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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前世 ...


  •   从昭王府被送到了东宫,泇樾大概也想明白了自己到底身处何地了。

      顾府小厮说这里是长歌城,那这个地方便是“长戈”了。

      天下分九州十二城,本来十二座城池有十二位城主的,由于时间推移战争迭起,出现了三个比较强大的势力——长戈,南国,东峪。

      他们各自建国,各自称帝,各自成为一方霸主,其他城主纷纷依附于他们。

      常年来各国战争不断,其中南国最为富庶,兵强国壮,东峪不甘落后,虽没有南国强大,却也不好攻打,它离南国和长戈隔着山山水水,太过遥远,并且位置易守难攻。

      长戈属于三国中最弱的了,因此南国和长戈常年对峙,长戈节节败退,东峪一直中立,从不参与南国与长戈的战事,于是南国就将全部的兵力对准了长戈,它们两国常年打仗,百姓过得水深火热。

      泇樾的确是死了,不过没死成,反而回到了十二年前。

      十二年前她已经一跃进去杀手榜前十,成为主人的一把杀人利器。

      这一年“东峪”新皇继位,东峪上下多有不服,曾经的皇室旧族连同朝廷官员一同反抗,齐聚永安城准备造反,为了巩固皇位,君王请自己的七皇叔除掉反对他继位的党羽。

      这位七皇叔手中握着一支最优秀的暗卫队,是历朝历代保护帝王巩固政权的利器,它的职能不只是暗中护卫君王,还有提君王又有在黑暗深渊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譬如暗杀君主的眼中钉肉中刺!

      为帝王做起事来,远远比宫中的御林军更好用。

      泇樾便是其中之一。

      有一年新帝上位,下令血洗永安城,血光与刀光互相交映,带头反抗的皇室贵族和大臣家里上千余人一个不留,尸山堆积成海。

      正真是躺尸百万,流血漂橹,后来数百清理永安城的人洗刷了七天七夜才清洗掉地砖上干涸的血污。

      为了清除余孽,暗卫们一直追杀造反叛乱之人的家属,连襁褓中的婴儿都没有放过,饶是泇樾已经杀人无数,都不禁对这位帝王的残暴冷血感到头皮发麻,他下的命令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句话,但是捅刀子的却是这些如冷冰刃的暗卫,他们摒弃掉所有的良知,普通一个工具,一刀又一刀,手起刀落,血流千里……

      但是更残暴冷血的,是她的主人,这些人中有主人的叔舅姨母,表兄表妹,大都是血亲之人,但是他一点都顾及,毫不在乎。

      仿佛死的不过是他抬脚就能踩死了的蚂蚁蛐蛐儿。

      她的主人可是个不凡之人,虽说是九皇叔,可东峪大都是是听九皇叔的命令,连那位嗜血残暴的皇帝都不过是他手中的傀儡而已。

      九皇叔下手更为干净利落,不服者,杀之!看不顺眼者,杀之!血海深仇者,挫骨扬灰之!

      表面上新皇登基,九皇叔是功臣,他倒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风光无二了。实际上东峪他说了算,他要做什么,那位至尊至上的帝王再暴戾,再凶恶,在他面前也不过是个软糯糯的小毛孩,一点都不可惧。

      泇樾他们是杀手,杀手不过是件没有感情的工具,对于主人来说,他们是不过一把趁手的兵器,一把锋利的刀子,死了一批还可以再培养一批。

      左右不过是贱命一条,总有一天要死的,不是死在杀人的路上,就是死在主人的手里。

      她为冷冰刀刃多年,频频梦见一些模模糊糊的事,泇樾越发觉得,自己不该被这样操控一生,自己不该是个别人的工具,这一生不该活的像把冷冰冰的刀子。

      就算她要杀人,也不能是被人强迫或控制而下手。

      她到底为什么会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这一生她问了自己无数遍,大约是为了活下去……苟且偷生,也要活下去……

      前世的她计划了一次出逃。

      血洗永安城那夜大乱,她趁乱逃了。

      从来还没有人能从大名鼎鼎的七皇叔手里逃出去,他们这些杀手都是有编号的,回去少了谁,尸体在哪里都会上报的,大多时候七皇叔会看一下那一具已经毫无价值的尸体,然后吩咐曲壹拖去乱葬岗。

      瞧,这就是为他出生入死的人们的下场,连一卷好看的草席都没有,仿佛他看的那一眼就是天大的恩赐。

      呸!

