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红楼]我快死了》林深海蓝

49、第四十九章 交心

　　空气犹如凝滞，一种诡异的安静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急于相认的某人的后知后觉的发现气氛不对。

　　林黛玉是聪慧的，她一开始就猜到自己和眼前这人定有渊源。只是，她没想到会这么深。她以为他对她大抵也如神瑛侍者对她一般，或是灌溉、或是捉虫、又或是松土之类的。

　　且不说他护她在雷劫下安然化形之恩，仅凭着他教她预见未来改变命运并且授她这一身法力的恩情，她如何能报？

　　她无法承诺、也不敢承诺什么。

　　她怕自己会再次反悔。

　　林黛玉心中泛起强烈的自我厌弃。

　　当初是她自己说要以眼泪来还神瑛侍者的灌溉之恩的，可是她反悔了。她贪恋亲情，在父亲和贾宝玉之间，她舍弃了贾宝玉，也舍弃了自己的诺言。

　　她自觉自己是背信之人。

　　所以，从离了贾府那一刻起，她便不肯再见贾宝玉哪怕一面，甚至不听任何关于他的消息。

　　她好像偷了别人东西的小贼一般心虚的躲着债主，还要假装着没有这回事儿。

　　从癞头和尚那里知道自己再不能飞升之后，她并没有难过，反而觉得有这种惩罚挺好，感觉心中的重担一轻。

　　至于眼前这一位，他对她很好，她知道。

　　她跟着他修炼，是因为她想着她努力的修炼、努力的变强，总有一日强到能与他比肩，便能在什么时候帮到他，为他做点什么事，也算是报恩了。而且，有了那样神鬼莫测之能，对贾宝玉，她也是有机会略尽绵力的。

　　她计划着如此心安理得的活下去。

　　可是，突然间，从天而降这样的大恩，她如何能报答？她粉身碎骨都报答不了！而且，她私心里，也并不愿意以命相报，她贪恋人间温暖，她爱这里的人、这里的物、甚至这里的一草一木，她舍不得去死！

　　她说不出报答的话，所以清楚认识到自己的自私。

　　她要被这种自我厌弃给淹没了。

　　“怎么了？”某人不解的询问，“不开心？”

　　林黛玉望着他，说不出话。

　　某人牵着林黛玉的手，拉她坐下，轻声问：“在想什么？跟我说说好么？”

　　他一点也不着急，温柔的询问。

　　林黛玉望住她，眼睛红了一片，却强忍着不肯哭出来。

　　“嗯？”某人微微挑眉，鼻腔发出一声轻问。

　　林黛玉心头一紧，立刻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他。

　　“不着急，我们很有时间，慢慢说。”某人抚慰。

　　林黛玉将头垂得更低了，几次张嘴没发出声音后，终于，声如蚊蝇的挤出一句话：“我……我没有……没有什么能报答你的……”

　　某人愣了一下，随即轻笑一声：“你要报答我什么？”

　　林黛玉羞愧不已，咬着唇，再不肯发出一点声音，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

　　“你看着我好么？”某人抓住林黛玉的两边肩膀，“我有很重要的话要与你说！”

　　林黛玉在心中自罪，但是她也有她的骨气，话已经说出口，结果她也要自己面对。于是，她抬起头，强撑着望住某人。

　　“阿绛，你知道什么叫恩情么？”

　　陌生的称呼教林黛玉身子一僵。

　　某人原也不想要林黛玉的回答，因为林黛玉对恩情的定义正是他要纠正的。

　　“恩情，是你求了我。你说‘求求你帮帮我吧，我想出来，我想看看这个世界，我想改变我的命运’。我听了你的乞求出手帮你。这，才叫恩情。”某人很认真的看着林黛玉，并认真的问，“你求我了么？”

　　林黛玉有点懵。

　　“你没有！”某人一贯的自问自答，“你求神瑛侍者给你浇水了么？你也没有！”

　　林黛玉枉担聪慧之名，她茫然的望着对面的人，如同迷途的羔羊。

　　“所以，不管是我还是神瑛于你都没有什么恩情。我们做的事情，只是为我们自己。”

　　“先说我吧。我呢，就是块石头，也没个父母亲人。初化形的时候不觉察，倒也没觉得有什么，慢慢地，我就开始觉得孤单了。恰好，这时候看到了你。然后，我们做了几百年的邻居。我帮你化形，是因为我想更好的长长久久的和你在一起。为的是你教我不孤单。委实谈不上恩情。”

　　“至于神瑛，我想，他不过是看你可爱心生欢喜便拿甘露灌溉，不过是心念一动随手而为。更谈不上恩情。”

　　某人很不喜欢神瑛侍者。

　　在天上，他心思一动就去浇水助绛珠化形，却不想她化形时遭遇雷劫的危险，更不管她孤独一个人无人引导。在人间，他心思一动就爱怜林妹妹，却不努力为她求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更不为她的未来着想。

　　某人甚至觉得绛珠遭遇这许多的苦难，都是神瑛顾头不顾尾、想一出是一出惹得祸。

　　“我们与你，不过就是个善缘而已。”某人公正总结。

　　“警幻明知如此，却……”某人一直一副循循善诱的长者姿态，提到警幻仙子，气势陡然凌厉起来，“其心可诛！”

