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澄】风雪夜归人》阅尽人间客

122、追查真凶幽涧中

　　莲花坞中金光大放，江澄抱着蓝曦臣，背后负着朔月，出现在了同生轩门外。

　　景岁寒似有所感，自同生轩的药房中走出，正好撞见他抱着几近昏迷的蓝曦臣进来。

　　“交给你了。”江澄把人放在榻上，转身走了出去，“我和蓝老先生商议些事情。”

　　江澄现在对于他还是相当信任的。

　　景岁寒也没有多说什么，他看出来江澄脸色不对劲，从兜里摸了个一指长的小玉瓶出来，扔给他道：“这是聚灵丹，疗伤效果尚可，蓝宗主交给我就好。”

　　江澄接住，应了一声，转过身匆匆离开。

　　他是辰时末出去的，如今回来已经是申时了，蓝启仁还在江家大厅等他的消息。

　　江澄见了他，冲对方伸了手，示意他跟自己到后堂说话。

　　蓝启仁的心沉了沉。

　　“蓝老先生，蓝宗主我已寻回来了，正在同生轩让景岁寒看着，稍后……应该能去看看。”江澄略有些犹豫，斟酌了一下用词，这才道。

　　“曦臣……”蓝启仁本想问些什么，但却始终没有问出来，却是转而道，“江宗主，你是在何处寻到他的？”

　　“胧月山。”江澄答道，旋即又问道，“蓝老先生，之前通知蓝宗主说百凤山出事的是谁？您可有印象？”

　　“……并无。”蓝启仁细细回忆了一下，方才给了他一个答案，随即，他面色微变，道，“江宗主，你是说……”

　　“当初，我在极北失踪，江澈为人所掳时，江家出过内鬼。”江澄没有正面回答他，这一句话却仍是给了他当头一棒。

　　蓝家……出了内鬼？！

　　蓝启仁向来是以蓝家弟子的德行为傲的，此番出了内鬼，就好像有一个无形的大巴掌抽在他脸上，让他面色一阵青白。

　　“蓝老先生，您切勿心急，我倒是觉得，这个人并不一定是蓝家弟子。”江澄见对方面色好不精彩，猜测了一下他的心思，这才劝道。

　　“……这……江宗主何出此言？”蓝启仁看着他，问道。

　　“蓝氏弟子的开蒙、礼教，应是蓝老先生负责吧。对于那名弟子，若是连您都没有半分印象，那不是太奇怪了吗。”江澄淡淡道，“我不相信，蓝老先生您现在就老眼昏花了，不对么？”

　　他这么一说，蓝启仁这才又努力回想了一下……

　　那时，他是紧跟着曦臣的脚步出来的，那个弟子见了他未曾行礼不说，竟还一副不想看见他的模样，匆匆别过了脸。

　　现在这么一回想，那人确实是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不对劲。

　　“那个弟子，我确实没有见过，他也绝不可能是蓝家的弟子！”蓝启仁笃定道。

　　“既然不是蓝家人，那蓝老先生便不必自责。”江澄宽慰他，“但，此刻要担心的，是那人究竟自何处得到的蓝氏校服，说不定……”

　　他话还没说完，江澈便自前厅匆匆而来，对他道：“宗主，含光君来了，说是……来找蓝老先生的。”

　　江澄闻言沉了眸光，将刚才还没说完的话咽回肚子里，转而道：“请他过来。”

　　蓝忘机跨门进来，冲着他叔父行了一礼，又对着江澄拱了拱手，急道：“叔父，修文……死了。”

　　“你说什么？！”蓝启仁大惊，猛地站起来，“修文……死了？！”

　　蓝忘机的脸色亦是难看的紧。

　　江澄心知那人便是借了蓝修文的校服，又杀了他。

　　他问道：“他是什么时候死的？在哪里发现的？可有什么异常之处？……算了，含光君可否带江某过去看看？”

　　他这番话的态度放的是极低了。

　　蓝忘机看了他叔父一眼。

　　对方点了点头，而后缓缓道：“忘机，这件事你不用再来找我，此事，全权交由江宗主负责。往后姑苏蓝氏的所有事，也都不用对江宗主隐瞒。”

　　听他这么说，江澄不由得惊诧的看了他一眼，迟疑道：“蓝老先生，这怕是不妥……”

