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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章一 ...

  •   你隔岸观火为何不救我
      火是我放的为何要救你
      郑府大小姐的尸体从荷花池里捞出来的时候,已经凉透了。她原本轻薄红润的两片嘴唇,被湖里的锦鲤撕咬去了一块,露出深白的牙齿。她这双眸子曾眼波盈盈,秋水似艳,如今瞪的老大,整个眼里都是黑色的,不见一丝白眼仁。在这夜里看着,格外的骇人。
      荷花池在郑府后院的花园之中,周围零散地住着府里的下人,花匠,厨娘,家丁,车夫,下等丫鬟等。花园离主子们的居所都有些距离,最近的水月轩是府里的几位姨娘住着,其中有位潘姨娘,本是个唱昆曲的伶人,嗓子好,她尖叫的一嗓子,连郑府地底下的老鼠听到了都免不得得震一震。
      徖音到后花园时,花园的门前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下人,见到二小姐来,下人们忙让出路,徖音的眸子一直向着凉亭。
      有几个穿着官服的衙差,隐隐约约看得到地上躺着一个人,看得清碧色的裙角,听得到郑府当家主母叶氏悲伤地哭泣声音,吵吵嚷嚷,好似府里的大少爷郑格在与衙差说些什么,郑府的男主人郑文是当朝一等公弘毅公,执掌大理寺和户部,此刻就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无神地望着湖面。
      “怎么了”徖音望着那具没有了气息、面目熟悉又陌生的尸体,她的心里比这夜里的荷花池水还平和。
      叶氏失了往日的优雅与端庄,似饿狼见了红肉一般扑了过来,她的指甲扣着徖音的胳膊,似恨不得剜下一块肉来,她双眼通红,脸上还挂着泪水,“是你杀了徽音”
      “我没有”徖音的声音不疾不徐,她没有惊慌不安地叫冤枉,也没有底气十足地喊不是,只是淡然无温地说了这三个字。
      “除了你还有谁会要徽音死?你这毒妇,你还我徽音”叶氏如受了伤的猎犬一般嘶吼着,若不是郑格拦着,叶氏怕是已经把徖音扔到了荷花池里。
      郑格将徖音掩在身后,“娘,事情还没查清楚,您不要这样”
      “她杀了你的亲妹妹,你还护着她?”叶氏被郑文按着胳膊,动弹不得,但还是抻着想抓到徖音,想把她丢到荷花池里喂鱼。
      郑文的眸子看过去,郑格皱皱眉,还是移开步子,徖音对望着郑文,丝毫没有怯懦,她便看着,等着郑文问她“你可与徽音来过这里?”
      “三日前,来过”
      叶氏一听眸子变得更加凌厉,她挣脱了郑文,猛地撞向徖音,像挒着什么死物一般把她拽到了徽音跟前,她按着徖音的头,要徖音看着徽音这张可怕的脸,“徽音失踪了三天,是你杀了她,你敢对着她说你没有杀了她么”
      “我没有”徖音眼波对着徽音,丝毫没有错开眼珠一分,她待郑格扶开叶氏,木然地坐直了身子,贴身婢子素问、灵枢忙不迭地把徖音扶起来。
      “三日前辰时三刻前后,徽音叫我来荷花池说话,是徽音的婢子秋棠去波乐轩请的我,当时徽音要屏退左右,留我与她独处,说了一些话,大约半个时辰,我便走了,我走时,她还在这里作画,是不是?秋棠”徖音冷冷地看着吓的不停发抖的秋棠。
      秋棠一时腿软,跌在地上,跪好后伏身在地,“是,奴婢看到二小姐出来后大小姐确实在荷花池前作画,二小姐说大小姐吩咐我去取栗子金球和茉莉清茶,奴婢便去了厨房,回来时,大小姐便不见了”
      “你支走了秋棠,然后又回到花园把徽音推下荷花池”叶氏说。
      徖音面不改色,她看了看四周,衙差们都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显然不打算帮任何一方,郑文面色阴郁,似乎就等着证据坐实他好叫徖音给他的长女偿命,郑格眉心深锁,面有疑虑,叶氏悲愤交加,恨不能把徖音扒皮拆骨、挫骨扬灰,姨娘们或惊惧或怯默或冷笑或木讷,下人们也是个个等着瞧热闹。“秋棠,你把话说清楚”
      “奴婢看到二小姐往波乐轩走了,至于到底去了哪儿奴婢不知道”秋棠磕磕巴巴说了好一会才把这话说出来。
      “秋棠不知道,但是爹知道”徖音说完,便转脸去看郑文。
      郑文顿了顿才说,“我三日前下朝回府确实在角楼下看到了徖音”
      大丽卯时二刻待朝,卯时三刻上朝,无事便辰时下朝,有事超不过辰时三刻便下朝,弘毅公府在长安大街,离凤岐城不算十分远,再慢半个时辰便到了,即便朝上有事巳时一刻也该回府了。
      “只是看到?”徖音咬了牙,手指死死地攥着手帕,她也是郑文的女儿,如今她被猜忌成杀人犯,他这个做爹的疑心她也就罢了,竟为她证明也说的这样不痛不痒。
      “詹阳公主让我转告徖音,这几日会来人接徖音进宫教詹阳公主弹箜篌,詹阳公主新得了一支桃花玉簪,让我一并转交给徖音”郑文说。
      那桃花玉簪就在徖音的发髻间,她如花的眉眼间布满了悲凉,她冷凉一笑,“爹你也不相信不是我所为么”
      “许是她见过老爷又偷偷回了花园杀了大小姐呢”何姨娘是叶氏房里出来的,从来都是和叶氏一个鼻孔出气,眼看着叶氏对着徽音的尸体已是难过的说不出话,她生怕这话落地上摔碎了,愣是把这话说了出来。
      “许是她差人来杀的大小姐呢?”一边的潘姨娘也跟着多嘴。
      徖音觉得胸口发闷,横一眼这些不嫌事多的姨娘,冷冷地说“秋棠可作证我离开花园时素问和灵枢都跟着我走了,爹也在波乐轩见到她们与我在一起”
      “大小姐又不是哑巴,被推入水还不喊救命?后边就是耳房,一喊便有一堆下人过来,怎么会有人在青天白日推大小姐入水还不被人发现?”管家祥叔说道。
      潘姨娘又说“那大小姐是投湖自尽了?”
