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之昙华忏》延陵冷砚

22、 第二十二章 逐浪潜渊问南溟

　　冥医不解史艳文之意，直接发问：“‘死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史艳文道：“我与藏镜人被炎魔击出战圈之后遇到了一个身份不明的寻仇之人······他已经死了。”

　　这解释简洁明了，却比发问还要启人疑思，但史艳文表达出的态度十分明确——此时不宜再问，此事不会多说。

　　冥医无奈道：“既然暂时找不出症结所在，就只能让藏镜人做一段时间的活死人了！”

　　史艳文俯身向冥医行礼，“请先生不要放弃救治藏镜人······给他一个机会，我——”

　　冥医扶住史艳文，“不用如此，行医自然就要救人，我既然接下了这个病人，就绝不会中途放弃他。”

　　西剑流祭司似是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

　　俏如来道：“祭司有何想法？不妨直言。”

　　西剑流祭司道：“炎魔修习的幻灵诀中，有一招‘轮回之镜’可以冲击人的意识。炎魔与那名少年交战时使用过这一招，最后的结果是——炎魔败亡。”

　　俏如来当即明了西剑流祭司言下之意，“慕伦——多谢祭司提醒，我——”

　　随梁皇无忌而来却一直沉默不语的雪山银燕闻言道：“大哥，让我去吧！你——留在正气山庄，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做决定。”

　　“银燕，溕洌还未回来——”

　　“大哥，相信我，我能——”

　　俏如来走到雪山银燕身旁，伸手轻拍雪山银燕的肩膀，“银燕，你一直都做得很好······”

　　“大哥······为何忽然这样说？”

　　“这是身为兄长的我早就应该对你说的话，去吧！大哥——等你们回来。”

　　擎天关——网中人与黑白郎君约战之地。

　　星月隐没，晨光破晓。晓风拂面，衣发飞扬。

　　网中人眼望旷野，神情隐没在面具之中。“奚连溕洌身上迸发出的那股神秘力量究竟是什么？为何面对那股力量时我会不由自主地生发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重明闭目盘膝坐在岩石上，身影时隐时现，闻言不答反问：“这种感觉让你不安了，是吗？”

　　网中人冷然道：“错了——是厌恶！”

　　重明再问：“你认为这种情感产生的根源是魔源的异变？如果我说，你现今排斥的种种变化是源自于你血脉本能的苏醒，你是否愿意——承认？”

　　不是“你是否相信”，而是“你是否愿意承认”。“相信”只是一种带有指向性的信任，“承认”却是一种绝对性的认同。

　　网中人不答。

　　重明睁开眼睛望向网中人的孤傲背影，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道：“那是华胥王族的宗女与生俱来的灵力，宗女若是失去了象征身份地位的灵力——就会被族民视为获罪于天的罪人。”

　　网中人语气低沉，“所以，华胥王族的宗女已经死了。”

　　“死——”重明微笑，别有深意地说出一句：“邪郎，如今的你仍是将‘生死’二字看得太过浅薄。”

　　“你——”

　　“闲聊时间结束——有人来了！”重明说完便自岩石上站起，身影虚化融入网中人的身体，“咦！来的人不是黑白郎君，看来你的宿敌——这次失约了！”

　　一道被魔氛包裹的诡异黑影蓦然现身，“网中人，忘记自己的根源，司令不留命！”

　　因愤怒而杀性大增的网中人发出一道掌劲朝黑影攻击而去，“哼！无知蠢辈，现身来！”

　　“幻雾玄魄影，魔令君司命。”虚影实化，一名红衣男魔缓缓出现在网中人眼前，“网中人，你还认得这招‘魔风邪雾’吗？可悲的魔，还不觉醒——魔司令今日非打醒你不可！你从何而生？从何而来？”

　　“盘丝锁关！”

　　“魄影——现！”魔司令挥手化出武器，“魔空魅影！”

　　两人交手十数招后，魔司令便被网中人打得吐血倒地。

　　重明的声音忽然在网中人识海中响起，“唉呀！你怎能下这么重的手！说不定他是你失散多年的忠心小弟呢！啊！想象一下忠心小弟苦苦寻觅老大多年最后却被失忆的老大一掌无情打死的惨绝画面，唉！真是可怜啊！这个悲惨的故事足以让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啊！”

