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羊丨咩秀］执笛望雪》潇雨菱风

34、【四】

　　第二日莫问便离开了苗岭前往成都，而相知也即将启程前往北方。
　　苗岭的倾盆大雨不似万花谷雨季的连绵阴雨也不似江南的朦胧烟雨，在连续多日的炎热之后悄然而至，颇有几分痛快之感。
　　孙徵谦□□着上身，长发全部散在右键上，披在胸前，顾鸾漪坐在他面前，手指轻轻触碰他左肩上那个狰狞的伤疤，她的手有些战战兢兢，似乎还是会因为自己的不注意而弄疼他的伤疤一半。
　　徵谦本来双手放在腿上支撑着，自己陈年旧伤上传来温柔的触感，他抬头看去才发现顾鸾漪注视着自己的双眸尽是心疼，少年温柔的笑着伸出手握住少女的手。
　　”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不疼的。“
　　风墨蹲在孙徵谦身后将之前已经干了粘在伤口上的药一点一点摘下去，本来还翻滚着血肉的伤口已经长了浅红色的新肉。
　　“清儿说让你近日内别用内力与轻身之术。”身后穿着苗家服饰的少年拿了一把药直接敷在徵谦伤口新长出来的嫩肉上，突如其来的冰凉使得孙徵谦微微皱眉，旋即便对顾鸾漪温柔的笑着。
　　“那我不是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了吗？”孙徵谦无奈的笑着说道。
　　“你不能执笔，我便是你的剑。”顾鸾漪轻轻抚摸孙徵谦肩膀上的长发说道。
　　“应该是我保护你的，没想到竟然要心爱的女子来保护我。”少年无奈摇头。
　　“也不用多久，你自己是医者应该也知道你身体的情况，等伤口长好了便可以了。”风墨站起身来示意顾鸾漪接过他手中的绷带。“你们从门派出来得早，应该赶得及与门派一同去苍山洱海攻陷南诏皇宫。”
　　顾鸾漪伸手从孙徵谦身后接过绷带，孙徵谦感觉脖颈处尽是她的气息，弄得心痒难耐，好在只有片刻她便离开来，然而下一刻她的气息又回到脖颈脸颊。
　　待得他的伤重新包扎好他穿好衣服，风墨提着药箱离开，孙徵谦才将顾鸾漪抱在怀里，让她的气息停留在自己身边，少女身上带着温柔又清冷的香气，不知是她衣服上的熏香还是她的体香。
　　少女开始怔了一下，随后便依偎在他怀里，他的心跳声在耳边传来，竟然让自己无比安心。

　　敲门声使得刚刚拥抱的二人忽然正襟危坐，孙徵谦连忙走过去开门，才发现门外抱着琴撑着伞的相知，徵谦忽然温柔的笑起来，一如以往相知记忆里这个温和淡泊的万花医者。
　　他接过相知手中的琴，相知才收了伞，顾鸾漪的视线穿过孙徵谦看到相知似乎穿着一件十分正式的长歌门衣衫，发髻上依旧只是簪了一个梅花簪子，青丝如瀑，清秀娇美的面容似乎画了淡淡的妆，但是千岛湖的朦胧烟雨。
　　顾鸾漪忽然有些尴尬的笑起来，然后站起身向门口的杨相知和孙徵谦走过去，说道：”徵谦，相知应是有事情找你，你们两个慢慢聊，我去看看翾飞也问问风姑娘你的伤如何了。“
　　”那个小姑娘不好相处，鸾漪你有些事情不要与她计较。“孙徵谦想起那个小姑娘心直口快，但是性情却有些古怪，君影好言好语笑着哄她都碰过壁，何况是清清冷冷的鸾漪。
　　”那你错了，我也不好相处。“顾鸾漪笑着说道。
　　孙徵谦笑着没有回答，顾鸾漪拿起门口的伞走出屋子。
　　徵谦接过相知收了的伞，相知回头看了一眼顾鸾漪将门关上，才接过徵谦手中自己的琴，然后向桌子走过去。
　　“相知，我听莫问说了，你是要去北方游历？”
　　相知将琴放在桌子上，然后伸出手比划道：“是的，我是来向徵谦哥哥告别的。“外面倾盆大雨遮住了本来便隐匿在云翳之后的阳光，徵谦看到她手指上的银质甲片闪闪发亮。
　　“你一个女孩子孤身一人游历江湖，要保护好自己。“徵谦走到桌子前面扶着胸口坐下，并且示意相知也坐下。
　　“我也会一些琴中剑法，徵谦哥哥放心。”少女对孙徵谦微笑，她的笑容青涩又温柔，孙徵谦看着觉得有些刺眼，他觉得歉疚，可是也只能觉得愧疚，一个人的心不能分成两半，他也无法爱上这个被自己当做妹妹的少女。
　　顾鸾漪出现之前没法爱上，顾鸾漪出现以后不可能爱上。
　　“徵谦哥哥，你与顾姐姐可好？”
　　孙徵谦点点头，缓缓说道：“我与她一切都好。”他对杨相知笑起来，眼底像是缀了灿烂星光，“你也要好好的。“
　　相知点点头，然后比划道：“我想为你谈一首曲子，可以吗？“
　　杨相知的爱无声又卑微，从小到大在孙徵谦身边，总以为自己一直等着，总有一天他会回头看到自己，看到自己一直在注视着他的背影，只是相知不知道，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有时候爱是一瞬间的心动，亦有时候爱是长时间的陪伴，但是相知陪他从小长大，漫长细碎的时光都无法让他爱上她，便是永远都不可能有他回头注视到身后的她的时刻。
　　孙徵谦不置可否，杨相知轻抚琴弦，一曲琴音宛转悠扬，如泣如诉。
　　徵谦通晓音律，他知道这首曲子是相知对他的告白和告别，他无法回应，干脆不去回应，他温柔地望着相知，默不作声。
　　相知看着他的双眸，与看着折叶和兄长的时候没有任何不同。