      叶氏狠啐潘姨娘一口,“谁给你的担子扯嘴胡说,徽音为何要自尽?她就要成为侧妃,她的好日子都在后头,定是郑徖音这个毒妇杀了我的徽音”
      “二小姐有何话说”衙差听了半天的戏,已是听出门道,这郑府的当家主母死了闺女是非要拉着二小姐陪葬不可,听闻二小姐是詹阳公主的幼时陪读,詹阳公主是裕隆帝幼女,也就是十公主,最得裕隆帝喜爱,不看僧面看佛面,免不得也得高看徖音一眼。
      徖音颓然地摇摇头,素问见徖音不再为自己争辩,便替她说道“小姐进了波乐轩,便在院子里描绣样又在小厨房做了菜送去给老爷吃,波乐轩有那么些个下人,总有看到小姐午饭前没有出过波乐轩,送菜的路上不是还遇到了何姨娘”
      “行了”郑文厉声,花园里瞬息静了声音,他顿了顿,“这事还有劳几位细查,府里的所有人都可过问,只是徖音,不必再问”
      叶氏张着嘴巴还想说什么,郑文已拂袖而去,徖音睨一眼叶氏,心下说不出的厌恶,她对着郑格福了一福,便带着素问灵枢沿着来时的路,离开了花园。
      郑格跟了出来,他穿着一身叶青色圆领长袍,是竹子的图样,他身上染着竹香,他与徖音并肩走着,“委屈你了”
      “不过平常事” 府里有三位小姐三位少爷,只有徽音和郑格与徖音肯说几句话,徖音与郑格说话素日温和有礼,眼下却是冰冷难以亲近。
      郑格倒也无心与徖音计较这些,“我相信不是你做的”
      徖音微微一怔,不觉停下了脚步,她看着郑格,郑格的一双眸子深邃不见底,他的样貌与徽音有三分相似,徖音垂脸敛眸,“也只有你肯信我”
      “爹也是信你的”这话说了,郑格也不全信,但他不得不这样对徖音说。
      徖音笑了笑,也不反驳,“我想,该好好问问花园的洒扫婢子,她们或许会看到什么”
      “衙差已经在问了,爹他掌管大理寺和户部,顺天府的人怎敢不敬着,很是用心在做事,一个一个细细地问着,只怕这夜府里是无人可入睡了”
      徖音听着便点点头,“桃花酒酿好了,可要尝尝?”
      徖音知道郑格有话与她说,便也顺势这么说。郑格点点头,一路与徖音一同回了波乐轩,房里只留了素问,灵枢与郑格的小厮吴席守在了门外。
      郑格抿了一口桃花酒,“徽音与你说了什么”
      “丁训灏”
      郑格猝然一声长叹,“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徽音不想入王府”
      郑格连着喝了三杯桃花酒,“她认定的人,宁死也不肯改变”
      “丁训灏喜爱徽音么”徖音给郑格添上酒,手指沿着玉髓酒壶一寸一寸地游移着。
      郑格的眸子有一瞬的黯淡,徖音便已经知道了答案,徖音没有惺惺相惜的少年郎,也没有一见难忘的心上人,她便说“詹阳公主是个很好的女子”
      “终究不是徽音嫁了丁训灏”
      徖音也惋惜叹息,转而又道“这世上的事,从不如人意”
      “你好好休息吧”郑格似乎还有话想说,但最后也没有说什么,带走了桃花酒,关好了门。
      素问和灵枢服侍徖音净面换了寝衣,徖音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素问守在床前,“小姐,您睡吧”
      “你觉得爹信我么”
      素问想了想,“信吧”
      徖音苦笑着摇摇头,郑文没有信她,郑文是没有证据,若真是信她,一开始便该告知大家他在徽音死那日曾与徖音说了好一会的话,就算那些话不能与外人说,但这件事是可以清清楚楚地好好说出来的,可是郑文没有,反而是被徖音逼迫才说见过徖音,难道郑文也与叶氏一般想要她为徽音陪葬么?
      罢了,不想了,徒增烦恼罢了。
      “把安神香燃上吧”徖音翻了个身,扯住被子盖住一半的头。
      缕缕白烟从兽形香炉缓缓飘出来,味道很淡,轻悄悄地到了徖音跟前,送徖音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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