      你魏琅是个什么东西!

      那一次,泇樾很快便被抓了回去,她还记得七皇叔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像是在看一只蝼蚁一般,仿佛一脚就能踩死她……

      但现在这里是在“长戈”啊!

      而她当年并没有成功逃脱呀!

      又突然,她想到什么。

      手指探入衣襟抚上心口处。

      那里有一个不太明显的凹凸触感,大约是伤口结了痂,硬硬的,伤口还没大好。

      魏琅豢养的每个杀手都如同他手下傀儡一般,还会被主人想方设法控制,以免这把刀误伤到自己。

      而魏琅,给每一个杀手种下噬心蛊,子蛊种在他们离心脉半寸的地方,只要魏琅没有按时喂养母蛊,母蛊就会躁动,子蛊被母蛊控制,稍有感应就会苏醒,然后开始一点一点的啃食他们的筋脉,同时释放一些剧毒麻痹他们全身,最后毒发会死在最恐惧幻觉里,死法千奇百怪,因为没有人知道这些刀尖舔血的人还会有最恐惧的什么……

      这是一种折磨,她和同伴都经历过这种痛苦,每次完成任务后他们会获得一颗暂时让子蛊沉睡的药,这药里参杂着魏琅的鲜血,这样才能安抚子蛊换得一段无碍的日子,如若没有完成任务,就要等待蛊毒发作的时候,痛不欲生……

      蛊毒发作一次,他们便少活一年,但是没有杀手知道自己到底可以活多少年,也就不在意了,至少现在还活着,不是吗?

      这世道如此艰难,为何要求生呢?

      可若让泇樾死的话她是不甘心的,凭什么要是她死!

      凭什么不是魏琅死,就因为投错胎,她的命就不是命,她就如野草一般只需要一点火星,就可以轻易化为灰烬吗?

      难道就因为她卑贱吗?如一株草、地上泥,谁都可以踩上一脚,然后若无其事地离开?

      还笑嘻嘻地说:这就是一株草,这就是地上泥,天上就是给人踩,为人铺路的呀!

      泇樾没有痛觉。

      从她记事起,就感受不到疼痛,或许是上天怜悯她,却也让她比别人花更多的时间却了解别人的善恶。

      蛊毒发作她会全身脱力,直冒冷汗,无法支配自己的身体,最后体力透支倒下,有时候会出现一些幻觉,她以前也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啊,哪怕是在青楼里跳舞为生,哪怕每天都想着怎么去拉拢更多的客人,为嬷嬷赚更多的钱,但是嬷嬷从不曾亏待过她,青楼里的姐姐们也对她很好,事态多凉薄,那些卑贱之人的心里却始终心存善意,她们,只是想活下去而已,哪怕是靠出卖自己的身体……

      蛊毒发作的一切在别人眼中也是无比渗人,在她主人魏琅眼中,或许觉得泇樾倒是一个另类,蛊毒发作时淡定无比,只是咬紧的牙关,和额头上不断冒出的冷汗,昭示着她有多痛苦,哪怕最后脱力倒下,她也不吭一声。

      能忍,非常好,这才经得起千锤百炼!

      子蛊是嵌在血肉之中的,她也曾试过无数方法逼它出来,却依旧无能为力。

      估摸着这一世,泇樾给了它一刀。

      她在自己心口捅了一刀,生生地剜出了它,连带着自己的血肉。

      这是曾经的自己设想过了另一种结局。

      刀子可是不能乱捅的,更何况在心脏部位,稍微有点偏差,生命,便就此终结了。

      赌命一搏,她惜命,若是赌赢了她就可以逃离魏琅。

      她怕过什么,大约最怕死,但是要她活着生不如死,她更怕,哪怕她是个杀人无数,已经冷血到麻木的杀手,她曾经也是小姑娘,也有过单纯不谙世事的模样。

      上天或许还有点仁慈,她命不该绝。

      枷樾闭上眼,她仿佛看见血洗永安城后的她乘着追踪余孽的空当出了城。

      她是持有魏琅杀手令的人,无人阻挡,所有人都怕她。

      等魏琅察觉,她已经走远了。

      她逃脱后也是有人追踪她的,昔日同伴转眼就可刀剑相向,路途中遇到曲柒,一番打斗下她了结了曲柒的性命,负伤而逃,大约是为了减少出血,她封住了全身内力,用最后的力气强撑着,趁夜色出城跳入了一艘商船逃出“东峪”。

      上一世,她并没有实现这个想法,子蛊提前发作,被抓了回去,这一世,如今倒是逃出来了,这算不算是自由了?

