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属意》七月金鱼

37、第 37 章

　　涂野城闪进病房的时候，并没有人看见。
　　他是用了穿行术过来的，一方面这样比较快，一方面也不想惊动病院。
　　他知道乌莲并不愿意见他，他要紧牙关不和她说清楚，是怕吓到她，也是怕她知道之后，彻底的和他断绝了可能。
　　涂野城记得自己问过她，她怕他么？那句话问的不是她是否害怕他的伤疤，而是想问她是否害怕他的身份。
　　不是人类的身份。
　　拥有宿敌的身份。
　　被百年千年追杀的身份。
　　然而他并没敢和她说清楚。
　　这么多年潜藏着生活，被回忆和暴走的能力搅得生活乱七八糟，他们从来对外人，对普通人抱以警惕的身份。
　　族内对与人类的共生关系并没有给与禁止，反而鼓励。
　　人类是种柔软而温暖的生物，被他们所拥抱着，以平凡的爱意所浸染，可以让暴躁的灵魂安静一阵子。
　　但是总有一天，那种渴望会突破自己的能力的极限，会想要独占，会恶意的从他们身上索取，会……
　　涂野城这一族更加如此。
　　他不想冒险。
　　那朵美丽的小花，在自己平凡的一生中成长、绽放、凋谢就可以了。
　　他曾经是这样想的，让她在自己的花圃里生长，他会看护好她，会给她最好，最安全、最温暖的环保，陪她到白发苍苍。
　　然而那是行刑者出现前的奢望。他已经贪心太过。
　　所以命运来报应他了。

　　涂野城推开门。
　　月光从窗口照进来。落在床头。
　　乌莲的脸色还有点苍白，带着一点疲倦，睡着了也看得出来心绪不宁的疲惫感。
　　她的头被绷带缠绕着，头发散落在枕头上，被平时在涂野城家里的时候看起来更加脆弱。
　　他曾经在各种夜晚醒过来，看见她含着笑意的睡颜，仿佛是在无数浮生的镜像中找到生身于此的意义，然后平静下来，才能继续入眠。
　　而和她分开以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能好好睡上一觉，只有极度的疲惫之后，身体本能自我保护，才能让他平静的睡上几个小时。
　　像这样，月光下，有她在枕边，看着她的睡颜感受时光如水的流逝，听得见自己心脏在胸腔安稳跳动的时光，像是微甜的水在渴人的唇边，让他想要扑身而上，却又珍重舍不得。

　　门忽然响了。
　　“小姐？”门外是一个压低的声音，听不出男女。涂野城皱了下眉头，闪进了窗帘后，稍微用了点能力掩盖自己的身形。
　　月亮被云朵遮住，房间内一片昏暗，看不清楚他的影子。
　　没有得到回音，但是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门口，他并没有开灯，一双眼眸在黑暗中发出暗红色的闪光。
　　那是夜视镜的光？是雇佣的杀手？涂野城心下一惊，散开自己的能力去探测周围和对面楼顶是否有支援的狙击手。
　　“小姐？”那人又轻声唤了一声，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音之后，笑着恢复了本身，”该打针了小姐。打完你就不痛了哦。”
　　一道巨大的黑色阴影从他手中劈出，破空的声音撕扯出阵阵红色的电光缠绕其上。
　　能力者？！
　　夜色下，涂野城迅疾得收回了能力，全力朝着那个巨大的阴影伸手握去，连绵不绝的冰霜从空气中凝结出来，发出霹雳扒拉的声音，堪堪在那个巨大黑影劈至乌莲面前时将它冻住。
　　月色将明，两个人互相打了个照面。
　　黑影穿着一身佣兵的服装，夜视镜被涂野城掀起的气浪所吹跑，露出一双灰蓝色的眼睛。涂野城的瞳孔陡然间放大，接着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叮当两下，他挣开涂野城的冰冻，转而破门而去。
　　乌莲恰在此时醒来，睁开眼，她只见到一室狼藉的冰渣和钢铁的碎屑，然后看到涂野城的红色眼眸留恋的回望了她一眼，继而转身闪了出去。
　　她楞了一下，思绪一片混乱，身体却比头脑更快的行动起来，撑着还在隐隐作痛的头部，她翻身下床，穿上拖鞋，追了出去。