　　林黛玉从未以这样的角度看她和神瑛侍者那一段关系，她一直觉得自己欠了神瑛侍者，虽然有时候也会莫名的觉得委屈，但她是认同自己欠了恩情的。忽然听到这一番高论，她不禁有些迷糊，偏又无可驳。

　　某人并没有在愤怒的情绪里沉浸很久，他更在意林黛玉不肯舒展的眉头：“如果说我们做的那些事，是对你有大恩。那你拼命生长，唤醒了我的神识，更是对我有大恩才是。所以，你当我做的那些事是在报答你吧。”

　　林黛玉连连摆手否认：“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为自己……”

　　我只是自己想要生长出来，所以拼命努力。

　　话说到一半，换位之下，林黛玉什么都明白了。

　　思想的壁垒，有时候极为坚固，无论如何都不得攻破；有时候又十分脆弱，只需要轻轻一下就全面崩塌。

　　林黛玉一下子就全懂了。

　　某人很高兴。

　　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林黛玉这才发觉不知何时，雷电停歇，乌云散去，天空碧蓝如洗。

　　林黛玉闭上眼睛，呼吸雨后清甜的空气，只觉得通体舒畅。

　　“谢谢你。”

　　某人心里美的呀，晕陶陶的。

　　对比身为林燮时林妹妹的态度，某人愈发觉得自己所虑不虚。

　　某人对着林妹妹藏不住话，又将自己与林爹爹的计划全盘托出。

　　林黛玉先是一惊，复又一喜。

　　“薄命司？薄命司里有哪些人？”林黛玉问。

　　这些日子，林黛玉一直想着这世界女子的处境，又翻看了许多书籍，终于，深刻认识到女子的不幸。

　　其实，她原本并不觉得身为女子痛苦，她享受身为女子的一切，即便镇日被困在一个逼仄的空间里，她也多以为那是保护。

　　但是，现在她不那么想了。

　　历史，从两性的角度来看，是一部争斗史。

　　初时，因女人具繁衍子嗣之能，男人被处于被挑选的地位。慢慢地，男人们用自己体力上的优势扭转了局面。

　　欲望，随着时间增加。

　　男人们想要的越来越多，有了财富、权利和女人还不够。

　　他们想要自己子孙后代生生世世享用他们累积的财富，于是，他们创立的宗族。

　　他们甚至想要死后享受生前的权势，于是，他们创造了祭祀乃至殉葬。

　　又因为孩子是由女人生出来的，男人们恐惧亲子的不确定性。于是，他们便把女人当做是他们圈养的牲畜一般养起来，不教她们见到其他男人，以此保证孩子必须是自己的。

　　男人们用千百年的智慧将女人们化为三六九等，视其家中男性的地位将其分为妻、妾、奴、妓。他们创造出关于三从四德、贞洁烈女等等一系列奖励和惩罚的手段教女子们驯服，又极聪明的赋予妻子一部分权利，以便更好的管理女人。

　　而女人们呢，她们被困在一方小小的天地里，她们从小被洗脑得认同他们的价值体系，然后为了一个并不值得的男人，彼此争斗。妻子用男人赋予的权利攻击妾奴，妾奴魅惑男人对抗妻子，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来，罪魁祸首却成功隐身，甚至最后以审判者的身份出现。

　　由此，林黛玉对所有的女子不论阶层均报以深深地同情。

　　在林黛玉看来，女人除了体力上弱于男人，智慧不比男人差。所以，因缘际会，会有女子掌政，甚至曾有女皇帝。

　　只是，那多是昙花一现。女人们更多的是被局限了眼光，困在了内耗里。

　　面对异性，女人们针对同性，男人却出奇的团结。他们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甚至，对亲生女儿，只因为是异性，他们便视之为工具，只想把她们养得干干净净的送到夫家以结两姓之好。

　　林黛玉十分感恩父亲。

　　别人的父亲教女儿读《烈女传》、《女四书》为的是驯化女儿更好的伺候他的女婿，而她的爹爹却一样，他并不以她的性别区别对待她，他教她读的是明理知天下的书。

　　这一点，若非秦婉提起，林黛玉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与别人那样的不同。

　　综上，林黛玉听完薄命司千红一哭万艳同悲的命册，又捋出其中一些人的身份，立刻自告奋勇想要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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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夹带了一些私货，下一章推进剧情。因为吧，我个人觉得《红楼梦》是女子的挽歌，我对里面的女孩儿不说都爱，但是都报以同情，所以这里林妹妹的思想上多少有些影响，不是说叫她圣母的去救所有人，但能帮的还是会帮。
话说，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圣母变成了贬义词。
原著第二回，有说到林如海夫妻将林妹妹当儿子养【摘录：夫妻无子，故爱如珍宝；且又见她聪明清秀，便也欲使她读书识得几个字，不过假充养子之意，聊解膝下荒凉之叹。】，又是请的进士出身的贾雨村做老师，所以，我想林妹妹是不会像李纨那样读类似《烈女传》、《女四书》的书。而且，林妹妹自己也说读的是四书，原著第三回【摘录：贾母因问黛玉念何书。黛玉道：“只刚念了《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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