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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大小姐(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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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湾别墅里,住着程以南最爱的人。
这事儿,整个青城的人都知道,当然,程以南的太太裴舒也不例外。
上流社会,圈子小,流言传来传去,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到头来就说不清了。然而,程以南在清湾别墅养了人这事却是有实锤的,不少人亲眼见过他在那儿出入,甚至连哪门哪户都说得出来。这还是老早之前就有的事了,圈子里的人心如明镜,只不过明面上不提罢了。
只是,近来程以南行事太不顾忌,将别墅里的人放到明面上,才使得流言越演越烈。听说前些日子,正房太太裴舒被气得不行,跑去清湾别墅大闹一场,结果被人撵了出去,可以说是非常狼狈了。
那之后,这位程太太好像受了极大的打击,独自飞到美国疗伤。
这事,成了圈子里的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按理说,圈子里类似的事也不是没有,也并非只有裴舒这一人可怜。男人嘛,有钱有权,在外面有些花花肠子再正常不过,当太太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然而,像裴舒这样放下身段去闹,就很可笑了。
没多久,圈里又有人传说,原来清湾别墅里头那位是程以南的白月光——初恋呢,当然看重。
众人唏嘘不已:想当初程以南还是靠着裴家才混到如今的地位,这才几年光景,就不把裴家放在眼里了。哎,这裴家大小姐当得可真是窝囊!
她们唏嘘着,完了,便又津津有味地看裴舒笑话。
青城的市中心,寸土寸金。坐落于市中心繁华商业区的崇胜广场,里头高端奢侈品专柜林立,连空气中都散发着钞票的味道。
五楼一家高端美容会所,裴舒正在做指甲,叶珊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手机在沙发椅面上震动着响起。
裴舒双手不得闲,挪了挪下巴,示意店员帮她把电话接起。
一旁伺候的店员反应很快,一只手拿起手机,一只手虚托在下方,按了通话键后,恭敬地把电话送到裴舒耳旁。
“喂。”
“裴舒,你回国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电话刚接通,那头的女人风风火火,“你是不是听到消息了?”
裴舒抬了抬眉梢:“什么消息?”
叶珊急得跺脚,脱口而出:“就程以南那畜生把小三带回公司那事!”
裴舒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说:“你说这事啊,我已经知道了。前不久有人把照片传给我了。”
叶珊一愣:“谁?”
“匿名的。”
叶珊,裴舒多年闺中密友,此时已经气得咬牙切齿,恨声道:“让我知道谁在背后搞鬼我不扒了她的皮!”
裴舒淡然,反过来安慰她:“算啦,不是什么大事儿,不值得你这样生气。背地里笑话我连个男人都守不住的还少么。”
给裴舒提电话的姑娘不过才二十左右年纪,刚出社会,本来伺候这种贵太太就够战战兢兢了,冷不防听到这话,一时间冷汗都出来了。
电话那头的叶珊也愣住了。
半晌,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裴舒……你刚说什么?你该不会是气傻了吧……”
“我没生气。”裴舒露出一点笑容,好脾气地说,“这不在做指甲么,心情好着呢。”
叶珊怔住片刻,等反应过来,直接对着电话吼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弄指甲!”
正说着,右边手的指甲弄好了,蹲坐在一旁的店员把机器关掉,轻柔而温和地提醒裴舒:“程太太,这边手已经可以了,您请看看。”
裴舒应了一声,把手抬到眼前。
修长嫩白的五指伸展开来,水葱似的。在店里的灯光照耀下,酒红色的晕染指甲油,上头点缀着几粒金箔,金灿灿地闪烁着,水润光泽,贵气华美。
裴舒心里满意,带着赞许的眼神朝店员点点头。
电话那头的叶珊迟迟没等到回话:“喂喂喂?!裴舒你还在听吗?”
裴舒回过神来:“在呢。”
叶珊努力平复心头的怒气,尽量平和地说:“裴舒,你心里难受别一个人憋着,有什么想法你要跟我说……要不,我现在过去陪陪你吧?”
裴舒说:“今天周四,你不是在上班吗?”
叶珊气急败坏道:“是你重要还是上班重要?!”
裴舒眉目一弯,咯咯地笑起来:“那还用说,肯定是上班挣钱重要。”
叶珊顿时一噎:“我看你是存心要气死我!”
青城圈子里的人都说叶珊性格火爆,眼里容不得沙子,但她对裴舒却是实打实的好,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唯有谈起裴舒的老公——程以南时,才会少有的动怒。
裴舒面上只是淡淡一笑,心中却忍不住感慨,原主啊,你身边有这样的好友,这般为你着想,你怎么就舍得死呢?
