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亲手奶大的徒弟一剑刺死之后》阿诀

74、第七十四章

　　盖越真的是个叫我捉摸不透的人，看着不甚言笑，沉默内敛，却出乎意料地坦诚直白，总是会出其不意地带给我一些……惊吓。

　　就好比当初见我第二面时，在我没有丝毫防备的情况下，他说出了“我心系于你”这种话，又好比此刻。

　　试问，谁又能想得到，盖越竟然还将他心悦我的事告诉了王春阳，他跟王春阳这么要好的么？还会分享彼此间的小心事，小秘密？

　　可光听王春阳这么说，我便能想象得出当时的情境，而盖越当时又是何种音容，他定然是一身青衫，身姿如青松般挺立，看着我，目光深邃宁静，面上又带了些微的笑意。

　　想着想着，我心里面忽然之间有些涩然了。

　　“江宫主？”

　　大约是我沉默太久，王春阳又喊了我一声，我回魂，对他道：“共患难一场，王兄何必还这么生分？”

　　王春阳朗笑一声，随后便“江兄江兄”的喊上了，我与他也算正式结识，来此一趟，圆了一个藏了二十年的愿，也不亏。

　　随后，我又问他：“我收到百花谷的信，信上说韦药王是与王兄你一块儿走的，不知韦药王此刻身在何处？”

　　“他本是与我一同被捉了来，但我们并不曾被安排在一处，后来我听说药王是被这里一个姓左的人给带走了。”

　　“左梅阳么？”

　　“这我便不知道了。”

　　我觉得应当是左梅阳没错了，那日阮鸿羽的毒|药便是自左梅阳手中得到，左梅阳身在这璇玑教中也不奇怪，而如若是他，他与韦药王师徒一场，药王性命该是无忧的，我由此稍稍放下心来。

　　我与王春阳说话间，方才在人尸中穿行的几位也都回来了，他们面上神色都不是很好，想来是收获颇丰，见到了不少熟面孔。

　　而其中，以庄蔚面色尤其凝重，他先是抿唇不语，随后方看向萧渠，问道：“这些……人尸，是被谁人通过何种手段控制住的？”

　　萧渠倒真是无所不知，问他他便能立马答上，只听他道：“那人名叫封谣。”

　　封谣……不是封宿就好。

　　萧渠继续道：“上古有月印一族，传说月印族人天生一双绿眸，且能以目摄人心魄，上古以来，历朝历代的帝王为了他们的强权，皆极力拉拢月印族人，于是在宫廷内外常常能见到月印族人出没的身影，不过自三千年前岚朝覆灭之后，月印族便彻底销声匿迹，再无人寻到他们的踪迹。”

　　“关于月印族的说法皆只是自些野史上流传下来的，到底是否真有此月印族尚无从考证，江湖上也都认为月印族仅存在于传说之中。”禅师接过话来，“贫僧此前也一直这般认为，但听萧施主的话，似乎并非如此。”

　　萧渠点头，又看了我一眼，方道：“我其实早已见过一位月印族人，且与其朝夕相处了二十年之久，只是那时候从不曾将其往月印族人身上想过，而此次在璇玑教见到那位封谣，我才得知原来月印族还有后代存世。”

　　我：“……”

　　莫说萧渠了，就是清屿宗的所有人，又有谁会会想到，封宿竟然会是月印族人呢？

　　我们知是知道封宿有一双莹碧的眸子，也清楚他这双眸子的可怕之处，可即便是这样，我们也没将他往月印族人这上面想过，有的是压根儿就没听说过月印族这个东西，就好比路衡白，看他此刻一副茫茫然然的表情，明显就是什么都没听懂。

　　而我，虽是知道这月印族，却同禅师一般，认为其不过是传说中的东西，不信，自然便不会去想，如若不是萧渠此刻提起，我几乎已经忘了这个月印族了。

　　再者，在中原，绿眸者虽少，却并非没有，其中多数都是从潆海之外来到中原的，那潆海之外，聚居了许多与中原人不同肤色不同眸色的人，中原人统称他们为潆人，我本身便见过一些，故初时见到一双绿眸的小封宿时，我只当是盖越不知从哪里捡回了一个潆人。

