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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夜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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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在客驿落脚后，苏娆敲开了江照白的房门。
江照白看她进来后还一脸警惕地关门的模样，略感诧异。
“阿尧，可是有什么不妥？”
苏娆闻言点头，压低了声音道：“先生，我们怕是被人盯上了。”
江照白先是一惊，很快也严肃起来，沉声问：“你可确定？”
江照白少时遇到过苍云先生，得了他几句指点，后来又做了廷尉，也是有些武功的，但苏娆说的事他却丝毫没有发觉。若是真的，恐怕都是些不好相与的狠角色。
苏娆见他沉了脸，以为他不信，忙说道：“我阿父曾是个侠客，我幼时起就同阿兄一起随阿父习武，这件事，没有九成的把握，我也不会这时来打扰先生休息！”
江照白自然不是不信她，见她误会，解释道：“我没有说不信你，只是此事……你却是受我连累了。”
次日上路，江三郎留心感知，再加上苏娆从旁提示，发现的确有一伙人暗中跟着他们，恐怕来者不善。
对于这些人的来头，江三郎心中略有猜测，若是真的，他不担心自己，却忧心苏娆的安危。就算他们的目的本不是害命，但情急之下，他们会不会顾及苏娆的性命，江照白一点把握都没有。
他想，他的多管闲事还是连累了她。
次日，江照白一行人因为苏娆水土不服而滞留在码头旁的一个小村庄上，一留便是三日。
这一日，守在码头的小仆满头大汗地跑回来，一进门就如释重负般地说：“三郎，宁王的船到了。”
床上的苏娆闻言掀开被子坐起来，与旁边的江三郎对视一眼，哪有半分的病容。
很快江照白一行人便上了宁王的船。
江照白想，希望那些人能够因为宁王的存在而投鼠忌器罢。程漪就算不怕得罪江家，但多少还是会顾忌着宁王同曲周侯及大长公主夫妇吧。
为避免生事端，苏娆也扮作了江三郎的仆从。
苏娆上一次坐船还是小时候全家一起出去玩儿的时候，时隔这么多年，她竟晕起船来。虽不严重，但毕竟给人添麻烦，又是同这样尊贵的一群人同船，她便尽量在自己的船舱里不出来。
其实她这样一个小人物如何，她觉得宁王夫妇以及那个小翁主都丝毫不在意的。
宁王妃冷冷淡淡的，端着世家贵女的架子，显然是看不见她这种小民的。而宁王看着柔弱温和，但那眼神中的倨傲比他的王妃实则只多不少。至于舞阳翁主，似是心事重重，这种单纯的小娘子，心里只装的下一件事，哪里还会关注别的。
苏娆对宁王夫妇倒说不上讨厌，这些上位者自有从小养成的根深蒂固的意识，他们没有特别针对她，只是看见了也不会放进心里罢了。
只江三郎是不一样的。这般不一样的郎君，整个大楚的贵族中，恐怕也只他一个。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苏娆想，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忘了他，也不可能再遇到一个这样的郎君了。
直到有人通知苏娆要换船的时候，她才知道，李信和李家三郎也上了宁王的大船。
这人可真是……阴魂不散啊。说好的他在会稽孤家寡人呢？
她对李三郎的印象很好，但她不想见李信，尽管晕船已经好多了，她却越发深居简出起来。
她已经有好几日，连江三郎都没有见过了。李信的到来，江三郎绝对是很高兴的。苏娆甚至觉得，她还听到了舞阳翁主愉快的声音。
也是因为李信吗？
这一日夕食过后，苏娆就觉得心里特别不踏实，坐立不安地在船舱里待了一炷香的时间后，就怎么也待不住了。她出了船舱找了江三郎的小仆问了他的去向，得知江三郎就在他自己的船舱里时微微放下了心。但没见到他的人，她安心不下，也不顾那个小仆说李信也在江三郎那里，脚下步子迈得飞快。
到了江三郎的舱外，却见几个侍女守在外面，其中有个年长些的，有些眼熟。
她想了想，记起这是舞阳翁主的侍女，上次在李府上就是她给崔阿公带的路。
所以翁主也在里面？
青竹看到走来一个仆从打扮的人，想想这里是江三郎的船舱却叫她家翁主和李二郎鸠占了鹊巢，便迎了过来，压低了声音问道：“可是来找江三郎？”见苏娆点头，青竹接着说道，“江三郎方才到前面那艘船上去了。”
前面那艘船能有什么，想来是去找宁王了。
宁王的船，她当然上不去，便也不深居简出了，干脆站在甲板上，远远地望着。
不远处李晔正持着一卷竹简念念有词，苏娆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少年郎还是窜个子的年纪，苏娆微微仰着头，日头垂垂西落，光影将李三郎打成一道深色的剪影，苏娆忽然就想起那日江三郎在竹庐外叫住她的情景。
她那时也是这样仰望着他。
她问他，“先生，大楚还有救吗？”
他告诉他，“有的，一定有的。”
