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救活老攻了吗》紫宸九章

53、罔知第六7

　　“月氏余孽？”
　　“邪修？”
　　异口同声。

　　望舒目光微变，见前者是驸马所说，后者是公主开口，摸着下巴笑一声。
　　谢惊鸿仍然问道：“驸马真与沙弥是旧识？”
　　驸马闻言，摇头道：“并非如此，这沙弥我亦不识，不知为何，非要抓着我不放。”
　　他顺势要推开小沙弥，谁知小沙弥虽小，手却拽得很紧，他一扯也没能扯开，神情倒多了些无措。

　　望舒见他跟小沙弥拔河，欣赏够了“绿帽子兄”尴尬，才亲自上前去扯小沙弥。
　　小沙弥死活不愿放手，望舒嗤笑一声，手下暗加几分力道，只听“嘶啦”一声裂帛，小沙弥红着一双眼，扯着断了的下摆，眼巴巴的被揪走了。
　　少了段下摆的驸马：“……”
　　公主“噗”了一声，随手从环肥燕瘦里，抓出一个人来，吩咐道：“阿安，带他们去休息。”

　　阿安是个神情温顺，容貌清秀的少年。
　　看起来年纪不大，抬步要走之前，被公主摸了下脸，连脖子都红透了。
　　直到被带到休憩的院子，跟在后面的望舒，都没见到他的正脸，只瞧见了黑黑的后脑勺。
　　望舒停步，见他要走，也一把揪住他的后领，笑眯眯道。
　　“还请转告府主，我们这几天风餐露宿，明日肯定要睡懒觉，请府主也好好歇息，莫要辜负大好时光——”
　　他特地在“歇息”和“辜负”两词上用了重音，才松了手。
　　阿安不无惊讶瞄了他一眼，也没回答，飞速跑了。

　　望舒眯了眯眼睛，抬手敲一下门板。
　　“待着。”
　　他不等屋内人回应，轻身上了屋顶，眼看阿安跑过回廊，一路向来时方向跑，落脚极轻跟了上去。
　　阿安跑回了门前，却见门口空荡荡的，驸马与公主都不见了。
　　望舒趴在屋脊边，见阿安一脸失落要哭，沮丧垂着头走了，立即跟了上去，仍旧一路跟随，一直行到后花园里，一间独门院子前。
　　院内人声隐隐，天虽黑了，却很是热闹。

　　望舒探出半张脸，刚要找进门的阿安，下一刻就瞧见院内，轻纱飘动，正中央的空地上，放着一张木榻，木榻上还躺着——
　　他的目光所及，将近有十个男人，正团团围在榻边，众星拱月一般，服侍着榻上之人。
　　人是刚分开的熟人，云州公主。
　　画面太美，且伤眼。

　　望舒唇角抽搐，扫过院内几间屋宇，见除了正中央一坨人，所有屋门皆大开，里头都燃着烛火，映出剪影投在窗上，轮廓看来还是男人。
　　云州公主男宠聚集地。
　　真是大开眼界。

　　望舒捏着眉心，怀着对“绿帽子兄”的佩服，缓步走回客院，侧身拐弯刚要上台阶，却见不远处屋门前，月光之下，碧衫公子负手静立，衣袂飘飘，眉眼如画。
　　他不自觉停步，靠在廊柱上，赏了一会美人。

　　环肥燕瘦多矣，惊艳绝伦者独。
　　尽揽芳园，或只取一瓢？

　　望舒：“罚站呢？”
　　碧衫公子偏头，笑道：“自是等你。”