　　网中人在心内道：“你——闭嘴！”

　　“老大啊！你也不是不知道你的记忆有问题，承认吧！这个魔给了你一种熟悉感，他那把‘魄影’说不定还是你亲手送给他的，你看他那万分珍视的模样——真是太让人，不是——真是太让魔感动了！”

　　网中人在心内冷哼了一声，却不再对魔司令出招。“莽撞的蠢辈，直接说出你的来意——省下多余的废话。”

　　自地上站起的魔司令抬手抹去嘴角的鲜血，长身挺立。“黑白郎君不会来了，如今的他已不配成为你的对手。我今日来此有两个目的：一是替我之主人魔之右手——妖神将教训忘本的属下，二是与遗失真实自我的昔日同僚谈一笔交易。”

　　百草堂三百里外的树林之中。

　　神思恍惚的奚连溕洌踽踽独行，巧遇自林间小屋无功而返的雪山银燕。

　　“溕洌——”

　　奚连溕洌神色茫然，过了一会儿之后才有所反应，“银燕······是你——你怎会在此？”

　　雪山银燕走到奚连溕洌身旁，打量着友人有无受伤，“我来寻你与慕伦，究竟发生了何事？你怎会如此——你可有受伤？”

　　听到“慕伦”二字，奚连溕洌神色不再茫然，却多了几分苦涩之意。“我没事，只是知晓了一些事······恍然发现自己犯下了不值得原谅的错误。”

　　苗疆，北竞王府。

　　苗王颢穹孤鸣望着眼前披着僧衣、戴着佛珠、敲着木鱼的千雪孤鸣，不由怒火中烧，“嗯——千雪！你这是在做什么？”

　　千雪孤鸣对着苗王行了个佛礼，“阿弥陀佛，这位施主，苦海无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这是怎样一回事？”

　　“千雪孤鸣承蒙王叔教诲，如今灵台清澈，痛改前非。过往种种譬如昨日死，如今遁入空门，法号‘空空’。”

　　“千雪——你这是故意戏弄本王吗？！”

　　“施主啊······”

　　“千雪孤鸣——你真是胡闹！”

　　“好了好了。”千雪孤鸣见好就收，将披着的僧衣脱下，“我会这样做都是王叔教得好，只要你继续让我留在这里，我很快就会出家，现在这样做只是先让你做好心理准备。”

　　“千雪，为什么你就是无法了解本王的苦心？”

　　千雪孤鸣将头撇到一边，“我只知道你不顾道义，一心只想要藏仔死。”

　　“藏镜人与史艳文联手，你要本王如何放过他？”

　　“你非等到炎魔夺下中原，然后来打苗疆，才能醒悟吗？”千雪孤鸣忍不住再次为藏镜人叫屈，“藏仔跟史艳文联手——为的还不是苗疆？”

　　“史艳文是苗疆大敌，无论有什么理由，他都不该与史艳文合作！亏本王这样信任他，他竟然是以背叛来回报本王！”

　　“他们若不联手，哪里打得过炎魔？若不是你一直追杀，他哪有可能会叛逃？藏仔会走上这条路——全是你逼的！”

　　“你——”苗王气愤不已，却又不能不顾忌王的身份脸面，只能勉强压抑住自己汹涌的怒火。

　　“怎样？要比大声我可是不会输给你！”

　　苗王转身不去看千雪孤鸣，“现在那些事情都已经不重要了······”

　　苗王话还未说完，千雪孤鸣便呛声道：“什么不重要！藏仔的事情对我来说可是无比的重要！”

　　“在你的心中，藏镜人的地位在苗疆之上吗？”苗王感觉自己好不容易压抑住的怒火又要再次上涌，只能暗自在心中提醒自己千万要忍住，苗疆的大局为重。“本王来找你，是有两桩非常重要的任务需要你去执行。放心，本王这次不是要你去杀藏镜人，如果你能顺利地完成任务，本王就不再追杀藏镜人。这两桩任务的完成与否关乎苗疆与中原的未来，苗疆将不惜一切代价、倾尽全力来完成，甚至是牺牲本王的性命也在所不惜！所以，本王更希望你能放下私心，竭尽全力来完成这两桩任务。”

