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Boss爱吃鱼

2、第二章

　　没有卷子的罚站是枯燥乏味的。

　　沈今朝跟门神似的在班级门口站了一上午，腿麻腰疼，还得忍受每到下课走廊上同学的注视，如此一来，罚站不仅没让她把这口气顺下去，反而激起了她沉寂多年的叛逆因子。

　　于是她趁着中午放学，带着书包，翘课了。

　　和她一起出校门的时新胆子小，看着保安的一双眼睛写满了心虚。

　　“今朝啊，你这是罪上加罪，明天来学校老太婆会发飙的。”

　　九月的天气，宁城没有半分秋意，热的要命，还得穿校服，闷得沈今朝越发烦躁。出了校门后她就把校服脱了塞进书包，和时新两人走到公交站，两人找个有阴的地方站着等公交。

　　“你去吃饭吧。”沈今朝对时新说。

　　一中中午休息时间不算长，还得提前去集体睡午觉，留给他们吃饭的时候最多也只有四十五分钟，其中还包括来回路上的时间。因此大部分同学都是在学校食堂吃，实在吃腻了，就去学校周边的快餐店换换口味。

　　时新今天就是出来换口味的。

　　顺便陪沈今朝等公交。

　　“没事没事，我吃饭快。”

　　沈今朝看她还规规矩矩穿着校服，领子折的整整齐齐，拉链的位置也恰好，整个人透着一股好学生气质。

　　她收回目光，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她这个同桌，性格温和，热爱学习，从不拖欠作业，做事也是老老实实的，沈今朝在一中这三年，身上那些乖学生的特质都是从她身上学来的。

　　一个二十岁的老阿姨迫于工作压力成天跟一群未成年混在一起，沈今朝内心一片仓然。

　　她宁愿像沈焕一样成天出去花天酒地浪的没边，或者像老大一样白天拯救世界晚上拯救失足妇女，也比在这破学校收集所谓的“重要资料”来的轻松。

　　哎。

　　隔着斑马线，她等的公交被红灯拦住。

　　一中门口的红绿灯格外漫长，足足有八十秒。

　　“你去吃饭吧。”沈今朝说。

　　这次时新终于肯留她一个人，“好吧，那你路上注意，要是有作业我帮你收好明天给你？”

　　“麻烦你了。”

　　时新笑笑，眼睛弯成了月牙，朝她摆摆手，“那我走了啊。”

　　沈今朝点了点下巴。

　　快走快走，这么软萌的妹子放在她身边，她怕自己什么时候把持不住带坏人家。

　　时新一步三回头，生怕她在她看不见的时候出了什么事故，直到沈今朝上了公交，还看见她往这边瞟。

　　沈今朝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笑了笑。

　　时新这才放心走了，不久就拐了个弯，公交也启动，两人视线之内终于见不到对方。

　　每次跟她同桌分开都像琼瑶剧一样，——她就是那个上了火车的何书桓。

　　从一中坐公交回宁城城西，几乎要跨过半个宁城，还得转车，站了十来分钟，车上终于有空位，沈今朝坐下后就闭上了眼，休息。

　　身体在休息，脑子却没有，耳边除了公交车行驶的声音，还有人的交谈声。

　　她细细想了想自己这几年的生活，忽然深觉疲惫。

　　时间回到三年前，她刚刚高中毕业，正准备去另一个城市读大学，一个人生活的小房子突然多出了几个男男女女，看着像是领头的男人名字叫成天，叼着根烟告诉她——

　　这里有一份年薪百万工作时间一周不超过十个小时的轻松工作，你放弃大学来我们组里吧。

　　她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也知道要是自己不合作肯定会被打晕带走，于是格外自觉地选择了答应。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原本被自己挣脱的生活，又一次找上了她。

　　她需要再次面对一个完全不同的，生了病的世界。

　　大概是五十年前，一位老教授发现了第一位“病人”。那人是他的学生，对文学很感兴趣，喜爱读书，看起来是个再正常不过的普通人。但在某一天，这位学生忽然放火烧了学校图书馆。那不是一场普通的大火，被火焰沾上的人或东西，只留下灰烬，没有任何人幸免。

　　也是因为这一场事故，老教授发现，这个世界上有一部分的人生了一种很严重的“病”。他们生而带着异于常人的能力，这些能力大多来自家族的传承，巨大的秘密隐藏在普通人的生活之下，那底下的世界是肮脏污浊的，他们有着自己的交易规则，已经形成了独特的关系网。在老教授将这件事报告给政/府之后，老教授便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一场大变/革。

　　这些地下的“病人”被翻了出来，关进特定的地方，陪伴着他们的除了一群穿着白衣的研究者，就只剩下他们的同伴。

　　这个根系如此之大，牵扯也极深，研究这些“病人”惹怒了其中一些家族，战争一触即发。阴雨连绵的地上，冲刷了的鲜血，变成淡淡的红色。

　　冲突过后，双方损失惨重，又过了好些年，双方才达成协议：这些家族需要承担起一部分责任，地下的世界不能影响正常人的生活，同时也需要接受政/府的监管。

　　研究者发现，这些“病人”身上的能力并不稳定，并且很有可能会造成巨大的损害。比如那位普通的学生，只是因为在图书馆被人泼了一杯水，火焰就从他的手心冒出，将整座图书馆烧成灰烬。政/府要求这些家族保证自己的人不会失去控制，并且为这些人负责。

