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之昙华忏》延陵冷砚

26、第二十六章 缥缈飞云重泉影

　　“看来黎崇尧在最后一刻对你的教诲并不成功。”叹息声起，“酆都月”变身为重明，“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你错误的判断？让我如此轻易地达到了目的。是他的存在太过重要？还是你太过看重魔的信诺？如果是后者，我就替黎崇尧教你一次——为了达到目的，我会不择手段，过程如何并不重要。狡诈与杀戮才是魔的本性，战将的尊严犹要让位于胜利的滋味。如果是前者，我只能替黎崇尧哀叹——你又多了一个致命的弱点。”

　　重明说完手中幽灵魔刀用力往前一递，使得刀刃穿透了姑羽的右肩，刀尖堪堪抵到任飘渺后背的衣衫。

　　姑羽伸手紧握住幽灵魔刀刀身，使得幽灵魔刀难以再进。

　　重明也不再使力，望着姑羽鲜血淋漓的右手轻声叹息：“如此看来——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见此情形，赤羽手中的折扇微微上扬，一瞬之间，念起念灭，最终仍是选择旁观。

　　千雪孤鸣虽然不明眼前战况，但也无法旁观。心知重明难缠，故而出手就是绝招，“万狼啸天绝——”

　　千雪孤鸣极招将出之际，一股雄浑无匹的奇异玄力忽然自姑羽体内爆发而出，将千雪孤鸣、赤羽信之介、魔司令以及因感受到异状前来查探的还珠楼众杀手齐齐震飞出去。

　　千雪孤鸣与赤羽信之介功力深厚，很快便稳住身形，其他人却已不知被那股力量震飞到哪里去了。

　　任飘渺手中的般若剑与网中人手中的不知名魔剑似受到了那股力量的牵引，光华大盛，使得任飘渺与网中人同时被笼罩进一团七彩光圈之中，状况不明。

　　“这场战局——没有旁人插手的余地。”重明右手持刀，左手结印，施动秘法将姑羽体内的那股力量导入幽灵魔刀之内。

　　“这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千雪孤鸣又惊又急，却又毫无办法，“心机温仔——还能喘气你就嚷一声。”

　　任飘渺不语，亦无多余的动作，他对面的网中人也是同样。此时此刻，他们虽能感知到外界的一切，意识却又因莫名力量的牵引进入了一方神秘境界之中。

　　那是——发生在久远之前的灵魔之战。

　　神与魔，一念之差，一线之隔，守护与毁灭，不同的坚持，却是同样的执着。

　　灵女垂泪，天魔泣血。

　　既然你铸骨为剑，舍己存道，吾便熔铸娑河重明的一魂三魄，弃道灭世。

　　观此异变，赤羽握紧手中折扇，面色凝重。今日发生的事情太过奇异，完全不在他的设想之内，一时间，他亦不知该怎样做才好。

　　姑羽面色苍白如雪，轻声道：“这把刀是王骨兵器，其中的力量是——烛龙之力······”

　　“没错，这把幽灵魔刀是烛阴归始遗留在人间的王骨，烛龙生而阴阳分，你体内的阴阳双极之力犹要臣服在此种力量之下。”

　　“你想用它来破开罪海魔渊的封印，我······”姑羽左手轻扬，却是起手无力，只能竭尽全力维持体内最后的禁制。

　　“你的坚持，你的努力，只是延缓了天命来临的时间，但命运自有其轨迹。天命不可违逆——这一点你早已知晓，却一直不愿放弃，结果，只是一次又一次地感受到命运的无情。天意让黎崇尧的选择与天魔遗脉的存留造就了我的存在，天意让我在无意之中得到了这把藏有烛龙之力的幽灵魔刀······局势至此，你已无力回天。”

　　“这是祸劫——不是天意。过程虽然曲折了许多，但结局还未可知。”