　　听到这样的话，千雪孤鸣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是什么任务这么重要？”

　　苗王道：“第一项任务，找到九龙天书；第二项任务，找到始帝鳞。”

　　“什么啊？听都没听过，我是要到哪里去找？”

　　“千雪——你过来。”

　　黄昏时分，北竞王府的围墙处。

　　千雪孤鸣撩起衣襟下摆，正准备越墙而出。

　　“小千雪，小王究竟是哪里让你不满了？你竟然连一句道别的话都不愿意对小王讲，以你浪荡的个性来看，这次让你走了，小王还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你！咳咳咳······”

　　千雪孤鸣脚下踉跄，一头撞上了围墙，低声喃语：“我真是歹运，竟然被他抓到了！这个人到底是有多清闲，竟然跑到这儿来闲逛！”

　　“小千雪，不可对你的王叔这般冷漠啊！”

　　“呃，呵呵呵呵——王叔，你怎会到这儿来？”千雪孤鸣回头望着北竞王竞日孤鸣，“我，我······”

　　“唉！当然是为了在此地等你啊！千雪你又要到外面去闯荡，作为王叔的我实在是不放心啊！你若是出了什么事，叫小王如何是好啊！”

　　“喂喂喂！有话你就直说，别说得这么······真是让人听不下去！”

　　北竞王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书。

　　千雪孤鸣顿感不妙，“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是《南海寄归内法传》。我听冰心说，你最近对佛家义理很感兴趣，她与珊瑚这两日甚至还听到了醒神悦耳的木鱼声，所以小王猜想你应该会对这本书很感兴趣，小王打算······”

　　千雪孤鸣挥手打断北竞王的话，“不用多想，更不要有什么打算，你没机会了！”

　　“唉！是啊！小王对你这浪荡的个性已经无法可想了！虽然很心痛，小王还是只能放弃你，这本书就交给乖苍狼去读吧！相信贴心的他一定不会让小王失望。”北竞王将书收好，作势要走，“千雪······你走吧！”

　　“嗯？”千雪孤鸣心念急转，最终还是叫住北竞王，“等一下，你给我把话说清楚再走，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先说好，我这次可是奉了王命出去办事，你可别给我添乱。”

　　“唉！千雪，小王只是关心你啊！你······”

　　“救命啊！”千雪孤鸣拍了拍自己的头，“王叔，算我求你了，你别再捉弄我了！我这次是真的有正事要忙啊！”

　　“好吧！”北竞王转身将《南海寄归内法传》递给千雪孤鸣，“将这本书拿去，好好研读。”

　　千雪孤鸣将书翻开扫了几眼里面的内容，随即没好气地将书丢还给北竞王，“你果然是在戏弄我，我又不是真的要出家，研读这种书做什么？”

　　北竞王又将书递给千雪孤鸣，“别小看这本书，它的用处大得你无法想象。我也知晓让你读书是为难你，这样吧！你不是有一位叫做‘神蛊温皇’的朋友，去找他帮你吧！”

　　“什么啊！他是用毒的高手，又不是和尚庙里的大师，找他有什么用？”

　　“唉！千雪，你说这样的话，是看不起你那位朋友，还是太过看轻小王呢？你的话昭示了你对小王不以为意的态度，小王真是心痛啊！咳咳咳咳······”

　　千雪孤鸣将书收好，“王叔，你究竟想说什么？”

　　“千雪，你可知这本书是何人所写？”

　　“王叔，你再这样我立刻就走！”

　　“小千雪，你真是越来越没耐心了！这本书乃盛朝高僧义净所写，相传是义净由天竺归国途中在南海一个名为‘室利佛逝’的海上王国停留时撰成的佛教史传，其中详细记载了多条外域佛教仪轨与佛偈赞颂，这些赞颂之中最为出名的乃是——劝诫王颂······好了，小王就讲到此处，你的时间宝贵，小王就不再耽搁你了！”

　　“王叔，你——你真是过分！”千雪孤鸣握住腰间的笑藏刀，“若不是看你是个病秧子，我真想送你一招‘暴雪千杀’！”

　　“真是对不住，小王这多病之体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记性越来越差，好像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忘记了讲，是什么呢？”北竞王伸手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哎呀！小王想起来了！千雪，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