　　蓝启仁站在原地，像是没看出他的犹豫，冲他微微笑了笑，声音轻轻的，却又莫名让人感到坚定：“去吧，放手去做。这次有我这把老骨头给你撑腰。”

　　江澄扭过头，他感觉自己的指尖头一次泛起了温度。不管蓝启仁是因为他侄子对他爱屋及乌，还是希望自己能尽快找出幕后黑手，这份信任，他都不会辜负。

　　他叔父都这么说了，蓝忘机自然也无法反对，跟着人出去了。

　　跟江澈交代了几句，江澄这才淡淡道：“劳烦含光君带路。”

　　蓝忘机避尘出鞘，往莲花坞北方去了。

　　这是去姑苏的必经之路，江澄轻轻皱眉。

　　不多时，蓝忘机在乐安孙氏的地盘落了下来，然后又往边界地区的林子里走了些，江澄看到林子里站了数十名蓝氏弟子。

　　蓝忘机示意他们让开些，带着他上前去。

　　周围有很明显的战斗痕迹，而且十分凌乱，各种东西散了一地。这说明杀了蓝修文的人实力相差无几，可能还不如他。

　　蓝修文所带的各种物品都被抛在距离尸体不到一米的地方。

　　江澄看着这满地的狼藉和那个少年的尸体，眉头皱的更紧。

　　他的尸体和包袱……好不协调的感觉。

　　虽然尸体和包袱的分界线并不明显，但那种异样感却是让人一下子就能察觉出来。

　　要么是他的尸体，要么是他的东西，遮盖着某样重要的东西。

　　江澄捏了捏眉心，转而去看蓝修文的尸体。

　　他的尸体原是赤-裸的，后来被赶来的蓝氏弟子盖上了一块白布。

　　致命伤是后脖颈的一刀，几乎要将他整个头颅都砍下来。他身上各处都有伤，多集中在上半身，剑伤驳杂，伤痕深浅不一，两手腕和脚踝处也都有些奇怪的花状红痕。

　　“你们问灵了吗。”虽然已经知道了结果，但江澄还是例行公事般的问了一句。

　　蓝忘机点了点头，道：“虽有问灵之举，但所召魂魄，皆不是他。”

　　“这么说，魂魄是被人拘走了……”江澄自言自语道。

　　他蹲下身子，抬起蓝修文的手，看着他手腕奇怪的花状红痕，陷入了沉思。这东西应该是某个家族特有的东西。以花为器的家族有好些个，他们多数都聚集在云梦，乐安孙氏也还是在云梦的管辖范围内，这也难怪蓝忘机会来云梦。

　　但，便是他，这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完全确定凶手的家族。

　　更何况，用家族花纹留下线索，这种傻事谁干的出来。除非……

　　江澄放开他的手，转而去看那散落的一堆东西。

　　杂七杂八的，有些小玩具，有银两，有点心，居然还有珠钗发饰。

　　“修文是回去看他干爹干娘的，他们今年有了个儿子，这些东西都是修文准备给他们带回去的。”

　　一旁，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传过来，他扭头一看，正是蓝景仪。

　　只不过，他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江澄只看了他一眼便又挪开了目光：“去他们家问过了吗。”

　　“人还没回来。”蓝景仪低下头。

　　江澄便没再开口，而是在那堆乱糟糟的东西里扒拉了一会儿，揪出一条白布。他看了看蓝景仪身上的蓝氏校服，问道：“这是你们蓝氏校服的材料？”

　　蓝景仪接过来，对比了一下才道：“是的。”

　　江澄又看了看他的白袍下摆，发现那块布条也是衣服的下摆，又问道：“他丢的那身衣服找到了吗？”

　　“没有。”蓝景仪摇摇头。

　　“那就找条狗去云深不知处里头闻闻。虽然校服很有可能被烧了，但是不排除会有其他线索。”江澄缓缓道，“找条好点的，一般的狗可能闻不出来。”

　　蓝景仪愣了一下，心说最好用的狗不就是金凌的仙子吗。但他转念一想，没准儿他舅甥二人正在因为蓝思追的事冷战，也不好多说什么，正待应了，却又一道声音自林间传来：“不用找别的狗了，我带着仙子呢。”

