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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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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十四年七月,马嵬驿兵变,最终以宰相被杀、贵妃自缢的代价平息。随后今上拔营,西巡幸蜀;皇太子留守,统御北方。这山中聚集的各路人马终于要各奔东西。
是夜,杨扶风与言知寒对坐赏月,喝一壶老酒。
杨扶风数月不知酒味,珍而重之的抿了一口,回味半晌,一脸要得道成仙的样子。
正陶醉着,听见言知寒凉凉道:“行了,放下吧。”
“嗯?”
“今日你就这一杯的量。”
“什么!”杨扶风大惊失色,攥着酒杯怔了足有三五息,接着愤然在自己胸口‘咣咣’捶了两下,嚷道:“我好了,雄姿英发力能扛鼎!”
伤员才不能喝酒,我完全可以千杯不醉!
“呵。”言知寒被他突然爆发的文采惹的笑了一下,掩袖喝了自己杯中酒。再抬眼时,忽然冷了脸。
杨扶风觑着他的神情发觉是认真的,不由悲从中来,看了一会儿自己的酒杯,细细喝光了剩下的一小口。
放下杯子,还故意卖惨:“知道了,爹爹。”
可惜这次却没将言知寒逗笑,那人只将酒壶提到自己这边,一杯接一杯的自斟自饮。他酒量甚好,这样一杯杯喝下去却也渐渐醉了。
杨扶风始终在旁边一言不发,直到言知寒伏在了桌上。又过了一会儿,他起身将人抱进屋,妥妥帖帖的安置在床上。自己则在床边坐下,低头看着他。
言知寒沉沉睡着,脸上带了几分酒气,熏的脸颊发红。杨扶风看了许久,俯身在他额上轻轻吻了一下。
“秦书说: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他贴在言知寒颊边厮磨,低声道:“这不是废话吗,你们读书人真是啰嗦。”
屋内烛火摇曳,杨扶风起身走了出去。大门阖上的刹那,言知寒紧闭着双眼,眼角落下滴泪来。
莽莽河山,芸芸众生,谁不想好好活着?
可总有人要做英雄。
子夜时分,唐景无声无息的跃出小院。夜路崎岖难行,对他却并不算什么障碍。他步伐极轻又迅捷,很快离开了这片小小的村落。
黑暗的山路上,一个身影挡住了他的去路。唐景止步,盯着那人的目光晦暗不明。
“我可以不杀他。”许久,他沉声道:“只要你随我回恶人谷。”
言知寒转身,背后挡着下山的路。
“你本就杀不了他。”
话音刚落,寂静的山林中“锵”的一声弩箭上弦,分外刺耳。唐景的声音里透出了杀意:“你逼我?”
言知寒摇头:“你我之间该做个了断了,便在此时此地吧。”
极长极长的沉默之后,回答他的是方才上弦那支追命箭......
曾对他多年相护的追命箭。
言知寒平日不爱动手,但他十九岁初入江湖时就带着路上捡来的、重伤濒死的唐景躲过了浩气盟的重重截杀。他的笔能作画,针能疗伤,也都能杀人。
夜色掩住了鲜血,怎么蒙不住人的眼?清楚知道对面是谁。破空而去的箭锋刺向谁,兵刃相抵时的杀意来自谁,伤口是谁血肉是谁......
被刺进了胸膛的是谁。
秦书总气言知寒为了杨扶风那个混账东西掏心挖肺。如今真的掏心挖肺了,言知寒想,倒也尚可,并没后悔。
他失了力气,慢慢委顿在地。唐景低头看了他片刻,跟着重重跪倒。
唐景的锋利的精铁护手刺穿了言知寒的胸膛,而最后一刻,言知寒并不怎么精妙的一挥割破了他的喉咙。
唐景睁大了眼,在黑暗中努力分辨着言知寒的眉目,可眼前的黑暗愈加深重。他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心中只有些可惜。
可惜,不能再叫他一声了。
以命相交,以命相偿,江湖情了。
......
清早,秦书埋在被子里,心中惶惶,再三挣扎才出了屋。
不同寻常,院子里竟没人?他来回找了一圈,真没人。杨扶风怕是走了,那师兄呢?秦书有些懵,推开了言知寒的房间。
屋里空荡荡的,床上没人,桌上还摆着昨日的酒具。秦书心里一空,想来杨扶风从他这里讨去那些小伎俩并没蒙住师兄。他踌躇片刻,忽然扫见桌上有张信笺,用酒杯压着。
他忙上前拿起来,一眼便认出上面有言知寒的笔迹。
信笺上短短两行字,出自两人手。
“尽诛宵小天策义。”秦书低声念:“君怜天下我怜君。”
门外又是一日朝阳。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完结,有点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