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菟丝花与偏执狂》多梨

3、归家

　　云凝月还穿着方才上镜的那条淡黄色的裙子，露出来优美的锁骨；脸上的妆还没有卸，嘴唇是他曾明确说过像喝了番茄汁一样的红。

　　顾兰节的手指拂上她的唇，揉了揉，哑声问：“你怎么想的？”

　　云凝月心乱如麻。

　　她能怎么想？顾居稳和顾兰节都是真心实意将她当做家人看待，完全是溺爱着，娇养着她；而她呢，违背了顾居稳的意愿，执意要追查事情真相，一走了之；更是在离开前，以醉酒为借口，对着顾兰节，不该做的事情她做了一遍。

　　云凝月艰难地说：“当时是我脑袋不清醒，才做了糊涂事，对不起。”

　　她低着头：“你要是不想见我，我马上走；今天下午也谢谢你了，余下的事情不用你费心，我会和导演说清楚。”

　　云凝月竭力把自己的姿态放低，企图能博得顾兰节的一点同情心。

　　顾兰节盯着她瞧，捏着她的下巴，强迫云凝月与他对视：“一句对不起就算了？”

　　“我也不知道能做什么才能弥补对你造成的伤害。”

　　她如今不过是个小网红，没钱没势，只有自己一个人。

　　至于顾家，她是断不能，也不敢再去求助的。

　　“今晚上你跟我回一趟家，”顾兰节声音冷硬，他松开了手，后退了一步，“父亲很想见你。”

　　“哥——”

　　云凝月脱口而出，又卡住，艰难地别过脸去：“我受你们家照顾已经够多了，我——”

　　“你才多大，顾家又不是养不了你，”瞧她一脸难堪，顾兰节缓和了语气，但随即又冷了脸色：“亏你还记得，我是你哥。”

　　不像是教训，倒像是恨铁不成钢。

　　云凝月低声哀求：“求求你了，哥哥。”

　　“这事没得商量，”顾兰节言简意赅，“你必须回家。”

　　云凝月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欢快的钢琴曲。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对着顾兰节说：“影姐找我，我先出去——啊！”

　　顾兰节突然攥紧了她的手腕，拿走手机，看了眼，脸上殊无笑意，刚刚的那点暖色，也消耗殆尽了。

　　他忍无可忍地问：“这就是影姐的电话？”

　　手机屏幕上，赫然是个定时闹钟，她进来之前设好的，预备脱身用的。

　　云凝月冷汗涔涔。

　　“这样的小把戏，就别在我面前用了，”顾兰节的手指拂上她的脸颊，轻轻点了一下，又飞快离开，若无其事地说，“无论如何，还是要说一句，欢迎你回来，我亲爱的妹妹。”

　　他手指的温度似乎还停留在云凝月的脸颊，被他触碰过的地方，云凝月只觉酥酥麻麻。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顾兰节下了最后通牒：“等一会，司机过来接你；我还有事情，需要回公司一趟。”

　　他理了理衬衫，打开门走了出去，徒留云凝月一人，怔怔地站在原地发呆。

　　五分钟后，华影紧张兮兮的推开门，露了一张脸，四处瞧了瞧，看到云凝月失魂落魄的，问：“顾先生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云凝月摇摇头。

　　“他有提什么要求吗？”

　　摇头。

　　华影忧心忡忡：“他刚刚说，愿意参与三期拍摄。”

　　云凝月一愣：“他竟然同意了？”

　　华影说不出是喜还是忧：“若单单是这样，倒也行，至少收视率是不用愁了；不过我怕的是，他瞧上了你，要……”

　　她唠唠叨叨说了一堆，瞧见云凝月仍是神游天外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拍了她一下：“云凝月！”

　　“啊？”

　　云凝月茫然地看着她，显然没有听她刚刚说过的话。

　　华影无奈地拍着额头：“得了，我的小祖宗啊，你就不能对自己的事情上点心？”

　　自打第一眼见到云凝月，华影就有一种直觉，这个妹子迟早要火。

　　虽说娱乐圈漂亮的妹子多了去了，可少有云凝月这样标志的。她脸头小，五官精巧，素颜清纯可人，也压的住浓妆，丽而不俗。

　　在签约之前，云凝月是个穿搭博主，人生履历干干净净，读的是L大法语系，后来申请到交流项目，在法国留学并定居三年。

　　她凭借着穿搭和日常分享，在微博上积累了一些粉丝，偶尔接接广告，反响倒也不错；也因此，吸引了经纪公司的注意力。

　　对于云凝月，华影还是寄予了厚望。

　　她聪明，通透，天生的好脸蛋好身材，合该是吃这一碗饭的。

　　经过这半个月的相处，华影衷心地希望她能走的更远，更好。而现在的问题是，这顾兰节唯独对着云凝月破例，看重，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毫无疑问，云凝月若是能够依附上顾兰节，凭着顾家的财力，她以后拿到更好的资源，是绝对没问题；可这种事情，这种交易，明显也会成为她人生中的一大污点。

