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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修) ...

  •   陶安然下了公交车,被西北风灌进一脖子鸡皮疙瘩。
      吸了口冰凉的雾霾,他瞪着前面满身锈迹的铁门,低头对了下地址,到了。

      他拖着行李的手马上就要冻僵了,搬起大箱子钻进铁门的时候,陶安然觉得自己的手可能离冻掉就只有半小时的距离了。
      行李箱重得要命,他所有家当都在里面。这么一看,一个人在某个地方生活过的痕迹的确很容易被抹掉,一只箱子,鸡零狗碎全往里一塞,齐活。

      附中家属院不大,西边的门离公交车站远,陶安然走的东门,但没想到东门被封了,他只好根据牌子上指示绕了一圈,绕到附中偏门,从校园里穿过去。

      走到一半,学校操场上传来拍球声。

      陶安然顺着声音看过去,几个学生正冒着寒风在操场打球。他们穿着单衣,打得火热,场边叫好声在空荡荡的校园里带起了回声,远远地往陶安然耳朵里钻。
      陶安然视力好,隔着这两三百米,依然能看见那群人里最拔尖的一个——带球过人,起跳,三分!
      他跃起的动作干脆利落,弹跳力一流,几乎能想象那从手臂到小腿瞬间绷起的肌肉线条。

      陶安然拖着箱子边走边回头,走到校园尽头的时候,后面又一声喝彩,他顿住脚看去,正好看见篮球沿着漂亮的抛物线坠入篮筐,又一个三分。
      技术挺好,他想。

      他越过连接校园和家属院的那道小门,又把箱子拽过来,对着楼号单元门,找到了他家。
      准确地说,是他从没回过的家。

      老式楼没电梯,陶安然只好拖着沉重的箱子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往上蹭,平均蹭半层就得歇五分钟,等爬到四楼半时候,两只手已经抖得不能自已了。
      他暗自啐了声,真没用,个头矮还没力气。

      这时候,下面传来有力的脚步声,听节奏还是跑着上来的。
      陶安然拖着箱子往旁边让了让,不想挡别人路。

      下面人很快跑到了四楼半,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样从陶安然面前卷了过去。
      陶安然抓住箱子,打算继续往上蹭,没想到残影却顿住脚,转过头来问:“要帮忙吗?”
      他站在上面,稀薄的阳光从气窗透进来,轻缓地铺在他身上,逆着光,像个好看的剪影,从鼻梁到下颌,充满生命力。

      “谢谢。”陶安然从善如流,把箱子向前一推,视线追着少年下楼的动作落下来,等少年站在他面前,才发现自己矮了这人大半个头。

      少年别开眼,伸手在箱子把手上一拎,险些没拉起来,“还挺沉。”
      陶安然看一眼自己快要憋开的箱子,没说话。

      少年瞥他一眼,手上发力,箱子终于离地而起。陶安然跟上去要托住箱底,却被少年换手躲开了,“我来。”
      陶安然撒了手,一垂眼,发现对方手上青筋都蹦出来了,面上却还端着逼王的淡定。
      少年问:“去哪家?”
      “501。”
      “巧了,我502,”他回过头,“祁远,认识一下?”
      “陶安然。”

      上了五楼,祁远也没多话,搁下箱子就回502了,剩下陶安然一个人和防盗门大眼瞪小眼。他从胸肺间挤压出一声叹息,抬手敲了门,听着屋里拖鞋趿拉的声音,他面上有一瞬的茫然。

      不多时,门开了,里面干瘦的女人用惊讶的目光打量着他,半天才干巴巴说了句:“来了啊?”
      女人叫蒋敏,是他前十六年素未谋面的生母,他爸的前妻。

      蒋敏局促地搓着手,敞开了门把陶安然让进去,小心翼翼地跟他套近乎,“快进来吧,外面冷。”
      陶安然一咬牙,用了吃奶劲儿把箱子拎了进去,面无表情地看看蒋敏,没说话。
      他的抗拒就像隐藏在袖笼下的钝刀,锋芒不见,却仍能伤人。

      蒋敏干笑了下,枯瘦的手勾了下头发,关门前又向楼道看了眼,这才把防盗门拉上。

      客厅在整个屋正中,空间逼仄,放了一张简易沙发和电视机之后,只能塞一张四方的餐桌了,陶安然和他的行李箱往里一戳,怎么看怎么占地儿。
      蒋敏在后面把客厅的灯打开了,“有点暗是吧,猛一进来是不适应,其实过一会儿就……”
      “我住哪屋?”陶安然打断了她,眉头皱的很紧,全身的刺都像炸起来了。

      蒋敏的话被噎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的缓了片刻,才侧身挤到前面,打开了客厅右侧的门,“这间,你住这间。”
      陶安然没说话,闷头拖着箱子走了进去。

      房间是细长格局,西边靠墙挤了一张单人床,床两侧一侧放衣柜,一侧放书桌,东边余下了一米宽的过道。单人床上铺着蓝色格的棉布单,被罩是浅黄色,枕套是墨绿,上面搭着红白条枕巾——混乱的搭配,十分不讲究。

      “你和你弟弟住这间,我和……你叔住隔壁那屋。”蒋敏说着,急切地又补上下一句,“你弟在附中读书,刚升初一,下午出去会同学了,晚会儿回来就见着了。”
      “哦,”陶然安平静地看着她,“那他睡床,地板我睡。”