　　月下看美人，美得心发颤。
　　望舒不无沉重的呼出口气。
　　哪怕知道此人心肠全黑，他却全无杀意。

　　谢惊鸿见他回来，也不再负手望月，转身回了屋内，顺手给他倒了杯茶：“查看府邸，可有所得？”
　　望舒接过茶杯，飞速扫视屋内，见小沙弥躺在床上，已经睡熟了，抬下巴示意道：“知道那些男宠住在哪了，明天一早，避开公主带他去认人。”
　　谢惊鸿：“你觉得公主府中，藏有那个邪修？”
　　“云州府主代代相传，公主与麾下云州卫，掌控云州多年，灭门案和邪修，公主府当真不知凶手？”
　　望舒反问：“你不怀疑？”

　　谢惊鸿垂下眼睫，白玉般的面容，投下一扇阴影。
　　他不回答，望舒也不在意，又看了小沙弥一眼，饶有兴趣道：“这小子跟那个驸马，好像真的认识，他俩长得这么像，莫不是这驸马在外面，找女人生了孩子吧？”
　　谢惊鸿沉默片刻，缓缓摇头：“不光驸马，公主对此子……也很熟悉。”
　　望舒轻笑一声，指尖倏忽抬起，撩拨一下烛火，眸中流光闪烁，笑意却没浸入眼中。
　　“看来，这公主府的大鱼……还很多啊。”

　　第二日一早，天色还未完全亮起，望舒趴在屋顶上，不见公主身影，院子中央也没有人，显然人都在屋子里，又凝神听到许多呼吸声，确定男宠们大多在屋内睡着，便一手拎着沙弥，翻墙进了男宠院内，随手把他朝前一推。
　　“你师父就在这院里。”
　　小沙弥年纪幼小，起得太早，本来还昏昏欲睡，闻言倏忽精神，瞪大眼睛。
　　“真的？”
　　望舒神色倨傲，没有一点心虚：“当然，去找。”
　　他目送小沙弥跑去院内窗边，踮着脚尖看屋内的人，同时慢悠悠挪到门边，打开门闩把谢惊鸿放进来。
　　目光触到门后的人，望舒迅速躲开眼光，不跟他对视。
　　谢惊鸿：“劳烦乐兄。”
　　望舒冷哼：“麻烦。”

　　两人一左一右跟在小沙弥身后，耐心的陪他在窗下转圈，直到停在一间西边的屋子前，小沙弥呼吸陡然重了几分，小小声的叫道。
　　“……师父！”
　　望舒神色骤变，一把捂住小孩的嘴，拽着身边谢惊鸿，躲在了拐角后面。
　　刚站稳脚步，方才小沙弥呼唤的门扇，吱呀一声打开，内中缓步走出个人影，目光凌厉扫过四周，满含戒备。
　　望舒看得分明，那人满头青丝，一身月白长衫，容貌秀雅，跟佛塔边上的邪修，似乎没有一丝相似，他的眼光无声下移——
　　那人腕间，正挂着一串水晶佛珠。

　　望舒紧紧捂着小沙弥的嘴，直到那人走出院内，才将人推到谢惊鸿怀里，低声道。
　　“带他回去，我去抓人。”
　　碧衫公子下意识去抓他的袖摆，却抓了个空。
　　望舒不曾回头看一眼，只紧盯着那人，一路跟着出了公主府。
　　昨日夜间，公主身边的人中并没有此人。
　　他与谢惊鸿虽在公主府住下，戒心不改，晚上也是轮流守夜时，不见有人过来探查——
　　此人若真是小沙弥的“师父”，那个逃跑的邪修，就算再神通广大，若是没人通风报信，八成也不知他们到了公主府。

　　那人神色淡然，看起来万事不放心上，实则无比谨慎，出府便找个角落躲着，还贴了枚隐身符，显然是怕有人跟踪。
　　望舒眼皮一跳，侧目看到不远处，有家凡人米粮店。

　　粮店的老板，正站在拉货的板车旁边，看伙计朝里头搬米面。
　　就在他眨眼的瞬间，一道黑影陡然出现，在板车上一掠而过。
　　老板下意识以为自己眼花，抬手揉了揉眼睛，又朝左右看了一圈，却没发现周围有人，有些怀疑自己看花眼了。
　　直到车上所有米面都搬下来，在店内一袋袋点完了数——
　　少了一袋面。
　　粮店老板瞪眼怒吼：“有贼！”

