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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番外 ...

  •   楚荣没想到会在儿童福利院见到邵海鹏。

      年底了,众所周知的面子工程,区供电分局要去儿童福利院和养老院送温暖。

      粮米油盐冬衣文具,随行的必不可少的市电视台晚间新闻记者带摄像。

      楚荣很反感这种作秀,可是分局王局长非要带着他一起去,甭管是老奸巨猾瞄准了楚荣只是太子爷临时受委屈还是怎的,起码闲了一个月快长毛的楚科长不能拒绝。

      周六上午,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阳光儿童福利院,笑容可掬的王局长热情的跟福利院的老院长握手,嘘寒问暖,还特别友好的蹲下来,跟孩子们交谈发糖,集体合照。

      楚荣站在摄像机拍不到的死角抽烟,百无聊赖。

      邵海鹏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闯进他视野的。

      那人只露了个背影,还一闪而过,可是眼尖的某人瞬间站直身体,稍一思索,悄悄绕过闹哄哄的人群,跟着去了后院。

      后院是个不大的小花园,冬天没什么可看的,树叶凋零花草枯萎,唯有小池塘边上一株腊梅,艳黄鲜嫩的色泽,给寒冷的冬天添了生动的亮色。

      邵海鹏穿了件七成新的棕色棉衣,戴了个玳瑁黑框眼镜,看过去带了点书生气息。他怀里抱着个孩子,四五岁的女孩,病恹恹的,很依赖的靠在男人怀里,双手搂着他的脖子。

      楚荣走过去,刚好听到邵海鹏在低声跟小女孩讲着话,男人声音是他没听过的温柔和耐心。

      “……花瓣迎着阳光,是不是透明的?阳阳能告诉叔叔,为什么喜欢腊梅吗?”

      小女孩稚嫩的声音有些底气不足,细细的:“腊梅花不怕寒冷,身体健康……”

      楚荣听的忍俊不禁。什么叫腊梅身体健康?

      邵海鹏伸手摸了摸女孩细软的小辫子:“阳阳会好的,会像腊梅一样健健康康的。”

      “邵海鹏。”楚荣站定在几步开外,出声喊人。

      邵海鹏抱着小女孩一回头,刚好刮过一阵风,枝头有嫩黄的花瓣被吹落,沾在男人的肩膀上,疑有暗香浮动,沁人心脾。

      邵海鹏见到是楚荣,有点诧异:“你来这里做什么?”

      抓了抓脑袋,邵海鹏讪讪的笑:“作秀。”

      邵海鹏很聪明,一点就通:“前面那么大阵仗,一年一次,你们公司搞的?我刚才瞄了一眼,好像是供电局。”

      这里面自己历经离婚下放的弯弯绕楚荣不想说,何况三两句话也说不明白。干脆一句话带过:“嗯,供电局,我现在这边挂职。你来……是做义工?”

      邵海鹏不置之否。或许是当着孩子的面,他不想对楚荣恶语相向:“挺好。”

      阳阳突然指着楚荣的胸襟,细声细气的:“那是阳阳画的。”

      两个男人齐刷刷看过去。

      楚荣胸口别了一个不伦不类的东西。是刚刚在前院做活动,院里的孩子们亲手画的花朵,一朵朵剪了下来,贴到小夹子上,给他们这些目的不纯的善心人士别上去的。

      是电视台要求的,播放出来煽情效果极好。

      孩子们应该是前一天晚上花了不少时间做的,虽然笔触稚拙,却是一片赤诚之心。反衬的楚荣他们越发的自愧羞惭。

      “阳阳画的真好。”邵海鹏的夸赞发自肺腑,他亲了亲女孩的脸蛋:“外面有点冷,叔叔抱你回去好不好?别冻感冒了。”

      小女孩乖巧的点头:“好。”

      楚荣一直跟着,看着邵海鹏把小女孩送回活动室,又跟一个三十多岁老师样的女人聊了半天,这才转身要离开。

      “要回去了?”楚荣跟上去,没话找话:“那个阳阳,生病了吗?看过去病歪歪的。”

      “先心。”邵海鹏淡淡的:“比较严重那种,医生估计活不过十岁。”

      楚荣一下子哑了,讷讷的:“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没有办法吗?手术?”