　　“这就是天意！”重明语气沉肃，似要彻底破灭眼前之人的微渺希望，“姑射，你说，这若不是天意，那什么是天意？天渊灵族世代秉承的可笑信念吗？天若真有悯恤苍生之意，又怎会让天渊灵族的血脉凋零到如今这种地步？又怎忍心让天渊灵族每一代的宗女都不得善终！？天道无情，天意不仁！”

　　姑羽闭了闭眼，没有即时反驳重明。因为她也曾质疑过，迷茫过，她也曾想过就这样放弃所有的责任，什么都不再管，什么都不要在乎······不去想天魔临世后的人间祸劫，不去在乎苍生苦难······就只为她自己而活。

　　但是她做不到，天渊灵族已经牺牲了太多人，她的身上背负了太多人的希望，她肩上担负的责任太过沉重。她不能放弃，也无法放下······她不能让先辈的牺牲白费，她不能让相信自己的人失望······她有太多的“不能”，这些“不能”让她无法只做自己。

　　“天意无私，天道之前，众生皆无差别，天渊灵族又岂能脱离于众生之外，独得天之慈眷？”

　　这样的回答让重明怔愣了一瞬；一瞬之后，是苦笑；苦笑之后，是情绪不明的大笑；大笑之后，是平和温柔的微笑。

　　“天渊灵族之人，总是这样的可悲又可敬啊！”重明发出这一声感叹之后柔声道：“也许魔的残忍才是对你们最好的慈悲，失去了这超越人体承受极限的力量，你在所剩无多的时间里也能活得轻松一些。至于那个赌局······我认输，但是原定的赌注我是无法兑现了，换成另外一个消息吧！”

　　重明特意停顿了一下，然后含笑望着姑羽，语气十分温柔，就如同慈爱的长辈面对他全心疼宠的小辈。“你与炎魔决战的那一夜，我对史艳文使用了‘醉心无求’······好孩子，你还有七天时间。”

　　这个消息让姑羽心神大乱，再也撑持不住，体内力量冲破最后的禁制加快速度源源汇入幽灵魔刀之内。

　　就在此时，莫名僵持的任飘渺与网中人同时自那玄异的意识空间之中脱离出来，各自再出此前未曾现世的极招。

　　“玄黄归一——众生劫！”网中人放开手中的“众生劫”，以魔力御剑，霎时间，天地气流涌动，天际殃云汇聚，血色火焰随着“众生劫”的剑气扫荡开去。

　　“剑十一——”无双再出，任飘渺双剑齐动，“涅盘——重生——”

　　破空飞灭虚绝真玄，八式往复入轮回，自生而灭谓天葬，极而复始，不生不灭，是为——涅盘。

　　八式往复，不堕轮回。不生不灭，涅盘自现。

　　玄真绝虚灭飞空破，一重剑灭一重生，往复生灭度涅盘，往复八式，生灭轮转，是为——重生。

　　往复八式，度脱轮回。生灭轮转，自现重生。

　　般若剑出“涅盘”，直袭“重明”；无双剑出“重生”，抗击“众生劫”。

　　渡劫 “重生”，“玄黄”清寂。

　　变化只在瞬息之间，重明反应不及，受伤后退，身影在虚化与实化之间反复不定，最终选择虚化离去。虽然未能得到完全的力量，但也算得上是不虚此行，又何必在此耗损过多实力。“你真是让我意外——呵！但愿你能比孤叶飞云做得更好。”

　　网中人也随之离去。

　　任飘渺见状收起无双剑与般若剑，左手运掌抵在姑羽的后背，助她平衡体内窜动的真力；右手运指如飞，替她右肩的伤口止血。“晨曦——”

　　“前辈······对不住，今日之事——是我连累你了，我······”

　　“是啊，你又欠了我一次，这恩情累积得越来越多，连我这债主都开始替你烦恼了！滴水之恩尚且涌泉相报，晨曦，你可要好好想想——究竟要为我做什么才能回报这些恩情。”