      蒋敏松了口气,伸出手想拍下陶安然的肩,却被他侧身躲开了,只好尴尬地收回手,“休息吧,饭做好了叫你。”
      陶安然一点头,说了声“谢谢”。
      他的礼貌在蒋敏看来就是在无声地说“不”,用少年特有的方式来对抗陌生环境。蒋敏掩上门,站在门边愣了会儿,手背贴着眉心用力压了压,禁不住又发起愁来。她的这份愁从得知前夫过世那天就蜗牛爬坡似的一点点攒起来——十几年的隔阂,从没存在过的母子情,前夫与自己在物质生活上的落差……这些都成为细小的刺,缓慢地扎在蒋敏心窝上。
      时至今日,陶安然的态度终于击碎了她最后那一点幻想。

      听着门外脚步声远去,陶安然开始打量这间屋。
      实话说,这地方跟他以前的家比起来是真简陋。
      半天,他发现自己脑子里除了个“破”字竟然蹦不出别的来。

      他捏捏自己羽绒服右侧的口袋,那里面有一张银行卡安静地躺着,像寺庙求来的护身符形状。
      银行卡是他爸临死前塞给他的,枯瘦的手攥着他的手攥得生疼,卡片嵌在他掌心里,仿佛要切断那微末的温情。

      陶安然揉了把酸涩的眼,蹲在地上拉开箱子,开始斟酌着把自己的东西一样样收拾出来——那些不常用的和他爸以前买给他的,最后还是留在箱子里——这会让他有种说不上来的安全感。

      不一会儿,蒋敏敲了两下门,探进来半个身子,垂下的目光扫过箱子里掏出来的杂七杂八,落在陶安然脸上,“那个……你的东西放在右边柜子,我已经让你弟腾好了——行李箱要放不进去就放床下。”
      陶安然抬头应声,“知道了。”

      蒋敏欲言又止,轻手轻脚关上门,转身去厨房了。

      陶安然收拾好东西之后挨着床边坐下来。
      正愣着神,手机在口袋里振了下,他摸出来一看,是他妈——哦,不对,后妈发过来的短信。
      “我和妹妹准备登机了,你到那边家里没?”
      他回:“到了,放心。”
      过了一会儿,她又发过来一条,“有什么事给妈妈打电话,不要一个人闷着。”
      陶安然盯着手机屏,又摸了下口袋里的银行卡,回了个“知道了”。

      他颓然放下手机,茫然盯着半脏不白的墙壁,脑子里抓不出什么关于“未来”的合乎逻辑的想法来。

      他爸没了,按他的意思,除了抵债的那部分钱,剩下的都留给他妈和他妹。不过剩下的也没多少了,七七八八一算,只勉强能支撑到他妹读完大学。
      近两个多月,他妈把所有能变现的都卖了,打算带着他们回南方,但他没同意,血缘上的某种不足在强烈作祟,让他如鲠在喉。
      该清点的都点完之后,他妈塞给他一个信封,里面是鼓囊囊的两万块。

      信封在陶安然柜子里压了半个多月,他们临出门时候陶安然趁大伙没注意,把信封压进了他妹的箱子里。
      他不能拿她们娘俩的钱,怕老爸走的不踏实。

      陶安然从小没遭过大罪,顶大的一个罪就是他还在襁褓里时候爹妈离婚,一岁多他爸再娶。不过那时候他还是个只会吃奶的小崽子,完全谈不上挫折。
      谁也没料到重锤会毫无预兆地落下。
      他16岁生日刚过,他爸就如山峦倾颓般倒了下去,砸碎了一切的安稳舒适。他爸公司的亏损和巨额债务拖垮了所有人,追债的人打到家门外,向他们展露出丑恶的嘴脸。
      家门被砸烂没多久,他爸查出了胰腺癌,捱了没几个月,人就没了。

      过往像镜花水月一样,被命运抬手一搅,就散了。

      陶安然看着他爸被推进焚化炉,好好一个人进去,烧成一撮灰出来。
      他跪在冰凉的铁门外,喊不出声也掉不下眼泪。他把自己变成一具提线木偶,跟着他妈按规矩办完了丧事,从头到尾,整个人都是木的,拳头砸破了都觉不出疼。
      他爸下葬前,他的两个表叔也从外地赶回来,淡的米汤一样的亲情在生离死别前终于浓稠了一次。

      再后来,他妈要带着他妹回南方娘家,问了他的意见,他选择把自己交给另一个从没见过的妈。
      他们联系上蒋敏后,他妈在他面前大哭一场,发泄了所有情绪。
      陶安然忽然从飘着的状态被一把拽回到现实里,摔了个遍体鳞伤。
      他收拾好行李箱,离开熟悉的地方,一路上眼睛只敢向前看,再没回过一次头。

  • 作者有话要说:  大修完毕,恢复更新,日更,每天12:00左右
    校园文,攻受各有不同症状中二病,间歇性互相发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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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耽《谁偷我裙子了》求个预收,鞠躬感谢
    戏剧社有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美女外援,高贵冷艳。
    艺设院有个活力四射小霸王,传说在地下通道一打十不含糊。
    302宿舍有个柜子,柜子里挂着一排小裙子。
    小霸王住在302,是柜子的主人。
    生化院男神暗地里在收废品,一场大火,半年努力毁于一旦。
    后来,男神搬进302,小霸王锁起柜子,开启蹬上三轮车收废品的日常。
    吃瓜群众:“是什么让你们在一起?”
    傅朗:“火灾。”
    姜亦书:“纸箱和塑料瓶。”
    一句话概括:我捡垃圾养你啊。
    马甲非常厚的受 X 口嫌体正直的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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