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亲手奶大的徒弟一剑刺死之后》阿诀

2、第二章

　　我先天于情爱一事上有缺陷，对此，我那对爹娘常常痛惋叹息，自以为他们夫妻二人这般情深义重，为何就生出了我这么个天性薄凉之人。

　　为弥补我这个缺陷，也为了我以后不至于身边无一亲近之人而孤独至死，我娘自幼便教我，儿啊，许你无情无爱，只你须记得，这九渊宫是你必须要守着的，九渊宫的上上下下，你务必要护住了。

　　我牢记于心，护着九渊宫上下，由此魔宫头头最是护短的名声在江湖上传开，虽则对这些宫徒我并无多少感情，但不可否认，我愿意护着他们，在九渊宫，我也活得最为畅快。

　　后来遇见盖越，他萧萧肃肃，朗月清风，乃真正的侠义之士，我欲与他结交，他却偏偏对我抱有异样情愫，我不明白那种感情，甚至是有些嗤之以鼻的，于是避而远之。

　　直至盖越为我而死，我猛然间觉得受到巨大冲击，这种冲击似乎令我终于在情爱一事上开了窍，我茫然，苦思，最后明白我不想盖越死。

　　我似乎对盖越存在着一种感情，只是这感情来得太晚，我也自知这种感情与他对我的爱慕并不相同，亦不同于我与和微、星罗间的那种情谊，但我知道我想念盖越。

　　他生时，我对他不看一眼，他死后，我占着他的躯体，现今，我抽魂而出，那具躯体，我总是要好好安葬的。

　　花濂的消息很快传来，只说那日正道人士围剿艳姝宫，两方战酣，场面一度控制不住，就在这混战之中，清屿宗的宗主不知为何突然现身，最后落得个被艳姝宫的宫徒一剑刺死的下场。

　　其中缘由，我自是一清二楚。

　　那时阿洄在外历练，一日，我忽然收到他的信，信上说，他已归于艳姝宫门下，自此以后，便不再是清屿宗弟子。

　　收到此信，我大为吃惊，要知道阿洄是我那四个弟子中最是乖巧的一个，我不知到底发生何事，便去往艳姝宫寻他，他执意不归，无果，我只得返回清屿宗。

　　谁知刚一到宗门外，就有几个小弟子冲过来抱住我的大腿痛哭流涕：“宗主，不好了！”

　　我一惊，不禁也落下几滴泪来：“谁……谁逝去了？”

　　立在一旁的三徒弟道绷着脸摇了摇头：“师父，大师兄与二师兄留下信说，他们自请逐出师门，此后与清屿宗再无关系。”

　　“……”

　　不过一月多余，我连失三个徒弟，原本便小门小户的清屿宗经过此番更显萧条了，我倒是不觉伤心，我只对盖越一人有过心伤之痛，对于他的四位弟子，仅仅是为了应他死前我答应他的话罢了，这些人只要性命无忧，是走是留与我有何关系？

　　只自那后过了几个月，江湖几大门派集结于一处，欲围剿艳姝宫，我闻此消息，想到某个弟子曾说见过大徒弟与二徒弟一同往那艳姝宫的方向去，心想，他们只怕是去找阿洄了。

　　这三人若是都在那艳姝宫，免不了会受波及，我又想到曾答应过盖越的，不免叹气，这三个兔崽子，尽给我惹事！娘的！

　　我只好再次出宗，谁知这一去，就再也回不去了。

　　唉，往事不可追矣。

　　我听着花濂继续汇报：“盖宗主死后，尸身就被那艳姝宫的宫徒带走了，属下并未查到他有将盖宗主好好安葬。”

　　“那是如何处置的？”

　　“似乎是喂狗了。”

　　喂狗了，喂狗了……

　　喂，狗，了。

　　“……”我看向花濂，微微一笑，“你再说一遍。”

　　花濂面不改色：“似乎是喂狗了，那艳姝宫宫主向那宫徒索去了盖宗主的尸身，然后就喂狗了。”

　　阿洄啊，为师待你可不薄啊。

　　“尊上……”花濂欲言又止。

　　我知他想说什么，从他给我汇报盖越的事频频看我脸色时，我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用猜，他定然也是知晓了盖越曾爱慕我一事，此时此刻心中必然也是在猜测——哎呀，尊上怎忽然问起那盖越的事，还如此关心他？尊上与那盖越到底是何关系？

　　唉，我认为我宫最不妥之处，便是宫中上下藏不住秘密，屁大点儿事都能弄得人人知晓。

　　曾经，玄光于某一日清晨做梦，恰逢花濂去找他，随后不到半个时辰，玄光做春|梦梦见了我甚至都梦遗了一事，瞬间传遍了宫中上下，连玄光在春梦中是如何娇|喘的，都传得有头有尾，有模有样。

