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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番外:恶魔的絮语 ...

  •   据说,每一代应双子座星命而生的圣斗士,都是以双胞胎的形式降临大地。但是神祇既然给了他们格外的宽容,令他们拥有了比寻常兄弟更加亲密无间的血缘和心灵羁绊,就势必要用更残酷的命运去折磨他们。

      神话时代,同母异父的斯巴达王子卡斯托尔与波吕克斯被一场意外分割到了阴阳两界,拥有半神血脉的波吕克斯享有永恒的生命,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身为人类的兄长死去,他悲痛欲绝地向宙斯请求复活卡斯托尔,然而阴间的亡者是不能回到地面上的。对此,宙斯做出了一个折中的裁决——当兄弟俩其中一个人生活在阳间的时候,另一个人就必须留在阴间履行死者的义务,直到他们共享的生命走到尽头。

      兄弟二人对此毫无异议,平静地接受了神祇的安排。后来,宙斯感念于这对兄弟的深厚情谊,将他们的形象升入天际,化作双子座。

      然而,从那之后,每一代双子座的圣斗士们似乎都摆脱不了这对双胞胎遗留下的诅咒般的命运,要么天各一方离心离德,要么反目成仇互相残杀。如果有幸碰上某一代互通心意,往往其中一个就会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早早夭折,留下另一个背着回忆沉默地奔赴战场,直到死亡令他们重逢。

      双子座的诅咒从神话时代起就像一团阴影笼罩在圣域上空,每一代人都竭力想去避免这个结果,但最终却总是逃不过命运的捉弄。

      “所以你不要乱跑,不要乱吃东西,晚上睡觉记得好好盖被子,天气冷了记得加衣服……哥——哥——!我真的受够你了,这种事情从我八岁唠叨到十八岁,你还有完没完了呀?!”亚伯抱着枕头在床上滚来滚去,翻着死鱼眼绝望地哀嚎。

      该隐早就吃够了弟弟撒娇耍赖这一套,面无表情且毫不客气地把他从被窝里拖出来,不顾亚伯拼命挣扎硬是给他多套了条秋裤:“这种说法能在圣域流传这么多年,说明它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凡事小心总没错。”

      亚伯伸手拽了拽那条紧绷绷的裤子,刚想偷偷往下薅,就被该隐一个警告的眼神吓得赶紧缩回了手,嘴里嘀咕着:“可是咱俩不都健健康康地长到十八岁了吗?没病也没灾,而且都顺利通过圣衣的认可获得双子座黄金圣斗士的身份了,任务也没出过事情,可见诅咒什么的也不完全靠谱嘛,没准只是前人以讹传讹呢?”

      该隐金色的眼眸中还是掩不住的忧虑,但是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扭头去看了看摆在窗台附近的花盆,听说明天可能要下雨,他就把这些暂时还没长大经不起风吹雨打的小家伙搬进了屋子,刚才已经仔细地松过了土,看情况浇了水。其中有一个瓷器花盆和其他陶器花盆显得格格不入,里面栽着一蓬已经完全长成的植株,绿色的叶片从枝干上零散地挂下来,里面掩映着几个深色的纺锤形花蕾。但可能是因为气候不适,也可能是这种花开放的时间实在是太晚了,该隐从来没见过它们绽放的样子。

      如果那时候,该隐多花些心思去了解一下这种名叫昙花的植物背后的传说和它的花语,可能就不会这么有耐心伺候它了,而是将其连根拔起,扔到垃圾堆里一把火烧光。

      但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吃的,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迷信行为是否真的会影响到命运,该隐永远没机会知道了,亚伯也一样。

      在时间的乱流中,亚伯其实只停留了很短的一小会儿,但是失去了黄金圣衣保护的肉/体几乎在一瞬间就被撕碎了,然后是灵魂,在极其痛苦地挣扎之后,亚伯完全是凭着本能撞进了一个时空裂隙,那个时候他的灵魂只剩下了一部分残缺的碎片,懵懵懂懂地就陷入了沉睡。