　　涂野城看见乌莲醒了，但是他现在没时间去和她说明自己出现在那里的前因后果，来袭击她的那个人逃了，他身上正是前面感受到的，偷去了乌莲气味掩盖自己的，幕后行刑者的味道。
　　而且那双灰蓝色的眼睛。
　　他太熟悉了，在梦里，在那个阴暗潮湿，一年没有多少天是晴天的岛国，他的噩梦里，有着这样一双灰蓝色的眼睛，但那个时候。
　　他脚下发力，跟着不断向上的脚步声冲了过去，一面内心分析到
　　刚才的那一击，他情急之下，一点也没有留手，用的是百分之百的急冻能力，所以才能把黑影冻住外加粉碎。
　　那个黑色的阴影并不是枪管什么东西，从刚才的举动来看，也不是外力，而是这个人身上长出来的棘刺之类的玩意，那么他的能力应该就是这种骨刺，对他来说，只要能接触到，冻住，粉碎，他是做得到的。怕的就是突然间的突刺。
　　所以，在看到面前那扇通往天台的门时，涂野城顺手一甩，一个冰坨扔了出去，在门后面炸开将整片地面冻结。
　　意料之中的，他听见靴子后跳的声音，证明这人对自己的能力非常清楚，所以在他扔出冰弹的时候就选择了避开。
　　涂野城乘机突入天台上。
　　一大片开阔的地带。因为是半夜的缘故，晾晒的东西都被收了起来，只有几根光秃秃的晾衣架子，黑影站在架子后，正在朝后飞奔。
　　涂野城顺手又扔去四五个冰弹，两个在他身后爆炸，两个却越过了他的身前，打出了一块冰墙。
　　黑影明白了他的意图，今天没有一场好斗，对方是绝对不会放自己轻易离开。他停下脚步，选择了一个安全的落地点，终于转过身来。
　　月光如洗，照耀在他们的身上。
　　黑影的脸整个埋在一个面罩之下，只露出一双灰蓝色的眼睛，在月光下看着涂野城，带着冷酷的杀意。
　　“是你么？！”涂野城忍不住开口问道，”是你么雷欧！？”

　　风烈烈吹响，站在对面的人一动不动，只是摆出警戒的姿态。
　　涂野城向前一步，手中寒冰闪现，滋啦啦的冒着让人恐惧的光芒。
　　“再问你一遍，是不是雷欧？在我耐心耗完之前，回答我！”
　　对面的人举起手拿下了脸上的面具，那是一张冷酷的白人男子的脸，灰蓝色的眼眸，苍白的面容下深陷的黑色而眼圈。
　　“果然是你。”涂野城轻声唾骂到。
　　“好久不见，里昂。”雷欧露出一个看似友善的笑容，”或者我该叫你什么？涂野城？是这个名字么？“
　　他的中文说的字正腔圆，流利而丝毫不带口音，然而从他的音调中完全听不出一点点友善的成分。
　　涂野城颓然的放下手，“当年追赶我们的，果然不是普通的地下孤儿院吧”
　　“你不是回到欧洲去查过了么？”雷欧扯着嘴角扭曲的笑了出来，“查到了什么你不说来听听么？”
　　涂野城警惕的看着他，”你是普通人。并没有能力，也不是禁种。“
　　对啊。”对方爆发出一个歇斯底里的笑容，“禁种，呸”他从嘴里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根本就是杂种。“
　　\"你说是吧，禁种！”
　　天台的铁门哗一声打开，涂野城只来得及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闪过，然后一连串的巨大保障，气浪和火星向他喷涌而来。
　　他急速抬手，从手中挥舞出巨大的冰块和冷气，与那些热浪撞击在一起，气流回旋，将整个天台都笼罩住，呛人的烟雾像是鬼魅一样舞动，涂野城心下焦急，在身后鼓动起巨大的风压，驱散了烟雾。
　　眼前，十步远的地方，雷欧蹲在天台的栏杆之上，手里的银光架在一个人的脖子上。
　　是乌莲。
　　“这是……怎么回事。”
　　她的额头又渗下血迹，沿着面颊一路流淌下来。一双平日里平静宁和的眼睛看着涂野城，里面写满了恐惧。
　　“你上来干什么？！”他忍不住吼她。
　　“呜呜呜”乌莲想要挣扎，刀口却更深的嵌入到肉里，血液从脖颈处流淌下来，将整件白色的病号服染得血迹斑斑。
　　“哎呀哎呀，别吓到人家小姑娘啊，禁种。”
　　雷欧舔了一下嘴唇，在乌莲耳边吹了口气，“记得我么，小姐？”
　　乌莲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个声音虽然扭曲而夸张，但是她是听过的，她绞尽脑汁从记忆中翻找这个讯息，“是你，帮忙来搭建画展的那个工人？”
　　“小姐好记性。”雷欧倒是吃了一惊，他只是随口问一句，没想到乌莲还真的记住了他。
　　“你是什么人，当时你救了我，我还没有谢你。现在你能不能放开我”她顿了顿，艰难的吞咽了下，“你需要什么，都可以好说。”
　　“乌莲小姐，昌盛集团董事长的独女，父母八岁离异后独自在云城和外祖母一起生活。直到初中后直接进入了S市高，然后就心甘情愿的什么都不管，开起了花店”雷欧一只手握着刀柄，空着的那只手挠了挠自己的下巴，被乌莲的头发蹭的有点痒痒的，”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啊涂野城，这些情报你也有的不是么。“
　　涂野城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是查过乌莲，但是瞒得密不透风，根本不敢让乌莲知道。他卑劣的、肮脏的心思就这么被雷欧抖落在苦主面前，看着乌莲不可置信的眼神，他恨不得一刀劈向那个疯狂狞笑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