　　那天以后，玄光追着花濂打了整整半年。

　　眼下，既然星罗记了起来盖越曾爱慕过我的事，而我又要寻他，此事怕是宫中上上下下都已经知晓，花濂这个好奇心最重的，心不痒痒就怪了。

　　但我并不想告诉花濂，只给了他四个字：“闭嘴吧你。”

　　花濂哼了一声，委屈地闭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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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我得出宫一趟。

　　花濂向来谨慎，这次用了“似乎”二字，想必喂狗什么的并不一定为真，即便真是喂狗了，我也得叫那狗把吃进去的都吐出来。

　　我与星罗、和微说了我要去艳姝宫一趟的打算，星罗想了想道：“让玄光与尊上一起，一月后云州城有场试武大会，风鸣派亦会派人前往，那风掌门的幺子便在其中，正好叫玄光将人杀了。”

　　我心道也好，于是便不曾戳破星罗其实主要是想叫玄光保护我的意图。

　　想我堂堂魔宫头头，竟落得要手下保护的下场，唉，可悲可悲。

　　等次日离宫，当看到随行的人中并不止玄光一人时，我就知道事情果然不是我想得这般简单，我叫来和微：“阿岭跟着我倒也罢了，你说说，婆婆都多大年纪了？你也忍心让她随我一同奔波？”

　　和微还不曾开口，婆婆便骂道：“小兔崽子，婆婆可还年轻着，屁股又痒痒了是不是？”

　　“……”

　　恐怕谁也猜不出堂堂魔尊的童年是如何度过的。

　　婆婆看着也不过就是个平常的四十岁上下的女子，但唤她“婆婆”却不是没有缘由的，因其年纪确是可以当婆婆的人了。她从前是我外祖母的侍女，我娘嫁与我爹时，便跟了我娘一同来了九渊宫。

　　可以这么说，九渊宫上下，没有人不惧她的。

　　因我出生，宫中人数亦太少，我爹便叫人从外面选了一批孩子进来，于是那时，九渊宫中大半的人都是与我一般大的孩子。

　　小孩子最是顽皮，而我又自恃是宫主亲儿，自幼便带着满宫的人胡作非为，我爹娘管不住，只好将管教我们的重任交与了婆婆。

　　每每我们捣蛋回来，婆婆就让我们排排站，然后拎小鸡儿似的抓出来一个，举起来扒了裤子，在众人面前打屁股，打完一个就让撅着屁股跪在地上，继续打下一个。

　　故而那时候，在我殿外，总是能见到一群孩子高高撅着屁股，掩面哭泣，一颗颗红通通的屁股蛋儿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而我的，尤其红，尤其亮。

　　别看和微这副冷冰冰的煞神样儿，小的时候还不是一样被婆婆打。

　　我最终还是带上了婆婆，令有玄光、岑岭、两个负责驾车的宫徒随同，我本意是直接骑马去，毕竟也快些，星罗却说：“早去晚去都一样，再快，赶到云州也需半个月，若是盖宗主的尸身真被喂狗了，尊上你就是此刻飞过去也来不及了。”

　　“……”

　　星罗说得确实没有错，这也是那日我为何不曾直接找寻盖越尸身的原因，我成为盖越后，便将本体藏于清屿宗的密室之中，我被阿洄一剑刺死后，再睁眼时，便是躺在清屿宗密室的那具棺材里。

　　艳姝宫地处云州，从清屿宗赶到艳姝宫需得半月之久，而从清屿宗回我宫却用不到两日，我想了想，还是暂且回了九渊宫，只现在我却有些悔了。

　　我带着婆婆、岑岭、玄光和遥锋、追邈开始往云州赶，路上，自然是我与玄光一辆马车，婆婆与阿岭一辆。

　　只我实在受不住玄光的缠人，刚行了没多久，我就找借口赶他出去：“追邈前阵子受了伤，你去替他驾车。”

　　玄光对我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不以为意，他坐在我的大腿上撇了撇嘴说：“都是一年前的事了，而且只是被阿白挠了两下，死不了人。”

　　我只好继续另想了个借口：“那你去叫阿岭过来，我想让她替我看看身体。”

　　玄光点点头，却不从我腿上下去，隔着车帘子喊了一声：“阿岭，尊上叫你过来！”

　　“……”

　　我本意是想让玄光与阿岭换一下，只现在看看这辆宽敞得足以坐下十个人的大马车，顿时觉得刚刚的借口找得着实不怎么样。

　　没过多久，阿岭过来了，怀里抱着她的那只黑猫阿白，阿白一见到我，立刻“喵——”地一声，蹿到了我怀里。

　　我把玄光踹开，让岑岭坐到我边上，我笑着对她说：“我体内的真气已尽数使不出来。”

　　玄光瞪大了眼：“……怎么会？”

　　是的，如今的我与那些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并无两样，唯一不同的是，我的修为尚在，但体内真气却如同被封住了一般，不知是不是那冰禅玉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