　　又加之封宿平日里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那双眼睛半睁不睁的，眼神又总涣散的，我总共就没仔细瞧见他的眼睛多少回，就这样，谁还会去注意他的眼睛，这般日日相处下来，也便习以为常了。

　　不过封宿那臭小子，恐怕是早知道自己就是月印族的后人了。

　　顾清音问：“那月印族的族人能以目摄人心魄的说法，便也是真的了？”

　　我指指院子里的人尸：“你看看他们，能不是真的么？”

　　“可那个什么月印族的后人又不在此，为何这些人还能受他控制？”

　　“封谣以摄心术控制了他们的神识，至今已有十几二十年，这些人都已经熟悉了封谣的指令，封谣想要控制他们，已是无须再通过双目。”萧渠解释。

　　“……”如是这般，那个封谣岂不是魔鬼？不必通过双目便能将这些人控制住，我们若想对付他便难上加难了。

　　可更难的还在后头，只听萧渠道：“封谣其实并不可怕，值得注意的还是他们。”

　　他指指院子：“几位可能还不知道，这些人在成为人尸之后，在左梅阳的喂养以及封谣的训练之下，体质已与常人不同，他们自身的体力、耐力、速度有了提升，这其中有不少人在成为人尸前，他们的根骨便可称得上为上佳，再经此变化，他们的实力可以想见，几位或许已打不过他们中的一个。”

　　小和尚不服气地反驳一句：“武学路数虽是路数，但重要的还是看自身的领悟能力，同一武学，根骨佳悟性高者为最佳，而有时悟性往往比根骨更为重要，这些人已受控于人，再无自己的意识，所出的每招每式都是既定，他们这样，便是体质有了提升，只要他们还是□□凡身，又如何能比得过我们？”

　　“无方小师父说得不错，可你却要知道，他们的每招每式虽是既定，但在这么多年里的反复习练中，已如行云流水，再加上他们提升后的速度、体力，即便是受人控制，却并非打不过你们。”

　　“再有，论单打独斗，几位或许能胜过他们，但我们面对的是成百上千的人，且每个人所练的武功尽不相同，而我们只有十人，若想胜过他们所有，几乎是毫无可能的。不过，几位若想试试与他们切磋一番，这会儿便可以试试，这一点王掌门已经领教过。”

　　我们将目光齐齐投向王春阳。

　　王春阳坐在门槛上，又变成了我方才进院子时看到的那副满面忧容的沧桑样儿，他望着天点头：“萧兄弟说得不错，以我一人之力，也仅能勉强对付得了一两个人，我的那个徒弟，失踪前甚至接不过我一掌，如今已与我不相上下了，所以我们面对着的情势不可谓不严峻啊。”

　　“……”

　　王春阳说完，以庄蔚为首，已经纷纷过去院子里挑了个人尸对打起来，我一个等同于没得修为的，就站着看看好了。

　　院子里打得热火朝天，场面甚为激烈，可我却半点儿激动不起来，想一想，这些人尸从前或许跟庄蔚他们都打不到三两回合，可这会儿，当无自我意识受人控制的人尸对上叱咤江湖的大侠们，明显能感觉得到双方旗鼓相当。

　　虽然就气势上来看，人尸们明显比不过大侠们，人尸们无声无息，只管闷头攻防，出完这一招就是下一招，似乎只是为了完成一项任务，而庄蔚他们却是盯紧了人尸们所出的招式，有针对地给予回击，相比之下，明显是庄蔚他们赢的可能性更大。

　　可我想的都不作数，事实到底如何，还得看结果。

　　而最后的结果就是，庄蔚、禅师以及路衡白胜了，其余的都输了。

　　“……”

　　我后悔了。

　　当初在客栈时，我就该逃了的，什么将计就计，什么前来探一探虚实，这一来，只怕命都要丢在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