　　现在，华影忍不住说：“凝月，顾先生那边，你再好好的考虑考虑。你也想清楚，自己究竟需不需要拿这么大的牺牲，来交换少奋斗几年。”

　　“啊？”

　　云凝月觉出来她话里的意思，哭笑不得：“影姐，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和顾兰节——”

　　她顿了顿，轻声说：“我早些年，在他们家暂住过一段时间。”

　　这下，换华影傻了眼。

　　华影有些懵：“那你怎么——”

　　欲言又止。

　　既然和顾家有交情，那么如今云凝月为何还是一个被人随意忽视的新人？

　　瞧云凝月那模样，华影就知道，有故事，绝对的有故事。

　　“总之，我叫顾兰节一声哥哥，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云凝月笑了笑，心里却有些发酸，“他这个人最正经了，也不会做出那种事情来。”

　　华影说：“哎呀，这可真是……”

　　一旦牵扯到顾家，华影就聪明地选择了闭口不谈。她问云凝月：“那顾先生刚刚和你说什么了？”

　　“今晚上我得回一趟顾家。”

　　华影了然：“那你过去就行，导演那边，我会和他沟通。”

　　过来接云凝月的司机不多时就过来了，依旧是熟人。

　　云凝月叫了声“王叔叔好”，拉开车门上了车。

　　王叔叔见着云凝月，直觉她与以前没什么分别，依旧是那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一时感慨不已：“云小姐，您总算是回来了。”

　　他松开离合，调转了车头：“您可不知道，自从您出国之后，少爷的脾气坏了很多。”

　　云凝月调整了一下安全带的位置，手摸在安全带上，垂下了眼睛：“是我不对，擅自离家，也没能和你们好好的告别。”

　　“您可别这么说，”王叔叔笑了，他眼角堆起了皱纹，顿了顿，他劝慰：“云小姐，什么时候也搬回顾家吧。先生和少爷都惦记着你呢，这几年了，家里也十分冷清。”

　　云凝月不说话，凝神瞧着窗外的风景，看着不断倒退的高楼大厦，匆匆行人。

　　一别几年，陆林市风景依旧，不由得让她想起自己初到顾家前的心情，忐忑，迷茫；而如今想来，恍若隔世。

　　如今依旧是王叔叔载她回顾家，而她心里唯有恐惧。

　　临下车前，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拿出来看，是苏立晓发的短信，充满了谩骂。

　　无外乎是些狐狸精之类的话。

　　看来苏立晓也看到下午的直播了。云凝月甚至都能猜测的到，她得知顾兰节出现时候的脸色。

　　苏立晓挖走了路道，自以为能使她难堪，却不曾想，反而阴差阳错，帮助了她。

　　云凝月只回复了一句话。

　　“再跳脚顾兰节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发完短信，拉黑。

　　不用猜就能知道，苏立晓看到这条短信后，该多么的气急败坏，竭斯底里。

　　可她也忍够了。

　　当年那些本就微不足道的姐妹情谊，在此时也终于消耗殆尽。

　　她理了理头发，跨进了顾家的大门。

　　庭院依旧，花草繁茂，到达正厅的时候，赵姨放下了手里的花瓶，笑着走过来：“凝月，你终于回来了啊。”

　　语气亲切的像她不过是做了一场短暂旅行。

　　哪怕是做足了心理准备，听到这么一句话，云凝月也不由得酸了鼻子。

　　她哽着嗓音，叫了声“赵姨”。

　　赵姨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赵姨是顾家雇佣了多年的人，心思缜密，当初也是她，劝慰着云凝月，在顾居稳未能考虑到的地方，将她照顾的无微不至。

　　“听少爷说你要回来，我特意告诉了丁婶，让她煲了你最爱吃的猪肚鸡，拿小火煨着呢。”

　　赵姨红了眼眶，笑了笑，轻拍着她的背：“先去书房吧，先生在那里等你呢。”

　　赵姨口中的先生，只有顾居稳一个人；他们称呼顾兰节，惯常都是少爷。

　　云凝月上了二楼。

　　阔别几年，这里的摆设，一如昔日。

　　她静默地站了一阵子，推开了书房的门。

　　里面却没有顾居稳的身影，而是顾兰节，坐在藤椅上，手上捧着一本书，旁边的清茶，冉冉的热气。

　　他摘下眼镜，平静地瞧着云凝月，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你先坐下，在父亲来之前，我有事情要和你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