      “长戈”?

      她曾经来过这里一次,春花秋雨,四时美景。

      她印象中这里是个十分美丽的地方,可惜当年来执行任务的时候来得匆匆,只是瞟了眼宫里那个年轻的帝王。

      仔细想想,她的一生还真惨,幼时流落青楼,也曾想会遇到带她离开的人,但她终究没等到那一天。

      在魏琅这里度过了整个少女时光,杀人,杀人,再杀人……

      外面与她年纪相仿的姑娘大多嫁人生子,她却还在黑暗中一点一点消磨自己的生命。

      此时此刻的她也是一无所有,两手空空的人了。

      “各位姐姐们,听说太子喜怒无常可怖至极呢!之前有人送美人给太子殿下,最后大多……死了!!!”

      马车里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轻轻说道。

      “听说有位是冲撞了太子妃,被赐了白绫……”

      是不是冲撞了太子妃很难说,但肯定冲撞到太子了,听说那时太子很不高兴,东宫七日都气氛诡异,冷得如同冰窖一般……

      她这句话一出,另一个姑娘也忍不住插了句。

      “我还听说,太子殿下当年在‘南国’为质,回来的时候,整个南国已经被灭国了!他一个人回来见皇上的时候,拎着的是南国皇帝的头颅……”

      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了,有些年了。

      原来是这样,这个家伙果然是个狠角色,一点都不像枷樾曾经看到的表面那么无害。

      泇樾心想,上一世就听说“长戈”的新皇,年纪轻轻,却是冷血无情,弑父杀母,同龄的兄弟们也没能逃过一劫,流放的流放,还有的被吓得死的死,跑的跑路……

      她后来也接到过刺杀长戈帝王的任务,与他交手时发现,这个人身手还是很好的,下手快准狠,攻击人的手法还居然和她们这些杀手相似。

      泇樾对付他很吃力,打不过就跑呗,反正离东峪天高皇帝远就她一个人来,魏琅消息灵通,早知道这个太子很厉害的。

      不过,她曾偶然见到年轻的帝王温柔地给他的王后擦拭嘴角的糖渍,王后笑得像个孩子,两人好一副琴瑟和鸣的样子。

      也不像无情啊?

      可是他上位踏着父母兄弟的尸身,和东峪那个残暴的君王没什么两样!

      他和他的皇后倒是一对令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听说两人一直没有子嗣,后来还为皇后虚设了后宫,将一群女人打发走了,这大约是真爱吧?

      罢了,泇樾都不知道什么是真爱,又有何资格谈爱呢?

      “‘南国’啊!当年不知道比‘长戈’强了多少,太子殿下不过在那里待了七年,就……”

      姑娘小声说道:“还有,还有……他回来的那天,刚巧昭王殿下就摔断了腿……”

      司天监夜观天象说是太子戾气太重冲撞了苏易,长戈皇帝苏檀渊便对太子更为不喜了。

      所以昭王和太子一直都不对盘的……

      “你们说会不会?……”

      昭王的腿为什么会断?

      大家都议论纷纷,有人说天妒英才,有人说可能是蓄意谋害,也有人觉得断腿是伪装而已,但是无论如何,三殿下苏濯此次归国,灭掉了南国,都立了大功。

      于是众大臣极力上荐立三殿下为太子。

      不仅仅因为他立了大功,还因为他是皇上发妻所出嫡子,更何况皇后娘娘还好好地在中宫里。

      自古以来,嫡庶有别,所以立嫡子苏濯为太子的呼声在朝中十分高。

      于是三皇子苏濯十五岁立为储君,建太子府。

      二十二岁,亲自前往随州,求娶温太傅的小孙女温抒莟为太子妃,待她如珠如宝,眼里心里唯她一人。

      人人都说,太子是专情之人。

      哪怕现在他的东宫养着一群姬妾。

      这下,泇樾也要成为其中之一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嗯嗯,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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