　　重新建立起来的规则让双方都进入了和平时期。

　　另一个世界的秘密被揭开，这些人把他们拥有的特殊能力称作“宿灵”，而那些有着宿灵血脉的大家族将这片土地分为各个区，从1到99号，这也对应了他们至今掌握的九十九种宿灵。

　　沈今朝是其中之一，并且很幸运，她出生在一个和平的年代。

　　她所在的宁城因为地广，身上带着宿灵的人也比其他区域多，被称作第三区。说起来，这些编号也很有意思，越靠近边缘的数字代表这片区域最危险，也代表宿灵越强大，最中间的数字，比如49,50等，代表的宿灵越平庸，这些人也跟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

　　有人称他们为“病人”，也有人称他们为“天赋者”，但他们自己对自己也没有什么特定的称呼，如果说要有，大概就是......人吧。

　　汽车鸣笛声刺耳，此起彼伏。

　　沈今朝透过窗户看了看，前面似乎出了事故，一辆电动车倒在地上，前方是一辆价值不菲的小轿车，车屁股凹进去一块，两位车主正在“协调”。

　　看样子一时半会是动不了，还得等交警过来。

　　公交车司机也打开了车门，想下车的乘客可以下车。

　　沈今朝拿起书包从后门下去，这边是市中心，周围有不少餐馆，正好她也没吃午饭，就随便进了一家西餐厅。

　　服务员看她模样像学生，亲切地带着她到了个靠窗的好位置，语气也是温温柔柔的，问她要不要来一个儿童套餐。

　　沈今朝意难平，顺手挑了一个最贵的牛排，还装模作样地要瓶红酒。

　　服务员脸上有些尴尬，大概是担心她付不起钱却又怕得罪人，于是说：“你父母会来吗？”

　　“我一个人。”

　　“那......”

　　“我有钱，你放心。”沈今朝打断她。

　　“不是不是，我是......担心你未成年。”

　　沈今朝朝她笑了笑，模样格外端庄，“其实我是个演员，刚拍完戏，今年都二十了。”

　　服务员半信半疑地走了。

　　沈今朝脸上的笑立马垮了下来，拿起桌上的柠檬水喝了口，抬头的瞬间，透过玻璃杯看见她侧前方，一口水卡在喉咙，不上不下。

　　男人正对她，干净的短发，皮肤偏白，黑色衬衣解开一颗扣子。

　　大概有些人的确天赋异禀，沈今朝不知道他有什么异能，或者说他生了什么病，她只知道，光是这张脸，就已经是犯规了。

　　被玻璃杯扭曲的视线，挡不住沈今朝视力良好的眼睛，看见他正在看着自己。

　　她装作淡定地咽下水，把水杯放在自己跟前，似乎这样能帮她挡一挡。

　　好在他没有看太久，也可能刚刚只是随意一瞥，她也恰好碰上，——诡异的巧合。

　　沈今朝不敢看那个方向，干脆拿出手机玩。

　　她先给老大成天发了短信，说自己翘课了，大概三点钟就能到家。

　　每个区都会有负责的小组，成员大概在五到十人，他们区是“重灾区”，因此上头给的补贴也多，甚至还给他们买了幢大别墅，就在宁城城西的郊区。

　　老大回复很快，问她需不需要人接。

　　市中心到城西，对她来说就是漫长的公交地铁以及车上的各种异味，她没有犹豫地选择了让人接。

　　没多久，服务员给她上菜，以及一瓶红酒。

　　沈今朝不会喝酒，刚刚是一时冲动，但她看了看，这瓶酒还不错。

　　“需要帮您开吗？”服务员问道。

　　“不用，我带走。”

　　服务员似乎松了口气，“那您请慢用。”

　　“嗯。”

　　她吃东西很快，但动作却比平时要僵硬许多。心里紧张，连吃东西都不能安生。三两下解决完牛排，其实她也没吃出这个牛排跟几十块的有什么不同，感觉就是口感嫩了些，不过这里的柠檬水倒是挺好喝。

　　填饱肚子精神都好了不少，沈今朝心情不错，但面上却还是没什么表情，朝服务员方向看了看，温柔的小姐姐很快就过来了。

　　她在书包里摸出一张卡递给她，“结账。”

　　苦逼高中生打工两年多收获还不错，至少她从来不会缺钱花。

　　服务员拿着卡走了，过了会，带着一个男人过来。

　　男人一身正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三、四十岁，眼角已有皱纹，面上带着笑，朝沈今朝微微弯腰点头。

　　“沈小姐难得来一趟，我们这还有一瓶珍藏的好酒，不再多留一会？”

　　他这一站恰好挡住了她前方的男人，沈今朝紧绷的神经顿时放松不少。

　　她笑笑，低声说：“执法者就在对面，您也不看看时机。”

　　男人脸一僵，微微侧头看了看，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却还是对她说：“多谢沈小姐提醒，那......改日再叙。”

　　沈今朝背着书包，提着服务员给她包装好的酒起身，没再多说什么。

　　刚出餐厅门，她彻底松了口气，脑子里的那团棉花终于被烧的一干二净，焦灼的味道让人更清醒。

　　有多久没见到他了？

　　沈今朝在心里算了算，七年，八年，差不多这个时间吧。

　　这个男人长得这么好看，放在外面太危险了。

　　她已经过了那个张扬的年纪，但却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宣告自己对这个男人的所有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