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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五】 ...

  •   盛夏时节,杭州草长莺飞,大街小巷人来人往,而街边巷角的树上的蝉不停鸣叫着,好像在嘶吼着证明自己曾经存在过。
      十四岁的孙徵谦坐在遮阳的棚子下面的案几前,双手托着还有几分婴儿肥的脸颊,刚过肩膀的头发慵懒的散在肩上,他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发呆。
      “小徵儿你又偷懒!”旁边穿着黑白色衣裙的少女用笔轻轻敲敲少年的头。
      “唔……你别叫我小徵儿,我叫徵谦!”徵谦有些气鼓鼓的看着旁边的少女,却换来少女的掩嘴一笑,孙徵谦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好男不跟女斗,我认输。“师姐,我觉得今天我的右眼皮总是跳,是不是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少年抬手轻轻整理一下头发,然后俯身将自己身边的药箱拿起来,打开然后开始一样一样点着里面的药草。
      “喂,我要和你说多少次,不要叫我师姐,要叫我师叔!“毛笔在白露纤细的指尖转动,她望着自己的义诊前没有人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我是素商姐姐的妹妹,你应该叫我师叔。何况我们只是来奉裴元师兄之命来杭州行医,能有什么事情? “
      “好的,师姐。“少年继续清点药材,完全没有发现旁边的少女眼含怒意,”你也只比我大四岁啊,难道你不怕师叔师叔的被叫老了?“
      “那你也要依照辈分,喊我一声师叔!“十八岁的白露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和十四岁的孙徵谦斤斤计较这点称呼上的小事很幼稚,反而乐在其中,虽说辈分是师叔,但是白露是从小把他当亲弟弟照顾。
      “师姐,我看芍药和大黄快没有了,我先去采一些,以防万一。我看杭州这里经济繁荣人的身体也相对健康,不那么忙,比咱们之前在枫华谷的时候轻松多了。“孙徵谦站起来并且将药箱放在自己刚刚坐的凳子上,向白露摆摆手便背着药篓跑了。
      “唉,你记得一会儿回夏大人啊!“白露朝少年的背影喊道,少年朝他摆摆手,”唉这孩子真是性子急。“白露有些无奈的笑着摇头说道。

      孙徵谦采完药回来已经到了傍晚,少年用手背轻轻摸了一下贴着额头的发丝上的汗水,少年背着药篓走在街上,街上的人已经少了很多,只有路边的几个茶摊上前还挂着几个浅色的灯笼里泛着朦胧的光。
      灯火洒在少年温和的眉眼上,孙徵谦看到路边的茶摊上坐着一个器宇轩昂的壮年人,他的面色却显得有几分苍白,甚至神色都无精打采,少年连忙跑过去。
      “先生?你感觉哪里不舒服?“徵谦的声音彼时还带着少年的特质,清澈温和如溪水潺潺,”我是万花谷的大夫,可能能帮您治疗。“
      中年男人似乎听到了某个关键的词语,他忽然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黑衣黑发的少年,少年的头发及肩,那双眼睛温柔的像是敛了春风,只是这双眼睛,倒是像极了记忆力自己不愿意回忆的一个女子。
      “你?!“男子略有些震惊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少年。
      “我……是万花谷出来行医的弟子。“少年有些木讷的回答道,他不理解为什么男人看他的眼神又惶恐又震惊。少年看男子的申请缓和下来,然后将他的手放在桌子上,他的食指中指搭上男子的脉。
      “您只是中了暑气,我开个药方,您只要请人去买便可以,我身上只有大黄和芍药不是治疗暑热的药。”孙徵谦解释道,他看着男子的眼睛中有一丝自己不懂的神情,纠结又无奈,还有一丝歉疚。
      “你……小大夫你叫什么名字?”男子缓缓问道,他看到少年似乎并不想告诉他自己的名字,才解释道:“哦,我是觉得小大夫你长得像是我的一个故人。”
      “我叫孙徵谦。”少年找店家借了纸,又拿出腰间的毛笔,在纸上写药方,少年的字颇有万花的山水的壮丽。
      “你多大了?”男子缓缓问道。
      “我十四岁。”少年回答道,“还不知道先生贵姓?”
      “我姓裴。”裴毅峰看着孙徵谦,觉得他的眉眼甚是像那个谁也不敢在自己面前提起的女子。“你可是十一月半的生日?”
