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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

  •   “咻——”

      柳叶刀划破空气,带着冰冷渗人的寒意如光似影般射向丛郁的喉咙,变故仿佛发生在一瞬间,众人皆来不及反应。我下意识地就想摸出袖中藏着的匕首来阻止那枚柳叶刀的行进,却即刻反应过来以我现在的情况根本救不了丛郁。

      我不得不沉声呼喊玄光,玄光反应迅速,手中的短刃几乎与我的声音同时发出,阿岭的银针紧随其后,随即又有数道光影从四面八方齐齐射向丛郁所在地方。

      眼见着那枚柳叶刀就将不偏不倚射进丛郁的喉咙,丛郁已是绝望地闭紧了眼,却在刹那间,飞射而去的光影将柳叶刀重重围拢住,银光乍现,金铁铮鸣。待光影消散,柳叶刀已是消失不见,只余银色粉末在空气中飞扬飘舞,而地上,散落着各样兵器,短刃、银针、骨鞭、弯刀……

      路衡白飞身前去将丛郁抱了回来,这孩子疼得整张脸扭曲得几近苍白,两鬓被汗水浸得湿涔涔的,下唇也被咬出清晰齿痕,甚至破了皮出了血,但饶是如此,他还是硬生生忍着没掉一滴眼泪,就是叫声过于惨厉吓人了些。

      我也知道他历来怕疼,眼下手腕还被柳叶刀深深插着,没疼得晕过去便算好的了,我着实心疼这孩子,忙叫来阿岭:“你快帮他看看,最好先给她止个疼,瞧瞧这脸扭曲得,好好一个俊俏小伙子,可别因为这疼而成了面瘫了。”

      阿岭便取出个小瓶子,从里面倒出来一粒莹白的小药丸,用指尖碾碎成粉末洒在丛郁的手腕上,须臾,那粉末便悉数化成了清水,缓缓融入伤口之中,丛郁的惨厉叫声也随之而渐渐消停。只是,丛郁不叫了,却又有断断续续的抽噎声不断传入我耳中。

      此时,阿岭正跪坐在平地上,将丛郁受伤的手置于自己膝头,她一只手轻轻扶按着他的腕关节,另一只手紧握住刀身已尽数没入皮肉、只余系有海棠色流苏的刀柄在外的柳叶刀,待丛郁渐渐安静,手也不抖了,她迅速发力,手肘随着胳膊往上一提。

      霎时,有鲜血飞溅,腥味弥漫,我眼睫上被溅了些许,眼前一片模糊,于是不得不提着衣袖去擦拭,正擦着,听见那断断续续的抽噎声顿时止住了,然后在一刻,抽噎声变作“哇”的一声大哭。

      “……”

      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扭过头一掌拍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澄玉:“还哭!”

      澄玉本来就已经被那喷溅出来的血吓得半死,这会儿又被我一巴掌拍在脑门儿上,一口气没提上来,竟是打起了哭嗝儿,还是无论如何都停不下来的那种。

      我瞪他一眼:“这么爱哭,小哭包么?跟个小姑娘似的。”

      “小姑娘”三个字算是戳中了他的着火点,他立即止了眼泪,气呼呼地辩解:“才不是,嗝,不是小姑娘!也不是,小哭包!”

      他说话时一直打着哭嗝儿,又时不时抹几把脸,眼泪鼻涕混着沾上的血,抹得一张脸跟个花猫儿似的。

      我想笑,好歹是忍住了,假装严肃:“那就不许再哭了。”

      澄玉点了点头,终于停了哽咽声,我顿觉耳边清静许多。澄玉挤上了前去看丛郁,只看了一眼,又变得眼泪汪汪了,他望着脸色惨白的丛郁,自己面上顿时也没了血色,扭过头来不安地问我:“师兄他,他没事罢?”

