是硬挤出来的笑容，在瞳看来却如一道明媚的阳光，照亮了自己那常年冰封的心——即使在那个时候，沈夜还在顾虑他人的心情。这是多么温柔的人啊！
　　“我知道我没你说的那么好……”面对瞳的表扬，沈夜却在自我检讨，“在一切即将走到尽头的那段时间，我实在是心情不佳，有时对你和华月说话也不太客气……后来想想，真是后悔。”
　　“……有那样的事吗？我都不太记得了。”
　　瞳记忆中唯一的一次沈夜对自己说话“不太客气”，就是因为自己问沈夜是否还是放不下谢衣之事。那时事关谢衣，他便会大开杀戒，所以相对于他对他人的态度，不过是提醒一句自己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大概已经算是非常客气了……
　　而且这种所谓“不太客气”对瞳是没有杀伤力的，他仍会把自己想问的话问完。相较于华月对沈夜多少有几分敬畏，瞳从不曾对沈夜有过一丝一毫的畏惧。如果有什么不敢对他说出口的话，那唯一的理由只有这句话说出口可能会失去这个人。而世界上除了谢衣爱过师尊这件事，瞳几乎不认为如今还有其他任何话会造成这个后果。
　　至于那时沈夜质问瞳是否真的了解被神血灼烧的痛苦，如果也是出于“心情不佳”的缘故，瞳反而很乐于他能因此而在自己面前展露脆弱的一面。他本不需要如此体恤自己的心情，把所有苦楚都独自一人承受。况且像这样的话，他对沈曦是绝不可能说的，对身为需要保护的柔弱女性的华月也不太可能说，那么唯一剩下的，就只有看起来在某些方面比他更强大的自己了。瞳并不需要去分清自己和沈夜究竟谁更强大，只要知道两人足以相依取暖就够了。
　　瞳续道：“我倒是觉得，你那时身为流月城实质上的最高统治者，必须要拿出一定的魄力和威严来。若你始终保持少年时那样的性子，说真的我都不知道你这大祭司能当多久……而且，相比起初时的你，我还是更喜欢后来的你。”
　　“……你更喜欢后来的我？”沈夜闻言有些诧异。在所有熟识自己的人当中，大概也就只有瞳会这么想了。毕竟，连他自己都十分不喜欢后面那样的自己。
　　“当然，两个模样都是你，我都喜欢。只是说，如果一定要选一个的话……”瞳自然也不讨厌阳光开朗的少年沈夜。正如他也不讨厌与之如出一辙的阳光开朗的谢衣。或者确切地说，他和沈夜一样喜欢那样的谢衣。“初时的你怀有纯粹的光明，那样的光明虽令人向往，但是，你难以理解这世间黑暗的一面，包括我心中的黑暗……若你不曾经历过矩木事件，那么你也多半不会同意与心魔合作。我便只有眼睁睁地看着族人虽有得救希望，却终只有烟消云散。说不定我还会忍不住自己去做些什么，然后，你我之间的立场就成了你和谢衣之间的立场……”
　　“………”沈夜还真的不曾去考虑过这种可能性。
　　“现在的你，既不是那不食人间烟火般的善良天真，却又还始终保有着那份初心……这才是最难能可贵的。”瞳微笑道。
　　“……我哪儿说你说的那么好？我这辈子可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啊……”沈夜苦笑了一下。
　　“你会说这种话，就证明你自己并不喜欢那样，不是吗？”
　　“……对了，你和你那大哥讲了什么故事？”沈夜话锋一转，“你不是个喜欢到处跟人讲故事的人吧？”
　　“岂止不喜欢到处讲，这根本就是我第一次讲。关于流月城的过往，关于你我的过往……他竟然信了。”
　　“……你竟去跟他讲这些？！”沈夜的醋意再次升腾而起，并且愈发明显，“他若说出去岂不是麻烦！”
　　“他怎会说出去？呵，我天天为你吃醋，总算也能让你也尝尝这滋味了。”
　　“……你天天吃醋做什么？”沈夜笑起来，“你那一个两个的弟弟，全都是单相思，我又对他们不感兴趣。”
　　“……那……”沈夜这句话瞳是相信的。而他真正忌惮的那个人，他却仍然是不敢轻易提。
　　瞳多想现在就把谢衣说过的话全都告诉沈夜，沈夜只轻描淡写地笑着跟他说一句：“哦，原来他也喜欢过我啊。”然后，此事便从此了结。
　　可是终究，他不敢试。他生怕万一不是这样的结果。
　　“……我跟你开个玩笑而已。”瞳靠到了沈夜的肩头，“你看我像是有工夫天天吃醋的人吗？”
　　沈夜笑道：“我现在反正有时候是搞不懂你了。你说怎样便是怎样吧。”
　　“嗯。”
　　瞳并不愿追逐月华寄托那虚无的思念。他终于说服自己放弃了那些所谓的骄傲，决心生生世世实实在在地伴于心爱之人身侧。
　　从今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他不离，自己便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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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很多玩家都表示，沈夜在面对流月城众和面对主角们的时候完全是两个人，大概就是左星的这种感觉吧233话说这个结尾其实联系到后面是有点虐的……后来那一世真的是沈夜先离的嘤嘤……于是！最后一篇番外绝对给他们一个最完美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