　　是金凌。

　　江澄的手指僵了僵，偏过头，走到另一边去了。

　　其实金凌出现在这里并不全是意外，但他见到了江澄却是实打实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见他绕开了自己，金凌心里瞬间五味杂陈。

　　他暗暗缓了口气，尽量让自己显得很平静的样子，从蓝景仪手里接过那片布料，让仙子嗅了嗅，道：“仙子，记好上面最淡的那个味道，等会儿到了云深不知处就按这个找。”

　　仙子汪了一声，然后屁颠屁颠跑到了江澄身边，蹭了蹭他的裤腿。

　　金凌神色慌张，斥道：“仙子！你干什么！”

　　江澄喜欢狗，对仙子自然不会差，每次金凌带它来的时候江澄都会给它留一堆肉骨头啃。除了主人金凌，仙子就喜欢粘着他。

　　江澄看着蹭他裤管的狗，又瞥了一眼金凌不知所措的脸，低声道：“仙子，快回去。”

　　仙子通人性，见他脸色不好，悻悻的垂下了尾巴，它本来是要回金凌身边的，走到一半却突然跑回了那一片狼藉的包袱那里，两只前爪不住的扒拉着什么。

　　“仙子！快回来！那不是你乱刨的地方！”金凌急了。

　　仙子躲开他的手，看了他一眼，眼里居然很是有些鄙夷的情绪，叼起什么东西就又跑回了江澄身边，着急的拿爪子扒他。

　　江澄也没嫌弃它脏兮兮的狗爪子，伸手接住了它嘴里的东西。

　　是一枚银白的梅花耳坠。

　　江澄看了看那个耳坠子，问仙子：“你闻出来这个坠子跟那个布条上有同一种气味？”

　　仙子呜汪一声。

　　江澄冷笑了一下，攥紧了那枚耳坠，大步往前走。

　　“这下，不用浪费时间去蓝家了。”

　　“江宗主，您知道凶手是谁了？”蓝景仪追上他，问道。

　　“去卫家。虽然只是怀疑，但是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江澄看他一眼，又扫了蓝忘机一眼，“梅花家纹是卫家的，蓝修文身上那种奇怪的束缚痕迹，也是卫家才有的东西。”

　　“况且，物品杂乱，便是为掩盖那东西的存在。”蓝忘机回看他，接了一句。

　　卫家家纹是梅花，只是凭此么？

　　“这样，会不会太草率了？”蓝景仪挠了挠头。

　　“万一是凶手故意栽赃怎么办？”金凌也有些犹豫。

　　“所以才需要去确认。”江澄已然召了三毒出来，“这一看便是女子的东西，卫家上下能有几个女弟子，又浪费不了多少时间。”

　　他没有说出来的是，蓝修文身上的束缚伤是他死后才有的。也就是说，那花状红痕是有人故意弄上去的。如果说这是栽赃嫁祸，那再放一个耳坠在那里，再用东西遮盖。就是多此一举了。

　　无论如何，此事，卫家是脱不了干系的。

　　蓝忘机应该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没多问。更何况，这是在云梦境内，他做什么不跟江澄这个宗主打招呼，都是不合理的。

　　卫家最好祈祷这是个误会。

　　江澄领着一众弟子，离开了孙家的地盘。

　　不然，他会当场杀了那个人！

　　孙家距离幽涧谷算不得远，没用太久，他们一行人便到了卫家。

　　卫隐见他们一大群人落在自家门前，心里慌了一下，忙上前迎上他们，问道：“江宗主，您这是什么意思？”

　　“来抓凶手。”江澄寒着脸，语气冰冷，“还请卫宗主请出贵宗所有女弟子。”

　　卫隐愣了愣，踌躇道：“江宗主，这……会不会太过失礼了？”

　　闻言，江澄冷笑了一声，亮出了那枚耳坠，道：“要么，我自己进去，要么，卫宗主告诉我，这坠子的主人是谁。”

　　先前江澄气势汹汹过来说抓凶手的时候卫隐心里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现在看见这个耳坠子，心里突了一下，又联想到前些天女儿满身伤痕的样子，心里一冷。

　　“这……”

　　卫隐看他一眼，见他周身寒气萦绕，脸上也是一脸杀气，心知这次卫琳琅是干了什么不该干的事，他斟酌半晌，试探道：“江宗主，出了什么事？”