      邵海鹏微哂,不再多说,朝着那堆喧闹的人群抬抬下巴:“不过去吗?”

      “没劲。”楚荣厚着脸皮:“早想溜了,我跟你一起走。”

      “你跟着我干嘛?”邵海鹏皱眉,伸手摘掉眼镜揣到口袋里:“我回厂里了。”

      “我开车送你。”楚科长自告奋勇。

      “不用。”邵海鹏想都不想的拒绝:“有直达公交车,不劳费心。”

      “这么冷的天,郊区公交很长时间都不来一辆。”楚荣抓抓耳朵,没忍住好奇:“邵海鹏你也工作几年了,干嘛这么委屈自己,连车都不买?吃住也那么简陋?”

      “跟你有关吗?”男人自我防护的刺又竖起来了:“像楚总这样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自然没法理解我们小老百姓的辛苦。”

      “邵海鹏。”楚荣脸上挂不住,低低的:“你不是都说和解了吗?干嘛还这样夹枪带棍的,我拿你当朋友——”

      “不敢当。”邵海鹏想都不想的打断他的话:“朋友不敢高攀,咱俩天生八字犯冲,还是相忘于江湖比较好。”

      “你。”楚荣气结,嘴角直抽:“我是真心想帮你。你说你就为了跟我赌气,我帮你找的医生也不看,到最后害谁啊?就算你跟那个什么长得很不咋地的严工在一起,一个男人,不能一辈子不举吧。”

      这两人说不了几句话,甭管原来多好的氛围,马上变得火星四溅。

      邵海鹏也给他气的不轻,冷笑连连:“楚荣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坏毛病就不能改改吗?我跟你说话你听不懂?我用你操心吗?甭管是我一辈子不举,还是我跟严工怎么样。”

      “你真跟那个男人,”楚荣问的都有点羞于启齿:“过日子了?”

      邵海鹏原地转了个圈,很小声的嘀咕了几句像是不生气之类的话,然后才抬起头看着楚荣:“我的私生活,就没必要跟楚总汇报了吧?”

      “你不是,”楚荣眼珠一转,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你不是喜欢陈靖东吗?”

      “对,我喜欢陈靖东。又怎么样?”邵海鹏被这人纠缠的自己也没了理智,一口恶气堵在胸口,急于一吐为快:“我原来是挺喜欢他的,所以那天他求我,我才会收手。至于严工,这么偏僻的地方,互相解决生理需要罢了,楚荣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对了,提到陈靖东,你遇到了替我跟他说一声,我不怪他了,不用愧疚什么的,跟他家小朋友好好走下去。”

      “你!”楚荣一肚子火无处发泄,转身一脚踹到边上一棵手腕粗细的幼树上,不成想劲儿使大了,那棵树咔嚓一声折了。

      “损坏公共财物。”楚荣气到吐血的样子取悦了邵海鹏:“楚总记得向园林绿化部门照价赔偿。好好一棵树,真是,招你惹你了,遭这种无妄之灾。”

      “邵海鹏你好样的!”楚荣从牙缝里往外挤话:“我真是他妈的热脸贴冷屁股!没想到你这么不近人情!”

      “人情是分人的,跟你,没必要。”邵海鹏针锋相对:“等你楚总什么时候从高高在上鼻孔看人的地方走下来吃过苦,再来跟我说这种话。你懂什么。”

      “我怎么不懂!”楚荣往前一步,又委屈又憋闷:“我为了你离了婚,被我老子打个半死,还被调到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任个闲职。我看的很清楚!”

      “我能说活该吗?”邵海鹏愉快的笑,转而又肃整了表情:“麻烦你讲话注意措词。什么叫为了我?”