      少年听着这个问题微微一怔,才木讷的点点头,他放下笔,看见裴毅峰眼中有他看不懂的复杂感情。“裴先生怎么知道?“少年有些尴尬的干笑了两声问道。
      “只是猜的。“裴毅峰说道,徵谦听到耳后有马蹄声和铁靴踩过地面的闷闷声响,徵谦回过头,看到一个身着军装布甲的少年将马停在外面,向裴毅峰跑过来。
      “父亲我看白日里街上那对万花谷的师姐弟已经收摊了,您的身体……?”少年说到一半才看到父亲面前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白日里那个年少一些的万花小大夫。
      “多亏了孙小大夫,我的身体无碍,徽儿你去买药。“
      “若是我回去晚了,师姐该担心了,这些药一起煎一盏茶的时间便够了,裴先生,你记得一日两次,一日一副。“万花少年背起药篓对裴毅峰父子告别。

      “这是你大哥。“裴毅峰望着万花少年黑衣的背影远去了之后才缓缓说道。

      “唉徵谦,你回来的真晚!“白露在夏家的小院子里煎药的时候,抬头看到孙徵谦背着药篓关上门,“晚饭我给你留了在桌上,你先去吃,一会儿凉了。”
      徵谦点点头,然后将药篓放在院子里,走进屋子坐在桌前吃起晚饭。
      外面的夜空中星河灿烂,晴空万里,白露将锅中的药倒入两个碗中,放在盘子中向屋子里走去。
      “你别拿过来,我不喝!”十四岁的孙徵谦怕苦,又怕疼,小时候很多时候一些轻微的病症便忍着绝对不说出来,以来躲避针灸和中药,但是这并不妨碍孙徵谦对医术之道十分有天赋,穴位药材几乎过目不忘。
      只是此时此刻的孙徵谦永远也不会想到自己以后会对这些曾经深恶痛绝的东西习以为常。
      “今日白天炎热,很容易中了暑气,你要和一些来预防中暑。”白露苦口婆心的解释却也没换来少年的理解和乖顺的接过药。
      “我不喝,我没事。”少年继续摇头。
      “诶怎么从小到大,大师兄给你的你不管苦不苦都喝,我给你的你就不喝?”少女有些不满的质问道。
      “我若是不喝,大师伯肯定罚我去颜先生那里抄快雪时晴贴。”少年小声嘟囔道。
      少年放下碗筷,少女望着少年问道:“徵谦,你今日怎么回来那么晚?我记得杭州郊外便有许多大黄和芍药。”
      “我路上遇到了一位先生,姓裴的。”少年说完后半句话,却换来白露震惊又恐惧的抬头盯着他,“他中了暑气,我给他开了药。”
      “姓裴?不是以为将军吧?”少女像是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才问道。
      “唔其实看来那个人器宇轩昂的是将军好像也有可能,不过他儿子似乎是个天策府的小将士。”少年说道,然后便看到少女的表情已经是惊愕又惶恐,“师姐?”少年试探性的唤少女,“师叔?”少女迟迟未回答少年才换了个称呼。
      “虽然夏大人是池月的叔父,我们也要赶快离开这里。”少女站起身来连忙到柜子那里将一些简单的衣物收起来,“快啊,徵谦,你去收拾东西,我们得快点走。”
      “怎么了?师叔我们为什么要走?”少年显然并没有反应过来少女的焦急和恐惧是为了什么,反而有几分奇怪的问道。
      “别问了,叫你收拾你就快收拾。”
      少年第一次看到自己平日里活泼随性的师叔如此郑重其事大难临头一般的告诫自己,大概是事情真的重要到一定程度?孙徵谦只能默默地听着白露的吩咐回到自己的房间将几件换洗的衣服放入包裹。
      白露背着包裹提着药箱跑出来,却发现门已经从外面反锁上了,白露大声敲门,门外根本毫无回应。
      孙徵谦听到猛烈的敲门声连忙拿着东西跑到门口,他以为是因为白露是女子力气小,结果自己试了才发现门外应该是缠上了几条粗锁链,根本无法从里面打开,“怎么回事?”