　　正往这边行来的千雪孤鸣闻言身形不由踉跄了一下。竟然在这种时候说出这种话来——真不愧是心机温仔！

　　谁人感叹，尘中缰绊，恩情名利。

　　恩情是缘，也是债。恩惠易还，情谊难偿。

　　没有未来的人，最怕相欠。既已相欠，便有牵绊。

　　“我会的。”

　　走近两人的千雪孤鸣望了望姑羽，然后又观察了一下任飘渺的神情，最后微微侧身。狼主表示他听不懂这两人话中有话的对话。

　　千雪孤鸣甫一侧身便对上了将一本书递到他面前的赤羽信之介。

　　“狼主，这本《南海寄归内法传》是你方才与网中人交战时所遗落——现在物归原主。”

　　“这本书啊——”看到这本书千雪孤鸣就不禁想起自幼时至今被北竞王以教养之名行捉弄之实的悲惨日子，顿觉头痛。虽然十分抗拒，但千雪孤鸣还是伸手接过赤羽手中的书，并对赤羽道了谢。

　　赤羽道：“久闻狼主精通药理与奇门遁甲之术，想不到对佛学亦有涉猎，苗疆王族之人果真非凡，只可惜赤羽信之介无缘一见那位被称为‘苗疆第一智者’的北竞王。”

　　“嗯——你想——”

　　“千雪——”

　　“怎样？这么大声——”千雪孤鸣移转视线，向任飘渺与姑羽望去，却见姑羽吐血昏迷过去，情况显然不容乐观。“啊，她这是——怎会如此？是否需要我帮忙？”

　　“自然需要好友相助——随我来。”一句毕，任飘渺转而对赤羽道：“军师大人特意前来，温皇却不能立即待客，还请军师大人见谅。”

　　赤羽的“无妨”二字还未来得及出口，任飘渺三人便已消失不见。

　　西剑流军师望着面目全非的花园，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叹。意图分明的试探，意料之外的结果。

　　赤羽静立片刻过后，幻幽冰剑现身，“赤羽军师，楼主吩咐——请军师移步到花厅静候。”

　　缥缈峰下。

　　酆都月负手而立，淡然道：“看来，你们失败了。”

　　邪郎现身，默然不语，是不羁，更是不屑。

　　重明随后现身，“失败的人不是我们，是你。”

　　酆都月微微挑眉，“我今日才知，魔也喜欢玩弄文字游戏。”

　　重明微笑，“我原以为你是一个伺机而动、进退有度的布局者，如今看来，是我高看了你，你只是一个自以为是的聪明人。此次交易，我们已经借用你的身份达到了目的，而你却错过了我们为你创造的最佳时机，真是可惜。”

　　酆都月沉默片刻，随即后退一步，神色急剧变化，七情夹杂，最后归于含带颓意的平静。他是一个聪明人，很快便明了重明之意，失败的人确实是他。

　　重明继续道：“其实，我本不必与你交易，死人的价值有时比活人更大。但你身上的一项特质吸引了我，让我非常期待看到你如何为自己谱写最后的结局。看在这一场交易之谊的份上，我特来告诉你一个消息——‘剑十一’已经现世。”

　　听到这个消息，酆都月缓缓抬头望着缥缈峰。这个距离······真是太远了。

　　“交易结束——但愿我们还能再见。”

　　不拘尘俗的魔，来去恣意。

　　酆都月在缥缈峰下站了许久，最终还是提步纵身——攀上缥缈峰，重回还珠楼。

　　泣血邪魔洞两百里外的树林之内，重明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充满惊叹之意，“不错不错，竟然忍到现在才爆发——你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好了！”

　　树林之内，银丝旋绕，魔焰飞窜。

　　半个时辰后。

　　“其实，我是用心良苦——好了，我认输，我知错了，别再动手了······你听我说，我们似乎忘记——”

　　又过了半个时辰，树林之内终于平静下来。

　　重明轻咳一声之后道：“我们似乎将魔司令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