      时年八岁,对异次元空间运用还不成熟的撒加这天在练习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什么东西从黑漆漆的时空裂隙里冲了出来,一头撞进了自己的脑子里,当场不省人事,吓得陪练的艾俄洛斯差点以为自己失手把同伴打出了问题。不过在一顿兵荒马乱的检查之后,史昂宣布他没事了,继续该干嘛干嘛去吧。

      撒加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随着年龄一天天增长,作为这个时代最年长的两位黄金圣斗士,他身上有太多担子要承担,加隆是肯定指望不上的,他甚至无法得到圣衣的认可,而且在自己获得双子座黄金圣斗士身份的同一天,加隆就被告知——以后不能再公开露面了。

      因为这件事撒加一度跑去恳求史昂,哪怕只给一个白银甚至青铜圣斗士的名额也可以,从此不见天日对加隆而言实在太过残忍,然而那位全身包裹在沉重法袍与三重冠之下的老人只是叹息着摇了摇头,反问他:“你认为这样的安排,加隆可能会接受吗?”

      撒加哑口无言,自己弟弟什么脾气自己再清楚不过,要他委曲求全还不如杀了他。可是明知道史昂另有主张,他还是忍不住愤慨,只是那么一小会儿……而已。

      而那一瞬间爆发的负面情绪成了最好的饵食,被蛰伏于撒加脑海中的灵魂残片吸收了,于是亚伯的意识再次被唤醒,开始茫然地打探周围。

      撒加一天天长大,实力一天天变得强劲,他几乎是强迫着自己带上完美的面具去应对一切,艾俄洛斯是他最好的朋友和搭档,他也是一名极为优秀的黄金圣斗士,两位少年被整个圣域和附近的信徒视为神祇的化身,而尚且年幼的其他黄金候补生也被他们的光芒所吸引,整天围着他俩转。

      然而双生子总是能一眼看出彼此心底的真实。

      加隆偶尔出现一次,看着撒加那副样子就忍不住出言嘲讽,兄弟俩经常说不上几句话就吵起来,以至于大打出手,最后各自带着一身淤青咬牙切齿不欢而散。

      每当这种时候,亚伯就会如获至宝地吸收着撒加脑海里的负面情绪,然后直到某一天,他兴奋地发现,自己竟然可以趁着撒加晚上睡觉的时候悄悄抢过他的身体控制权!

      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自然就会有第二次,亚伯渐渐不再满足于只是用撒加的躯体出去逛逛,他开始在大脑中与撒加的意识交谈,在他烦恼的时候给他出谋划策(虽然事后被证明大多是馊主意),倾听他对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弟弟的抱怨,偶尔指点一下双子座的绝技,给他讲讲上一代的故事,以及……那个所谓的双子不详的诅咒。

      撒加对于这个诅咒的内容表示很惊讶,史昂从来没有告诉过他类似的传闻,亚伯很轻地笑了笑,他曾经是不信命的,结果在顺风顺水过了十八年后,一朝沦落到只能寄生于别人的脑海中苟延残喘,天知道该隐感知到自己的死讯后会崩溃成什么样子,那个没事就喜欢摆弄盆栽、心思细腻又温柔善良的哥哥啊……

      可是不告诉下一代双子座这个传闻,难道就能避开祸端降临吗?