那声音并不多么坚定铿锵，可是她就信了。她相信他，毫无条件的相信他。
她想，如果大楚还有救，那么没有江三郎也定然是不行的。
为了这个郎君，她愿意倾尽自己那点微薄之力。
暮色降临，江水泛起清光。李三郎早已离开，苏娆却仍旧守在甲板上。她听到一阵响动，警惕地朝四周查看，却见到李信勾着小翁主上了船舱上的屋顶。
她听到闻蝉害怕地叫了李信一声，之后便是李信痞里痞气的回应……
她的位置隐蔽，夜色又黑，那两人都没发现她。但她虽然讨厌李信，道德却还是有的，便不动声色地离两人远了一些，直到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其实她是有些吃惊李信同舞阳翁主关系这样熟稔。
也是，世族李家的二郎啊，同翁主自然是匹配的。
李信是李信，再也不是那个小混混了。
苏娆一时间好似想通了什么，又仿佛还有些不甘心。她不过一个不是到十七岁的女郎，有些主见罢了，很多事还不能想得透彻。
她还想再多想一些，只是目下，并没有这个余暇了。
苏娆在甲板上感觉到强烈的杀意从四面八方涌上船来，一瞬间变换了表情，电光火石间只有一个念头……先生！
江照白确实去找宁王了，但婢女说公子才喝了药，同王妃正在休息。
他想着回去那艘船上也是碍人眼，索性在这边等宁王醒来。
变故发生的时候，他还在考虑宁王回京会给长安的局势带来的影响，以及根据宁王的态度，他应该要做出怎样的应对。
夜色弥深，一个个身手矫捷的刺客鬼魅般地甩着银钩侵上大船。护卫们反应再快，也已经是措手不及，第一时间自然都是去保护宁王殿下。
江照白有些功夫，但对付这些刺客却是不足够的。他同周围几个护卫且战且退，很快便发现了刺客们在凿船。船尾已经被凿开了一个口子，汩汩地向船上涌着江水。
五个刺客将江三郎同两个护卫团团围住，三个人虽互为犄角地应敌，但人数与实力的差距下，三人身上都挂了彩。护卫们顾及江三郎的身份，到底叫他少受了些伤。
这时又有腾出手的刺客发现了这边的战团，一个飞钩朝着江三郎的面门而来。三人本就是分身乏术应接不暇，这一钩自是极难避过了。纵然不会要命，这一钩下去，破相是必须的了。
“先生！朝左偏头！”
千钧一发之际，江照白以为自己幻听了，竟听到了“苏尧”的声音，但他还是下意识地听话的朝左偏了头。下一刻，他便听到耳边短兵相接的刺耳蜂鸣声，伴随着飞钩链子哗啦啦的声音，最后纷纷落在了甲板上。
随后一道迅疾的身影，飞快地拔出插入甲板上的匕首，身法敏捷灵活地加入了战团。片刻间，己方的颓势竟悄然扭转。
苏娆同江照白说她曾习武时，江照白只是以为不过就同世家弟子的功课一般，说的过去罢了。未成想，苏娆竟是这样的好身手。
大雨倾盆，给本就漏水的船上雪上加霜。
那边护卫高喊着叫他们公子速速弃船，很快声音便被各方的声响淹没了。
苏娆的身上已经湿透了，分不清是雨水、海水还是血水，湿衣加上雨水的阻碍，让每一个动作都更加费力起来。她过来的时候，那艘船的情况也不算乐观，但她已经无暇去管了，她从水中冲过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江三郎不能死！
宁王夫妇算什么，翁主算什么，李家的郎君们又算什么，在她眼里，这些人，全没有一个江照白重要。
只有他在乎这个国家，在乎这个国家中活着的人。
只有他，只有他对她说，大楚，还有救。
阿兄，这样的郎君，我找到了，我会护着他给你看。阿兄，你要保佑他——
长命百岁，得偿所愿。
…
苏娆护着江三郎上了逃生的小船，又强撑着脱离了刺客的追击之后，才终于体力不支地晕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已是在江陵当地的一座宅子中了。
她晕过去前，依稀听到有人在喊，“李二郎同我家翁主不见了！”
她心中泛起浅浅的愧疚，在水下的短暂时间里，她其实看见了同刺客缠斗在一起的李信，血水，将他们周围的海水都染糊了。
只是她没有管，反而趁乱上了宁王的船。
可也仅仅是那些愧疚罢了，没有后悔。哪怕再来一次，哪怕事先知道李信同舞阳翁主会下落不明，她依然会这么做。
所幸两个人都找回来了，翁主只是有些狼狈，并未受伤，李信却是挂了许多彩的。她便稍稍佩服他还算是有担当。
然后她便听说，李信归来后见到江三郎第一面对着江三郎当胸就是一拳，江三郎当场就吐了血。
她听了当即撑着双臂就要起来，一时忘了她伤了左臂，一阵激烈的刺痛叫她“咚”地又摔回床上，绑好的伤口处迅速渗出血渍来，直把同她说话的婢女吓得面白如纸。
才佩服他有些担当，便又犯起混来，李信果然还是个混蛋。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苏娆眼里的宁王夫妇。首先要说的是，我很喜欢这一对，绝对没有要黑他们的意思。但事实便是那样，他们从小便尊贵，受到的教育也是尊卑有别，闻姝当初就看不起李信，而张染的人情味儿，也全是为了闻姝才有的，说他倨傲，却是一点错都没有的。
不是很擅长写打斗场面，这个样子我尽力了orz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