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椒》七封长信

23、23

　　但是婚礼到底是没办成，成迹凌晨接了个电话就走了，临走别的什么也没交代，只说了句让刘允等他，半个月音讯全无。刘允也不知道这婚礼到底是该不该准备。自己试婚纱商定酒席拍结婚照，怎么看都像是给别人填笑料。

　　刘允摸着他俩草草办理的结婚证，“嗯，他会回来。”刘允单方面给了成迹一周的时间，这周过后成迹再不回来，刘允就得按名单通知婚礼取消了。

　　这一周，刘允憔悴得很快，白天上班，下班挨个通知婚礼取消，朋友们都好说，只说婚礼延迟，计划旅行结婚，旅行回来后再补婚礼请大家吃饭。倒是刘允的父母，电话里只说了句知道了，没听刘允解释就挂了电话。

　　刘允又打电话找到在家探亲的表妹，托她去解释成迹家里有急事，事来得突然，没来得及做应急措施，给家里丢人了，事情了了就回家请罪。话说明白刘允也懒得听家里人的反应，对结婚对象都不问，因为婚礼取消而生气也只是丢脸而已。面子比天大。

　　成迹没有回来，中途只发了条短信告诉刘允婚礼延迟的事情他知道了，这边网络不好，不多说，账都记下，回去再算。刘允打完最后一通电话，划掉名单最后一个名字，手机扔在地毯上，看着手机的表情苦大仇深，颇有下半辈子再也不想碰的架势。

　　刘允头靠在沙发上，想想婚礼场地需要明天本人取消，头痛欲裂，估计以为婚前反悔，又要规劝一番，刘允拿出这几天说烂了的说辞，温习一遍，旅行结婚，追求自由……旅行，哪里旅行，意识吗？

　　成迹的火车票是临时在车站买的，上铺逼仄的空间让成迹喘不过气来，十多个小时的车程，成迹听火车碰撞在铁轨上的声音十多个小时，“你爸快死了。带钱回来。”那女人的声音成迹很多年没听过，但成迹还是几乎在那一愣神之后就辨认了出来，成迹摸了摸大衣里怀兜里的钥匙，看了看时间，打算尽力睡一会儿准备下车。手机在出关以后就没了信号，刘允的短信他只回了一条，“等我。”

　　头儿新接的项目他应该是赶不上了。假也没来得及请，回来会不会直接失业啊？算了，不想了。

　　成迹下车腿都软了，大学之后没回来过，也就没再坐过这么久的车。

　　这里和从前没有任何区别，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骚味儿，下水道、扔在路边的瓜果和馊饭、半个公共厕所似的墙根，成迹笑了笑，分不清是无奈还是嘲讽。

　　成迹叫了一辆人力车去了医院。

　　男人已经很苍老，空气里是成迹不曾接触过的，腐朽的味道，家里停电的时候冰箱也是这个味道吧，成迹记得刘允住院的时候，他停了水电却忘了冰箱里还有囤的火腿和肉，等刘允出院地板都泡红了。

　　男人朝他伸出了手，成迹犹豫了一下，握住了他的手。男人的手很干燥，皮肉松弛又布满皱纹，成迹的手心有他因为紧张攥出的汗，两个人手上牵着，眼神却落不到一处，带着些生涩的疏离，“儿子……”男人对这个称呼不太熟练，成迹听着也刺耳，“这么些年，辛苦你了，你弟还小，你姨……自己不容易……你照顾…照顾…”成迹不太耐烦，想把手抽出来，可男人力气不小，成迹也不好意思再使劲抽回来。

　　“对不起。”
　　成迹听见男人这句话，瞪大了眼睛。可是太晚了，话也不该对他说。

　　“放心吧。”成迹给了他承诺，男人用自尊换来的承诺。

　　男人走得没有痛苦，仿佛只为了听成迹这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