      神祇立于天际冷眼旁观,道一句“天真”。

      亚伯渐渐发现,如果他试图往更善良的方向去考虑事情,他就会变得虚弱,就好像大部分能量都流失到了撒加的灵魂中去,而当自已站在邪恶的角度,力量就会增强,而撒加对身体的控制权也会减弱,留给自己可乘之机。

      撒加也意识到了这点,他开始对亚伯的存在和影响感到惶恐,他愤恨地称亚伯为恶魔,不肯再叫他的名字,也不再肯向他敞开心扉。然而日益滋生又无处排解的负面情绪,最终还是被亚伯疯狂地吸食,令他变得越来越强大,越来越无法控制。

      争夺控制权的拉锯战让撒加筋疲力尽,加隆是第一个意识到撒加精神不稳定的人,但他只是以为撒加终于暴露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带着某种幸灾乐祸的快感跑来挑唆他取代雅典娜和教皇,把一切都掌握在手里,就像他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那样。

      怒不可遏的撒加将他一顿暴打后扔进斯尼旺海峡之下的岩牢中,加隆泡在冰冷的海水里冻得直哆嗦,那张嘴还不忘叫嚣:“撒加!总有一天你会被人撕下伪善的面具,踩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

      撒加气得浑身发抖,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圣域,他甚至不记得一路上碰到了什么人,都说了些什么话,直到踏入双子宫肩膀撞到柱子上才猛然惊醒,冷汗直冒地滑坐在地上——糟了,他已经彻底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了……

      这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艾俄洛斯熟悉的声音:“撒加?你总算回来了,我有些事情想找你谈谈——咦?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糟糕,生病了吗?”

      撒加连忙低头用衣服蹭掉脸上的汗水,整理出一个习以为常的微笑:“没有,只是有些累了,你刚才说有事找我?”

      艾俄洛斯祖母绿色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眼撒加的情况,不对劲,他的情况真的不对劲,虽然这件事情很重要,但是比起撒加的健康,还是先放一放吧……

      撒加一眼就看穿了艾俄洛斯的想法,他不自觉地用强势的语气开口道:“把你的话讲完,不然我会忍不住一直想着这件事,你知道,我……”他艰难地考虑着词措,“……总是很容易钻牛角尖,所以我们彼此之间还是坦诚些吧。”

      “好吧。”艾俄洛斯知道拗不过好友,神色变得严肃,“之前雅典娜降临的时候,史昂大人表示他年老体衰,近日会把教皇的职位传给我们俩其中的一个。撒加,我打算推举你去接任。”

      撒加征了一下,比起喜悦,更加剧烈的惶恐情绪一下子涌了上来,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开口反驳:“可是无论从哪方面看,你都比我更胜一筹!最重要的是你的内心……唔……”他死死地按着自己的心口,越来越强烈的心悸已经让他没办法说话了。

      那个恶魔又开始抢夺他的身体了!

      撒加猛地站起来,一把推开试图搀扶自己的艾俄洛斯,不顾一切地往山下逃去。

      不知道跑出了多远,撒加跌跌撞撞地摔倒在一片河滩上,歇了一会,咬牙爬起来掬起一捧水狠狠泼到脸上,甩了甩脑袋,盯着河面发呆。

      水是流动的,所以自己的倒影不可能像镜子里那样平稳,在粼粼波涛中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也显得有些陌生……不对!头发怎么变成黑色的了?!而且眼睛也变成了嗜血的红色!

      黑色的倒影诡异地勾起了嘴角:“你在犹豫什么?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了,这不是你一直梦寐以求的吗?”

      “滚开!!!————”撒加猛然一挥手,足以粉碎星辰的力量直接碾平了整座山谷!

      正借着射手座黄金圣衣的羽翼悬停在空中焦急搜寻的艾俄洛斯被那股惊人的小宇宙吓了一跳,连忙振翅往那个方向赶去,然而他最终只找到了晕倒在河滩上的好友,急于检查之际,没有发觉发尾上最后一缕漆黑在迅速褪去。

      后来发生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了。

      撒加眼看着艾俄洛斯硬吃了自己一记银河星爆,毫不抵抗地抱着雅典娜逃进了茫茫夜色,他低头看着掉落在地上的青铜面具,抓着黄金匕首的手背上青筋毕露。

      为什么偏偏是你呢?

      为什么偏偏是艾俄洛斯撞到了最不能让人看到的这一面呢?

