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亲手奶大的徒弟一剑刺死之后》阿诀

70、第七十章

　　少年带着年轻人离开后，我们立刻将房间收拾了一番，又将解下的绳子重新捆绑在身上，吹灭了灯火，复在墙根坐下。

　　过了没半个时辰，那两个出去快活的人便带着一身的酒气胭脂气回来了，二人倒头就睡，直到快要天明之时方被叫醒。

　　之后就是日复一日的赶路。

　　在路上行了约莫有一个月，终于到了沧州。

　　时隔三个月再回沧州，我内心万分感慨，只觉这一去已有经年之久，比待在清屿山上的那二十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若此行的目的地不是骷髅林，而是我九渊宫就好了，有些想家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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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两日，到了骷髅林。

　　我闭着眼躺在马车里，本是不该知晓今夕何夕以及行程如何，不过这一路上但凡到了什么地方，那几个赶车的下属总是要同白无啾汇报一番，嗓门儿挺大，说的话全部落在了我耳中。

　　听着他们禀报说“已是在骷髅林外”时，我眼皮子一动，颇想掀开来瞧一瞧外面的景色。

　　年幼时来过这里一回，却发现这里并不如传言中说得那般可怖，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树林子，不过很大程度上可能是我们当时根本没找对地方，能让进去的人最后便成一堆堆白骨的地方恐怕还在林子更深处。

　　那次我们最终因着饥饿而被迫离了骷髅林，往后我便不曾再踏足骷髅林，每每从林子外路过，仅仅只是扫一眼便过，多数时候还是看也不看一眼，对这块地方早已失了兴趣。

　　而今我年纪渐长，又三番两次遇险，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惜命，更不可能再重拾年幼时候的好奇心，无知无畏地往里面闯，这个林子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说到底，跟我半点儿关系也没有。

　　以上，是我这一路上的想法。

　　不过当此刻我真的到了骷髅林外，且即将有机会前往林子里探一探其中的玄机时，那久埋于内心深处的好奇心，早已成为一团死灰的东西，它复燃了。

　　我心口热乎乎的，好似涌动着什么。

　　那下属禀报过后，很快便从另一辆马车里传出白无啾的声音：“继续往里走，你驾着马车行在前面，其他人都跟紧了。”

　　马车又动了。

　　尽管此刻我什么也见不着，只能凭着感觉想象马车前行的方向以及骷髅林里的景象，但我脑海里却蓦地浮现出当初我们几个孩子在林子里瞎转悠时的所见。

　　这样想着想着，莫名就兴奋了起来，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就是遗憾着星罗和微他们这会儿不曾陪同在我一侧，否则，我们几个一块儿再探一回骷髅林，想想也是极有意思的，还能顺便重温重温儿时的乐趣。

　　马车里有人看着，我不好睁了眼再掀了帘子往外面看，哪怕心里面再痒痒，都只能跟死了一般窝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我明显感觉得到，自刚刚进骷髅林开始，其他几个“死人”的呼吸有些加快了，想来也是因着到了这林子里，心情有了些变化。

　　马车左拐右拐，颠颠簸簸，行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又停下，那属下禀报道：“白尊使，前面的路马车走不了，是否下来步行？”

　　我印象里只记得这片林子极大且极易迷路，当初我们几个孩子在里面瞎晃悠，最后险些没找到来时的入口，而饿死在里面。

　　可这到底都是几十年前的印象了，这些年来我偶尔也会想起这段往事，只觉得骷髅林并不似我记忆中那般大，一切都只是因为当初年纪太小，不管见着什么都觉得比天广，比海深，不曾想，年幼时的记忆倒是半点儿不错，这骷髅林虽比不得天广，但真正要将它走个遍，真得花费不少时日。

　　马车在林子里走了半个时辰都还不曾走出林子，连璇玑教也没到，而当那些个人将我们弄下了马车时，我偷偷眯着眼往四下看了看，发现周围都还是茂密参天的古木，远远望去，根本望不见尽头，纵使是那些在林子里来去自如的人，没五六个时辰，恐怕也走不出这林子。

　　所有人都下了马车，我们几个“昏迷”着的则是由那几个手下一个个扶着，拖着我们往前走，由白无啾带路，其他人都跟在后面。

　　一路上我找机会偷偷摸摸睁了无数次眼，尽可能地将此行的所有路线以及标志性的景物记在了心中。

　　又走了将近半个时辰，白无啾停下了，他在一片古树前站定半晌，随之往前踏了一步，后面的人紧跟他的脚步。

　　然后怪事出现了。

　　前一刻所有人还都是身处层层林木的包围之中，在跟着白无啾继续走了几步之后，四下的景色便全然变换了。

　　目之所及不再是望不见尽头的密树丛林，前方赫然出现一处宫殿，古朴却不失恢宏，周围姹紫嫣红，落英缤纷，入耳所闻尽是鸟鸣啁啾，溪水淙淙，倒真好似踏入了一处世外桃源。

　　我知这只是一道阵法，方才在外所见为虚，此刻所见方为实，原来传言所说还是有那么几分可信度的。

　　白无啾带着我们进了那处古朴的宫殿，里面人来人往，我不敢再睁眼，只听见不管是谁，见着白无啾时，都会恭敬地喊一声“白尊使”。

　　如此走了一刻钟，也不知白无啾到底将我们带去了何处，当他叫所有人都停下时，我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道很是怪异的声音：“无纠，你终于回来了。”