      “邵海鹏,我算看明白了。”楚荣突然很沮丧:“你从心底里根本没原谅我,你有怨气对不对?”

      “对。”邵海鹏干脆承认:“发自肺腑原谅你吗?抱歉我做不到,我又不是圣人,也没那个度量左脸挨了打再把右脸递上去。我能做到的就是这种程度,你也别费尽心机陪着小心说什么做朋友了,楚荣我告诉你,不可能。”

      ……………………………………………………

      楚荣回去运了两天的气,周二下班,开车去了儿童福利院。

      院长丁女士是位五十多岁慈祥的女性,还记得楚荣。

      “邵先生啊,他在我们这里做义工有好几年了。”丁女士听到楚荣自我介绍是邵海鹏的朋友,毫不起疑,热情的说起来:“特别好的一个青年。心地善良还有耐心。孩子们都很喜欢他。上个月被认领走的小光明还叫他邵爸爸呢。”

      “有几年了?”楚荣双手在桌子下交握:“海鹏原来在市区工作,也挺忙的,我们几个朋友都不知道他还在这边做义工。”

      丁妈妈叹口气:“是啊,小邵挺不容易的。我算算啊,他来我们这里帮忙应该有七八年了,这孩子原来确实跑的辛苦,大夏天的,郊区公交没空调,折腾一趟要一个多小时,小邵拎的东西又多,大包小包的,过来一次都要中暑了。”

      “也是。这人特别倔,我们几个朋友劝过他,跑销售的怎么不买车,时间都来不及。”楚荣心里其实多少有了些答案。

      “小邵哪里还有钱啊。”果不其然,丁院长摇摇头,面露悲悯:“他赚的那些钱全都贴到院里孩子们身上了。吃的喝的用的,还有学习,样样都用钱。尤其是这几年阳阳,哦你可能不知道,我们这边有个七岁的小女孩叫阳阳……”

      “有七岁了?”楚荣惊讶的插了话:“周六来的时候我看到阳阳了,小女孩看过去也就四五岁的样子。”

      “阳阳被她家里人抛弃了,先天性心脏病。送到院里的时候还不满两岁,瘦的皮包骨头,就剩一口气了。”丁院长揉了揉眉心:“小邵前后奔波着带阳阳看病,几十万都花下去了。你说这么好的孩子,前段日子也不知道怎么了,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看过去生了大病样的,问他也不说。我就猜着他可能是得罪什么人了,躲到这穷僻的地方,好好的工作也给砸了,真是作孽哦。”

      作孽的正主儿惭愧的都不敢直视丁院长:“他现在的工作不太好吗?问他又不肯说,就说挺好的。”

      “他就是这种脾气,处处为别人着想。”丁院长拍大腿:“估计怕你们这些朋友听了替他难过。这么个新区的工厂,做个很普通的办公室文职,他告诉我赚的不少,可我老了又没被猪油蒙心,听别人说,他那个职位也就三千块钱左右,去了社保什么的,自己吃穿用度都得节衣缩食。就这样,还不肯委屈这边的孩子们,每次照样大包小包的拎东西过来。”

      出了福利院的大门,楚荣比来的时候更难受了,说不清道不明,就是那种想拼命跑,一直跑到脱力累到脑筋都不转的感觉。

      “我问过小邵,他这么帮衬着福利院,他家里就没意见吗?小邵跟我说他没成家,以后也不打算成家,就把这里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希望他们从小就能感受到被爱的温暖。这么好的人,特别体贴细心,冬天过来,特意换上旧棉衣,问他才知道,说是羽绒服羊绒大衣什么的,一来怕孩子们绒毛过敏,二来面料不如纯棉的,孩子们碰到会不舒服。楚先生你是他朋友,有空劝劝他,小邵也老大不小的了,今年三十三了吧?人呐,总得有个伴儿,年轻时候不觉得怎样,等岁数大了,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生病了连个端杯倒水说说贴心话的人都没有,日子怎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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