　　顾鸾漪坐在顾翾飞身边，顾翾飞长了一张精致又俊美的面庞，剑眉微挑，星目亮如秋水，脸上的线条宛如刀削斧刻，他白皙的脸颊脖颈出依然有浅的几乎无法察觉到鞭子留下的痕迹。
　　“你身上的伤可好了？”顾鸾漪有些心疼的说道，这些日子孙徵谦为了她重伤，再加上这几日莫问走了没人能替她照看徵谦，不过所幸君影一直在照顾翾飞。
　　“我身上的伤只是皮肉伤，没有伤及经脉脏腑，姐姐不必担心。”翾飞微笑着回答道。
　　顾翾飞一向寡言更少有笑容，小时候多么活泼的性子也埋在纯阳的雪中变为了剑锋一般的锐利和冰冷，顾鸾漪也鲜少看到弟弟的笑容，而此时他竟然会笑着回答自己，鸾漪有些惊喜。
　　“再加上姐姐知道我吃不惯苗人的食物，于是天天送饭食补品过来，我也早就无碍了。”
　　顾鸾漪轻轻笑着抚摸翾飞额前的碎发，“我该谢谢君影，这些日子照顾你。“顾鸾漪对顾翾飞温柔的笑着说道，“君影今日怎么没和你在一起？外面下了那么大的雨她去哪里了？”
　　“君影去和风雾姑娘似乎有些话要谈。“顾翾飞愣了一下，旋即便有些尴尬的笑起来，垂下眼睑说道，他看着自己掌心上的纹路，似乎有难言之隐。
　　“我知道风雾姑娘是恶人谷的，我早已不是浩气盟的人，你不用担心。“顾鸾漪倒看出了弟弟的顾虑，弟弟一向耿直，不会说谎，尤其对自己，大抵是相依为命十余年至亲之情。
　　“姐姐果然聪明。“顾翾飞说道。
　　顾鸾漪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放到桌子上说道：“这是徵谦要我给你带来的，说是消除疤痕的作用。“
　　“孙先生醒来之后托杨先生给我带过一瓶，所以比之几日前浅了很多，不过我是男子，脸上有些疤痕也算不得什么，姐姐不必如此在意。“
　　“顾姐姐和你不在意，怕是你纯阳宫的师姐妹们要伤心了~”君影的声音伴随着旧木门敞开仄仄的声音和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一起传来。
　　“切莫胡言。”顾翾飞斩钉截铁的否认君影的话，他站起身看着君影一脸严肃。
　　红衣少女笑着说道：“我看昔日名剑大会的时候纯阳的姐姐妹妹们看你的眼神都与众不同。“顾鸾漪却觉得君影带着笑腔的话语中有一丝的带着恋爱的酸臭味的薄怒。
　　鸾漪忽然笑起来。
　　君影看顾鸾漪的笑容意味深长，连忙说道：“顾姐姐，你这几日这时候都与孙先生腻在一起，今天这时候来了怕是有事？”
　　“……”顾鸾漪从君影的话中捕捉到那个敏感的词语，“腻”在一起，“我哪有和他腻在一起，只是杨先生走了便只能我去看顾他。”
　　“你别逗我姐姐。”顾翾飞看自己一向清冷寡言的姐姐是说不过巧舌如簧的君影，连忙拦着，“我倒是真的有事，我昨日收到了师门的信。”

　　相知手上的指套划过琴弦，琴弦颤动的声音伴随着窗外的瓢泼大雨一起传入孙徵谦耳朵，少年温柔的笑，他的声音温和如万花谷和煦的阳光，带着淡淡的鼻音：“相知的琴技果然天下无双。“
　　杨相知愣住了，她没想到孙徵谦会夸赞她的琴技，相知自幼因为无法开口说话惹了太多的嘲笑和冷眼，少有夸赞，后来年纪大一点她一心扑在琴上，先生说她琴技颇有魏晋名士的遗韵，琴音绕梁，三日不止。
　　只是先生不知道，她一心练琴是为了与他的笛音相和，孙徵谦从未为她吹过笛子，对她也从来都是温柔又疏远，像是兄长对待妹妹一般宠溺，却也只是妹妹。
　　相知比划道：“徵谦哥哥，能为我吹一曲吗？我很想再听一次你的笛子。“
　　孙徵谦微微一怔，旋即便起身从屋子里面的桌子上拿起自己的雪凤冰王笛，他将笛子放在唇边，缓缓吹奏起来，笛音幽幽刺得相知的眼睛有些酸胀，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孙徵谦的时候他吹奏的乐曲，为了万花谷的麋鹿。
　　时过境迁，当时墨衣横笛的男孩，已经变为眼前身长玉立的白衣青年，当时他眼中的温柔稚气此时已经彻底消失在他如深潭一样深邃不见底的眸子里，一切都不是她记忆里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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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ps.这是为了和第一章倒数第二节与道姑合奏做对应。
送走琴娘啦，其实我觉得琴娘对花哥算是对邻家哥哥的仰慕多一点，刻骨铭心的爱情我感觉是没有的，道姑和花哥之间是成年人的爱情。
道长和秀秀的进展只能这么从侧面写了，道长是个不苟言笑的人，这段长时间的相处让他敞开心扉，但是吧，秀秀感觉情况不对怕是就要跑了。君影是缺爱的人，缺爱的人会患得患失，对于太好的东西有时候会宁可自己从来没有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