      我看向阿岭。

      阿岭在丛郁的手腕上洒上药粉,再细细包扎好,说道:“不碍事,没有伤到筋骨,养上个把月就好了,这期间这只手切不可用大力。”

      她清理好后,站起来:“你们谁先将他送回去罢。”

      澄玉自告奋勇:“我送师兄回去。”

      这时又插进来一道细声细气的童音:“我,我也可以。”

      我低头一看。

      “……”

      不知何时,一个小脑袋从我与澄玉的膝盖间挤了进来,他仰着脸,于是那张圆滚滚的脸蛋儿显得愈发圆润了。

      我不理他,直接看向路衡白:“你接下来也不必再上场,还是你跟澄玉一同送丛郁回去罢。”

      路衡白应下。

      恰好这时萧渠又牵了匹马过来:“我同庄宗主借来了马,你们骑马回去也快些。”

      路衡白眨眨眼:“我不会骑马。”

      澄玉红着脸:“我也不会。”

      “……”

      细声细气的童音再次响起:“我会我会!”

      我依旧不理他,唤来遥锋替了路衡白,至于澄玉还是留着罢,有遥锋一个也就够了,遥锋将丛郁扶上马后,自己也翻身上了马,拉紧缰绳朝回路疾驰而去。

      等着人一走,小道童开始撒娇,小手抓着我的衣摆,摇摇晃晃:“江道友,江道友,你怎么不理我呀?”

      我头疼不已,这种紧要时候,我哪里还有空理他哟,我抬手摸上他的发顶一顿胡乱揉了两把:“乖,过会儿再跟你说话。”

      这一通乱揉,好歹是将人给安抚住了,接下来便该清算清算之前发生的事了。

      因着方才险生意外,除了不曾分出胜负的人还在继续打外,其他人皆被这变故吸引了过来,钟秀组内第二轮尚未开始,桥生便同全真派说明了缘由,也下了场,他疾步走来,清楚丛郁的情况后,抿紧了唇。

      我弯腰捡起方才从丛郁手腕上拔出来的那枚柳叶刀,这柳叶刀两指长,刃薄如纸,刀柄末段垂有海棠色流苏,用柳叶刀作为暗器的人不在少数,但刀柄上系着海棠色流苏的便只有一家了。

      我看向方才跟丛郁打斗的那人,也是个少年模样,同丛郁年纪相仿,似乎比丛郁年纪还小些,只是行事手段却颇为狠毒。方才那柳叶刀射向丛郁的喉咙时,没有分毫的偏差,若不是玄光出手及时,又有其他人相帮,此刻躺在这儿的就是丛郁的尸体了。

      一个活生生的人险些丧命于此,而行凶之人却不以为意,此刻正斜斜靠在棵树上,神情松懒,见我望着他,还抿着嘴露齿一笑:“方才手一滑,不小心伤了那位小哥哥,他没事罢?”

      “你莫说什么不小心了。”桥生肃声质问,“生斗场上,你何故伤人性命?”

      少年仍旧装着乖巧:“我真不是故意的。”

      我不管他到底是不是故意的,只是问:“你是薛门的弟子?”

      他不假思索地点头:“是呀。”

      “小小年纪,撒谎可不好。”

      “我可没撒谎。”

      “薛门什么时候会参加试武大会了?还只有你一人?”我眯着眼笑,“你再讲一句假话,往后就叫你连话都没得说。”

      少年愣了一下,这才不慌不急地改口:“我不是还没说完么?我确实是薛门的弟子,不过就在前不久已经被门主除名了。”

      “除名?”我尚来不及说什么,便有一道声音插了进来,“元宁,这件事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

      少年悠悠说道:“跟你说了,我还怎么来试武大会?你肯定不会带我来的。”

      那比少年稍长一些的年轻人先是惊愣,继而变得痛心疾首,最后又长吁短叹:“既然你已被除名,就不该再用这柳叶刀了!薛门的规矩你不是不懂的,今日的事一旦传出去,你哪里还能活命!”

      我哼笑道:“不用等薛门的人来收拾他,他马上就没命活了。”

      这种时候,我自然又要使唤玄光了,玄光大抵也了解我的心思,不等我开口,便已经抽出剑,身形一晃,如鬼魅般瞬间移到了那二人面前。

      那年轻人见状,急急挡在那个叫“元宁”的少年身前:“壮士且慢!”