      徵谦这才感觉到事情不妙,他将东西放在门口,踩着院子里的水缸趴在院子里高高的围墙边上,才看到围墙下面堆满了木柴,而且下面已经用燃起了小火。
      “不好!师叔墙外又一圈木柴,而且已经点燃了,我们两个出不去了。”
      白露摇摇头,眼中已经满是绝望,大概他们两个的姓名,是要了结在这里了。
      “到底怎么回事?”孙徵谦继续问道,就是死,他也必须死个明白。
      白露缓缓走回刚刚煎药的时候坐的台阶上,火焰的灼热已经开始扑面而来。“刚刚那位将军是你爹。“
      “你说什么?“孙徵谦想起来傍晚自己遇到那个中年男人的时候,他看自己复杂的感情,若师叔说的是真的,这一切便解释通了。
      “当年素商姐姐与他定了终身,只等生下你就成亲,只是没想到在素商姐姐怀着你的时候有位朝廷里的红人将她的妻子送到素商姐姐面前,其实那人是得了急症,早就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机,素商姐姐医术高超,却也救不回阎王爷决意要带走的人,可那位大人偏偏认定素商姐姐是庸医,连你爹都不相信她。“少女低头解释道。
      “不对!师叔,这木柴里混有让人无力的药草,快些捂住口鼻,我们……”少年站起身来话未说完,便感觉双腿酸软。
      “唔……“少女这才感觉自己浑身无力,她看着踉跄前行的少年忽然蹲在了地上,她忽然想起当年少年的娘亲将快要饿死街头的自己带回万花谷像亲妹妹一样照顾的情景,她强忍住自己四肢的酸痛,猛然跑过去用自己的手捂住少年的口鼻。
      “若不是素商姐姐,我早就死了,我不能让你死。“
      孙徵谦瞪大眼睛摇头,少女却丝毫没有动摇自己要用自己的命为代价保护他的决心。
      少女听到门外崩裂的炭火声中传来的脚步声,她将少年压在身下,“你闭上眼睛,一会儿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出声。“
      果然传来了推门的声音,夏世兴进入小院子,夏日空气里的潮湿被烈火燃烧殆尽,扑面而来的炙热让人难以忍受。
      “裴将军,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处理好了。”夏世兴对裴毅峰作揖。
      徵谦眯着眼睛透过狭小的缝隙看到那个男人提着剑缓缓向自己走来,师叔啊,你怕是想不到就算你拼死保护我,我们俩也终究是要死在这了。
      孙徵谦不敢动也不敢出声音,只能静等着男子的剑穿过自己的血肉,然而利刃穿过衣衫血肉的声音落下来,剧痛却没有如约而至,他感觉到炽热粘稠的液体染湿了自己的衣衫,这是白露的血肉!
      他想站起身嘶吼质问为什么这个似乎应该是自己父亲的人要夺走自己的性命,他想用自己并不高超的花间游武功拼死一搏,不管是不是中了软筋散的毒,不管自己能否与一个征战多年的将军是否实力有所悬殊。
      “徵谦啊,听话,不要让我白死。”少女将手覆盖在少年的眼睛上,她用最后的力气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是我对不起你,但是我不能因为你毁了我的全家。”男人的声音冰冷冷得像是白露已经有些冷却的鲜血,少年想痛哭,只是他不能出一点声音,如果出了就是害的白露白白死在这里又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他们以为我和白露师叔一起死了,就算没死中了那一剑也没法逃跑,他们想烧死我和师叔毁尸灭迹,只是怕是我那位想杀死我的父亲,至今都没有想到我还活着。“二十二岁的孙徵谦接过顾鸾漪手中的药碗,他并没有说自己遇到的那个男人其实是裴毅峰的事实。
      孙徵谦常常在想,也许横在他和顾鸾漪之间最大的屏障,不是浩气恶人,也不是他报仇的时候如何阴狠决绝,而是他父亲,杀了自己心尖尖上的女子的父母全家。
      “我入恶人谷是因为四年前我随各大门派弟子去攻陷荻花圣殿,遇到了一个姓卫的大盗,看我是万花弟子,便将白龙珠和白鹭霜皇笛一起给了我。白龙珠出自恶人谷,我将它送还给了雪魔王遗风,经历了他的试炼之后他将白龙珠和白鹭霜皇笛融合冰雪之力制成了雪凤冰王笛赠与了我。也是这时候我想从恶人谷的一些资料典籍里查清楚关于我娘的事情,所以我入了恶人谷。“
      顾鸾漪望着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眼睛里的感情变得复杂无比,鸾漪不知道自己该觉得他用医道杀人可怕,还是他杀人的理由是因为如此悲惨的事件,她竟然有些心疼年少的他经历了这些生离死别。
      少女张了张嘴,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想起那日在藏剑山庄他祭奠这位师叔的时候的神情,看起来梳理又悲伤,她想安慰他,却又觉得他不会喜欢别人因为多年前的事情可怜他。
      孙徵谦看着顾鸾漪的眼睛出神,入恶人谷之后孙徵谦将生死看得十分淡薄,世上所有人都是孤独的来孤独的死,再也没有人会心疼他本人的生死。唯独此时他经常从顾鸾漪看到了对自己的心疼。
      他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高兴终于有一个在乎自己的人,还是难过自己心尖上的人对自己的感情竟然更多的是可怜。
      “罢了你们俩别互相忘了,今天赶了一夜的路,早些休息,我跟方姐姐说了,她的人脉广,定能找到翾飞,姐姐我定会找回翾飞,毕竟他是因为我而受伤。“君影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 作者有话要说:  ps。我也是万万没想到,花哥的回忆竟然谢了那么多。
    其实白露是有西皮的,是花哥的师兄,大概年纪是白露比花哥大4岁,苏聿比花哥大5岁的样子。但是我好像没写hhh不过不重要反正好多年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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