是的,十天前,这副身体原来的主人,也叫裴舒,在美国一间酒店的豪华套房里吞了一整瓶安眠药。
失败的婚姻早已将她折磨成一具行尸走肉,那一整瓶安眠药,不过是给了她最后的一击。在这之前,她就患了抑郁症,只不过她本人,连同周围的人都没有发觉罢了。到了后来,症状愈来愈明显,先是反复失眠,日子久了,开始脱发,身体各种疼痛来袭。
原主和程以南结婚时,夫妻二人从各自家里搬出来,住到市中心的新房里。她自愿担起家庭主妇的责,梦想相夫教子,于是凡事亲力亲为,家里连个佣人都没有。她自个儿守着空旷的家,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谁又能发现她已经病得如此严重呢?
婚后,她和程以南的感情并不好,更准确地说,是他单方面的冷漠。
刚开始,他以加班为借口,三天两头住在公司。到了后来,借口都懒得找了,干脆大半个月都不回一次家,与此同时,原主渐渐听到风声——他在外面养了人。
原来,他在外面也有家。
每天太阳落山后,空旷的屋子等不回来男主人,唯有无尽的长夜陪伴她。
结婚三年,熬了三年,原主仿佛在跟自己赌气。
她渐渐变得神经质,某一天,终于到了极限,忍不住找到清湾别墅去,结果节节溃败,狼狈而返。输得太惨了,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嘲笑她。
她赶在崩溃之前,匆忙买了一张机票,躲到异国他乡。
十天前,一个平凡普通的日子。夜里,原主给程以南拨了个电话,刚接通,听到是她的声音,电话就挂断了。
原主愕然,握着手机站在原地,怔了足足几分钟。
万念俱灰不过如此。
当天夜里,她吞下整整一瓶安眠药,还是用洋酒送的药。
酒店空荡荡的房间,裴舒看到原主的惨状,她伏趴在大床边沿,头发凌乱披着,面如金纸,白里泛紫的嘴唇不停地哆嗦着,白沫从嘴角溢出,模样狰狞而丑陋。
裴舒目露悲悯:为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葬送自己一生,太不值了。
这间高端美容店里,装修豪华,玻璃吊灯高高悬挂,灯光璀璨,照在裴舒白玉般的脸上,衬得她面若芙蓉。
彼时已魂魄易主,洗髓伐骨,脱胎重生。没人能想象这副娇美身躯十天前的惨状。
“你现在在哪里,我过去找你。”叶珊在电话里说。
“在崇胜。”裴舒说着,朝对面墙上那个雕饰华丽复古的挂钟看了一眼,“你过来吧,正好我有事跟你说。”
“到了我给你电话……”叶珊没留意她后半句话,匆匆挂了电话。
嘟嘟的忙音响起。裴舒朝身旁的小姑娘抬了抬眉梢,小姑娘回过神来,有些慌张地把手机拿开,挂断,然后好好地给她放回沙发椅上。
裴舒含笑看着她,说:“谢谢。”
小姑娘一时受宠若惊,红着脸,半晌才憋出一句:“不客气。”
她偷偷打量这位客人,心生万般羡慕,同时又有些闹不明白——她看起来应有尽有:美貌,芳华,富贵,地位,分明是上帝的宠儿,怎么会有男人不喜欢她呢?
没多久,指甲做好了。
裴舒捶了捶有些麻的大腿,缓缓站起身来。
美容店店长收到员工的提醒,连忙迎了过去。
“程太太,今天做的美甲您还满意吗?”
裴舒捏起小手包,笑着回道:“你这儿的水准,我当然是信得过的。我约了人,先走了,钱从我账上扣就行。”
“哎!好的。”店长笑容和煦地答应着。
她亦步亦趋陪着裴舒走到门口,挥手送她:“程太太,您慢走。”
裴舒踩着细高跟鞋走了几步,突然回头,说:“还是叫我裴小姐吧。”
店长一时间愣住,等反应过来,裴舒已经婀娜走远。
刚才给裴舒提手机的小姑娘突然凑到店长身旁,悄声问:“店长大人,刚才那位程太太是什么来头啊?长得可真漂亮……”
店长转头,睨了她一眼,警告道:“别多管闲事。”
小姑娘微微嘟起嘴,咕哝道:“我到店里都快大半年了,怎么都没见过她……”平常城里的贵太太都是三天两头来一次,她都记熟那些人的面貌了。
“程……”店长淡淡地改口,“裴小姐平时很少来。”
她在电脑系统里找出裴舒的账户,一看,发现她自开卡后,总共才来消费过两次。
她记得这位大小姐不爱化妆,来这里的次数更是少得可怜,之前那两次好像还是被朋友拉着一起过来的。前两次她什么花式美甲都没做,只让店员修了形状,简单涂了护甲油而已。
这次……
她抬起眉梢,朝刚才裴舒离去的方向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