      玄光冷冷望向他:“让开。”

      年轻人始终不动,却也急得满头大汗:“方才元宁出手伤人确是他不对,我替他向那位小兄弟赔罪,几位不论做什么都可以,只求放过元宁性命。”

      年轻人不知与那少年是何种关系,为少年低头恳求至此,只是被他挡在身后的少年却毫不领情,依旧是那副不以为意的模样,撇着嘴推开他:“要你多管闲事了么?你让开!”

      年轻人还欲挡住少年,又被少年一脚踢开,玄光已经等得不耐烦,直接挥剑将年轻人挑开扔在了一旁的地上,随后寒剑指向少年的脖颈。

      我看了看桥生,见他并没有异议,便叫玄光动手。

      少年面上倒不曾露出惧色,只是冷笑数声,在玄光动手之前,高声道:“我不过手抖了一下,差点误伤了人性命罢了,说到底我也不是有意,而你们却咄咄逼人硬咬着我不放,这与那些在场上战败而在场下存心找茬报复的人有何区别?”

      我惊了,世上竟有这种厚颜无耻之人,先是一枚柳叶刀插入丛郁手腕,另一枚紧跟其后射向丛郁喉咙,就这还能歪曲成手抖了一下?这抖了不知道有多少下了吧!

      追邈亦惊了,叫道:“你这孩子,若是直接承认了,倒还有点儿意思,可是做了又不敢承认,就叫人厌烦了。”

      少年只当没听见,转身面向全真派的众人:“切磋比试时难免会发生伤碰,若因为这个就要将我杀死,我是不服的。我听说往届大会亦发生过不少伤碰的事故,但下了场之后双方皆一笑置之,败者豁达大度,断不会因着一点小伤而纠缠对方甚至想叫人赔上性命。”

      “但眼下却是发生了这么一例,那位哥哥败在了我手下,我并不曾违反规则将他杀死,不过是误伤了他,那位小哥哥的亲友心有不服,想将我杀死,你们身为此次大会的监管者却一声不吭,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他们将我杀死么?都说全真派是江湖第一大派,今日一观,似乎也不尽然!”

      “还有你们这些前辈们。”他又环视一周,“平日里你们自称侠义之士,此时见我被人用剑指着脖子,却没有一个前来相助,甚至是一声劝阻的话也不曾说一句,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侠义?”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们看见了我的柳叶刀飞向那位哥哥的喉咙,便断定是我要杀他,只是之前发生了什么,你们都看见了么?你们又怎知不是那位哥哥先要杀我,我才不得已出手反击?而我便是反击了也没有生出要杀他的念头,最终他也没死不是么!”

      是没死,不过险些就死了。

      我暗自称奇,这少年不仅厚颜无耻,而且伶牙俐齿,不知道薛门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人物了。

      他这一番话字字珠玑,满含控诉之意,而也正如他所说的那般,确实不曾有几个人亲眼看见了他与丛郁打斗的场面,当时惊涛组打得正酣,高手间过招,又有谁会放着这难得一见的场景不去围观,转而去看两个不起眼的少年之间的比试?而丛郁此刻又不在,更是没人能证实那时发生了什么。

      故而少年一说罢,四下立刻寂静无声,纵使有人想反驳些什么,也不敢贸贸然说话了。

      罗朝法此时也下了场来,他沉吟了片刻后抬起头来,望着我们嘴唇动了动,似要说些什么,我都不用想便知道他定然又是想出来做个好人,想让我们息事宁人。

      此种情势,若玄光再动手杀人,难做的便是清屿宗了,我思考再三,还是打算让玄光先将人放了,算账么,什么时候都不晚。

      我正欲开口,这时却听见一道气呼呼的声音传出来:“你,你胡说!丛郁道友才没有想要杀你!那时丛郁道友明明将你打倒在地,按照规则你已经输了,可你却忽然使出暗器,伤了丛郁道友,还想夺他性命!”

      声音细声细气却响亮得很,在这寂静的山脚下,能清晰地传至每个人的耳中。

      此时此刻,我不觉得世上有比这细声细气的童音再动听的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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