　　为何我说这声音怪异？因着其沙哑破碎，含糊不清，感觉像是被人含在喉咙里嗡嗡发出来的，而且嗓子里还堵了一口痰，此外，这人说话时不仅慢慢腾腾，而且断断续续，跟那破风箱发出来的呼啦——呼啦——声有异曲同工之妙。

　　其实，上面那句话原本是这样的——无、啾、、、你、终、于、、、、、回、来、、了。

　　总之，听着很难受。

　　在那人说完后，白无啾“扑通”一声跪地：“属下见过教主！”

　　我：“……”

　　这个破风箱就是教主？

　　真是难为这个璇玑教的人了，日日听这么个破风箱说话，他们怎么吃得消的？

　　破风箱继续用呼啦——呼啦——的声音说话：“起、来、罢。”

　　之后教主便同白无啾说了些话，白无啾将此次外出的情况禀了禀，又将阮鸿羽同罗朝法二人介绍给教主。

　　从几人的交谈之中，我大概听出来此前阮鸿羽应当是见过教主的，也来过这璇玑教，但罗朝法却是头一回。

　　教主同罗朝法说了一两句话后，又向白无啾问了两个人的名字：“他们不曾跟你回来？”

　　我虽没听说过这两个名字，但也能从这二人的姓氏听出来，教主问的是洛氏兄妹。

　　白无啾回道：“不曾。”

　　过了会儿，教主往我们这里走了两步，又问：“这些就是你带回来的人？”

　　“是。”

　　“怎么都闭着眼睛？死了？”

　　“……不是，都晕着。”

　　教主“哦”了一声：“给我弄醒了。”

　　“是。”

　　接下来，罗朝法开始了他的表演，他拿出那个被掉了包的“解药”，给我们一闻，我们给足了罗朝法面子，一通哼哼唧唧之后，扶着脑袋柔若无骨般醒来，往四下打量了一番，立刻惊道——

　　“啊，这里是哪儿？”

　　“我怎么会在这里？咦，你又是什么人？”

　　“你们想对我们做什么？！”

　　我觉得他们演得实在过于浮夸了，赶紧轻咳几声，让他们闭嘴。

　　终于安静了下来。

　　我迫不及待地想见识见识这位传说中教主的真面容，于是在站稳后便抬起眼往方才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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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见了一张日思夜想的脸。

　　即使过了二十年之久，我依然清晰地记得那一天发生的事。

　　二十年前的一天，我闲得无聊然后出宫溜达，当然，不可能顶着我魔宫头头的脸出去，而是让阿岭给我换了一张脸，且用了“江琅”之名。

　　离宫之后，我首先是到熟悉的酒馆喝酒吃饭，那酒馆同时也做烤鸭生意，烤出来的鸭万里飘香，实为一绝，我此次出宫的原因，其一便是想过来解解馋。

　　我当时抵达酒馆时已至傍晚，酒家的烤鸭卖得只剩最后一只，我说我要了，正当我准备付钱之际，忽然插进来一道声音，要酒家将烤鸭卖给他。

　　按着先来后到的规矩，这烤鸭理应是我的，我于是睬都不睬他，直接将钱给了酒家，拿了烤鸭便走，那人却气不过，过来纠缠于我。

　　那会儿我正年轻气盛，一言不合之下，便与那人在酒馆里打了起来，打了几回合，发现对方实力不低，我于是认真起来，最终将其打得鼻青脸肿，得意扬扬地拎着烤鸭扬长而去。

　　现在想来，我当初就该将烤鸭让给他的，何必为了一只烤鸭而惹上一个心眼儿小、行事偏激又睚眦必报的小人？可这个道理我那时候是不懂的，行事也全凭自己喜好，任意妄为，丝毫不考虑后果，如果不是这样，也便不会再发生后来的事，更重要的，盖越也不会为我而死。

　　我自酒馆儿离开之后，又漫无目的地各处走了走，不曾想，因着一只烤鸭，那人竟是记恨上了我，一直跟在我身后不说，还在我所经之处设了埋伏。

　　我有觉察到他偷偷跟踪着我，但并未放在心上，更未料到他会对我设伏，于是当我狼狈地掉入他所设的陷阱时，便知大难临头，万事休矣！

　　不出所料，我被他重创，不过最终在他想将我杀死之时，反将他喉咙割破，然后逃出生天，后来，便是在性命攸关之时遇见盖越，他以命换命，将我救下。

　　可以说，我的重伤，盖越的死，以及后二十年我在清屿宗所受的苦，这一切苦难的源头都是因为那个人。

　　这二十年来，我一直找寻着这个罪魁祸首，甚至动用了九渊宫的关系，但终是一无所获，我不知我那一剑有没有杀死他，只是日日夜夜想着他，也在梦里无数次地杀过他，可到头来全是假的，只要一日寻不到他，我便一日报不了仇。

　　而此刻，罪魁祸首便站在我前面不远处，那一剑到底没能杀得了他，不过却让他变成了个破风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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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打太多顿号有骗字数嫌疑，所以教主说话时，我就不停顿了，自行想象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