　　江澄冷笑一声。

　　看他的反应，这坠子的主人不一般，况且，一般家族中的女修甚少佩戴饰品，而且卫隐犯不着为了一个没什么身份的弟子开罪他，想来想去，就只能有他女儿！

　　江澄一抬手，一众蓝氏弟子便站出来，他沉声道：“始作俑者卫琳琅，就在里面。把人带出来！”

　　蓝景仪攥紧了拳头，率先走了进去。

　　帮着恶人伤害泽芜君……简直不可原谅！

　　卫隐原本想拦的，无奈对方动作太迅速，他还没开口，人就进去了。他只得对着江澄道：“江宗主，您这样是不是有些太失礼了——”

　　“卫宗主，”江澄打断他，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你女儿为虎作伥与那歹人狼狈为奸，伤害我的人，险些让其丧命，我没有直接冲进去已是给你留足了面子了。”

　　“这样心术不正心思歹毒之人，留她何用！”

　　不消片刻，蓝景仪便提着卫琳琅出了门，面上还有些疑惑，待将人扔在江澄面前了，这才跟他喃喃道：“这……卫家对女弟子都这般周到吗？竟还锦衣华服的伺候着……”

　　……长眼干什么的，怎么脑子还不好使了。

　　江澄心里觉得他脑子不行，嘴上却是淡淡道：“卫琳琅是卫家的女儿。”

　　“啊？！”蓝景仪一惊，“那我方才不是……”

　　“无妨，有我在。”江澄心里长叹，走上前，看着卫琳琅，面无表情的问道：“谁指使你的？他是什么人？”

　　他此刻逆光而立，脸色阴沉，眼里杀意迸发，配着他一身的戾气。委实骇人。

　　卫琳琅瑟缩了一下，旋即嘴硬道：“你凭什么说是我干的！又不是我动的手！”

　　“我说你动什么手了？”江澄身上的气息愈发阴森了，他抓住对方的手臂，用力捏紧，“那你跟我说，你这伤口是哪来的？”

　　卫琳琅脸色一变，正欲开口，江澄却转而扼住了她的脖颈，森然道：“别跟我说什么夜猎切磋，我的狗都认准了你，你倒是跟我好好解释一下，你的东西为什么会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出现。”

　　“少在我跟前狡辩！你敢设计伤他，就给我赔命！”

　　江澄自始至终都没有说出蓝曦臣的名字，他要瞒着这件事，蓝忘机自然也不可能傻乎乎的把事挑明了，只是上前了一步，冷冷道：“我姑苏蓝氏的弟子，为她所杀。”

　　所以，她是不是该赔命？

　　卫隐的脸一瞬间就白了。

　　江澄狠狠扔开她，也不知是哪拿来的一张手帕，此刻正慢条斯理的擦拭着自己的手，冷笑道：“我知道卫宗主你心里在猜她真正伤害的人是谁，但是不该操心的事，你最好还是不要操心。”

　　“你现在要救她么？哪怕是为了她得罪江家和蓝家。”

　　卫隐的手颤了颤，他看了看江澄，又望了望一旁向他求救的卫琳琅，脑海中的记忆飞速流转，最终定格在他从一对父母手上把她买下来的那一刻。

　　他终究是没有管教好这个孩子。

　　他也不可能留住她了。他不可能为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去招江家和蓝家的厌烦。

　　他还有一个家族要扛。

　　卫隐深深看了卫琳琅一眼，退了一步，然后摇摇头，最后转身，有些步履蹒跚的回了卫家。

　　“爹？！！”卫琳琅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绝望的大喊，“你是我爹你怎么能不管我啊！”

　　“因为他身为一宗之主，必须早扔了你。”

　　江澄反手抽出三毒，剑身闪耀着炫目的长虹，而后，一剑刺出，封喉。

　　“江宗主！”

　　他身后几个弟子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惊呼，蓝景仪惊道：“江宗主，就这么杀了她……你刚才的话她不是还没回答吗？”

　　“不用她回答。”江澄用灵力分离了三毒上的血液，声音冷淡，“她不过是个棋子罢了。我也没指望她能知道那个人的身份。”

　　“我和他交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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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鸭子！我刚才才发现少了后半段！我这就补上来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