      发梢上的漆黑缓缓褪去,恢复了原本的蓝色,冰凉的泪水划过脸颊,滴落在同样冰凉的石板地面上。

      恶魔在他耳边低语:从现在开始,你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于是撒加弯腰捡起了面具,以教皇的口吻下达了对叛徒的诛杀令。

      亚伯对此非常满意,按照他的想法,现在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所有人面前了,不再是某个见不得人的黑影,连名字也无法被提及的存在。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超出了他的想象,撒加的精神力似乎在一夜之间暴涨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以至于亚伯的意识一度被压得无法抬头。可是人的恶念是不可能消失的,在经年累月的积累后,亚伯的力量终于再次占据了上风。

      宽广到奢侈的浴池中一片雾气氤氲,伪装成教皇的青年面无表情地站立着,俯视着水中全然赤/裸的身躯,打湿的漆黑长发像海藻一样铺泄在自己的身上,血红的眼眸中只有冷漠和残酷。

      这不是撒加的容貌,但也不是我的容貌。

      亚伯难得愣神,可是,自己过去到底长什么样子,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

      两个灵魂的意识并不共通,除非有一方主动告知另一方自己的所作所为。所以每天撒加处理完大量政务后,还得给时不时冒出来乱搞一气又缩回去呼呼大睡的亚伯擦屁股,十三年下来,撒加自己都佩服自己,为什么还没疯掉。

      随着时间推移,撒加和亚伯都意识到,两个人无论性格还是为人处世都相差甚远,却不得不挤在一个躯壳里维持这种互相折磨令人抓狂的共生关系。不过有一件事情亚伯始终没有想明白,为什么撒加从来没有试图用暴力手段把自己驱逐出去?他就不信那个储存了历代教皇手札的占星楼上会找不到这样的方法。

      对此撒加一直保持沉默,他只是默默地为自己的计划做打算。

      当亚伯意识到真正的雅典娜已经回归圣域的时候,他知道大势已去,可还是在最后一刻抢走了身体的控制权,试图将那个小姑娘的头颅拧下来,可是射手座的弓箭已经钉住了他的影子,让他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双鱼座护送雅典娜逃出了教皇殿。

      与艾俄洛斯的交锋完全是徒劳的困兽之斗,对方不断质问自己到底是谁,亚伯恼火地反驳,我就是撒加!只是你们这些自诩了解他的家伙永远都不会承认,神的化身也会有邪恶和脆弱的一面!

      战斗僵持了很久,最终,由身后照射过来的雅典娜盾牌的光芒终结了一切,亚伯被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强行扯出了撒加的驱壳,缠绕在身上的黑色怨气不甘心地翻滚咆哮着,最终也在金色的圣光中蒸发殆尽了。

      在那一刻亚伯忽然明白了撒加的用意——只有雅典娜的力量才能令盾牌发挥作用,而盾牌的力量可以驱除世界上一切邪祟,却不会伤到他的灵魂。

      原来直到最后,撒加对自己这个把他人生搞得一团糟的混蛋,还保留着善意么?

      失去肉/体凭俯的灵魂只有一个去处——冥界。

      当亚伯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目是一片广袤的冻土,自己的身躯完全陷进了厚厚的冰层里,只剩下一颗脑袋露在外面,头发被刺骨的冷风吹得颤动不止,发丝几乎将自己的视线完全挡住了。

      可是亚伯还是看见了,就在自己身边,该隐的大半身躯同样陷入了冰层,只剩半张脸露在外面,银色的短发被狂风撕扯着,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容上,双目安静地阖着,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亚伯再清楚不过,当该隐认真注视自己的时候,那对金色的瞳孔中永远都带着温暖的笑意。

      “死后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哥哥。你不在的时候,我都犯了些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啊。”亚伯吃力地扭动脖子看着兄长沉眠的方向,语气带着渗透骨髓的悲凉,“可是只要你在身边,即使在地狱里,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亡者的呓语很快就被冰地狱的冷风刮得支离破碎,再也听不清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双子座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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