　　贼正扛着一个面粉袋子，被肩膀上的小木傀指路，一路追着到了丽水城外，一处破破烂烂的荒庙前。
　　就在那人贴了隐身符时，望舒也瞧见了粮店，念头一转，随手偷了一袋面粉，散开朝那个角落撒去。
　　那人仿佛猜到会有人跟踪，尚未离开藏身之处，遭遇到面粉扑脸也丝毫不慌，身形被面粉完全覆盖，却也只现形了一瞬间，面粉就簌簌落地，人也不见踪影了。
　　望舒要的就是他显出身形的一瞬间。
　　木傀的头发丝，顺着面粉，一起粘了上去。
　　修者甩掉凡人面粉不稀奇，木傀则是追踪法宝，没那么容易能发现甩掉。

　　望舒停在荒庙门前，将木傀朝自己发间藏了藏，给自己也贴了隐身符，才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刚跨过门槛，就听到里头传来并不陌生的，邪修的声音。
　　“属下真的没想到，他们会把小主人带走……”

　　望舒挑了一下眉。
　　小主人？
　　或者说……小沙弥？
　　他朝声音传出的方向走去，同时抬手握住了刀柄。
　　隔着半开的木门，他看见了门内半跪的邪修，和站在他对面的人。
　　望舒眯起眼睛。
　　他握紧刀柄，一寸寸朝外——
　　一只手轻柔无声，落在他手背上。

　　望舒脊背倏忽一冷，后知后觉出不对，猛然回头，正对上一双平静的眼。
　　云州公主。
　　她仍旧披着雪色斗篷，身边没有他人，只手按住望舒手腕，另一只手抬起，要轻按在他的唇上。
　　望舒猛然一个后仰，躲开她伸来的手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自己知道了，同时皱了一下眉。
　　香气太浓，熏得他想打喷嚏。

　　邪修的那位“主人”，丝毫没有注意到外头多了两人，声音不降反升。
　　“阿和若被公主察觉，你必死无疑。”
　　望舒瞟了一眼身边的公主，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原来自己顺利来此，不光是因为小木人指路，自己那三脚猫的修为，最主要的因由，是公主帮忙遮蔽了气息——
　　他正收回眼光，就听里面的邪修，对另一人争辩道：“……他们既把小主人带来，主人就在府内，索性直接保护小主人，找机会再送出去——”
　　“公主见到阿和，必会起疑心，阿和走不掉了。”
　　那人不曾犹豫，斩钉截铁道：“调派玄鸩军，立刻攻击公主府。内外乱起来时，你带着阿和离开，不论发生什么，再也不要回来。”
　　望舒目光一冷。
　　一路追杀他们到云州，差点要谢惊鸿命的，就是那些神出鬼没，殷氏的走狗玄鸩军。

　　邪修闻言，满含惊讶：“玄鸩军？玄鸩军怎会突然出现在云州？”
　　“灭族时玄鸩军不来，来了后不进公主府。”
　　那人语调冷冷：“既与灭族之事无关，也与我和公主无关，八成为追杀那两人。如你所说，他们是谢氏中人，年纪不大，为调查灭族之事，那只有一个可能——”
　　望舒听到耳畔，公主轻笑一声。
　　“朝天院。”
　　“朝天院。”
　　又是一次异口同声。
　　望舒目光奇异的看了看公主，又看了看屋里对着邪修的人。
　　那人又道：“谢氏与殷氏，如今已水火不容。他们两人，应是得罪了殷氏宗室，这才被追杀至此。”
　　望舒直起身来，蓦然抬手，一把推开木门。
　　迎着门内两人的目光，施施然鼓了鼓掌。
　　他不曾回头，只扬声笑道：“公主殿下，您这位驸马，真是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