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府掌柜那些事》赤樱寒

3、花酒引客来

　　八年后——

　　背着小行囊的三生回来了。

　　回来就看见黄泉站在高高的叠起来的棺材椅上在棺材板上正正经经写了奈何路三个字，三生感到有些吃惊，莫非是这八年来风吹雨打，把原来的棺材板给吹坏了吗？细细一看，原是人间掉色了，这下可笑得他半死。

　　然后他就瞧见黄泉开始往对联板上写字了，还未抬笔忘川便跟了黄泉站在旁边，理都不理会他。

　　他悄悄地上去，把手里的扇子塞给了忘川。

　　“咦，三生你回来啦？如何如何？你可体会到了情之一字？”

　　三生撇嘴，把自己仅有的一千两冥两都给了黄泉，黄泉收下之后，瞧着三生盯着对联板看，当下就明白了三生的意思，暗地里对他点了点头，开始写对联。

　　黄泉写下了——奈何路旁三生石，黄泉路后鬼门关。

　　“这不公平！黄泉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忘川公子在看清黄泉写的对联之后被三生塞到手里的扇子直接掉在了地上，他恨不得跳起来控诉黄泉对他的不公平待遇。

　　三生满意的点点头，面上却不动声色，他淡淡看了一眼气的跳脚的忘川，幽幽地说：“忘川就算你飞起来掌柜的也是不可能改变诗句的，我就认为掌柜的这样写很好。”

　　黄泉在听到忘川对她的控诉的时候就把手里的人间放下了，当然，在人间落地的前一刻，一点墨汁染在了跳脚的忘川公子落在地上的扇子上，经过冥府常年堆积在地上的冥泉水的浸染，这样一来就足足黑了半面。

　　然而忘川根本就没有在意他可怜的扇子，如今他的目光全部停留在用棺材板做的写了三个字——“奈何路”——的牌匾下的假对联上，这对联上写了三生，写了黄泉，连奈何桥那个很老很老还没有任何修为的假妖怪都在上面，可他，风流倜傥的忘川公子竟然连提都没有提及！

　　“那你觉得怎么改好？”

　　黄泉面上笑眯眯的，仿佛就是一个平易近人的掌柜。

　　“咳咳，自然是写上风流倜傥忘川河，黄泉路后鬼门关，你瞧，我可比你有文采多了。”

　　黄泉忍着内心想要把忘川一巴掌拍飞的冲动对他假意地笑了笑：“是，你多厉害啊，你从锁龙渊出来这些年已经忘了自己姓什么了吧？”

　　三生看了一眼快要爆发的黄泉，又看了一眼沉醉于自己的诗文世界无法自拔的忘川，更是看了一眼地上无辜黑了半面的白扇子，道：“咳咳，忘川你先别急着沉迷你的诗文世界，你的扇子已经在墨水里洗了一个脸了。”

　　飘飘然的忘川瞬间被拉回来了，嫌弃的目光在地上的扇子身上扫来扫去，两只手指夹起扇柄，看清了它的模样之后就开始朝那支被黄泉放在地上的毛笔移去。

　　“你想对我的人间做什么？”

　　黄泉一把拽住他，挡住人间，忘川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道：“我想给它好好洗个脸，然后送给三生，他看起来很喜欢我的扇子。”

　　黄泉又道：“三生，不如你和我说说你在人间都打探到了什么？”

　　三生闻言，对黄泉点点头，他在人间关于孟姑娘的说法真的不是一般的多啊。

　　忘川不等三生说话就道：“对了掌柜的，我要告诉你一个消息，我昨日悄悄地去帝府看了一看发现有梨树和桃树，我想能不能偷过来栽在这里。”

　　“……你果然是活在水里的生物。”

　　黄泉扯了扯嘴角，分明跟在她身边已经八年了，为何还是如此……蠢……

　　“啊？”

　　三生瞥了一眼不明所以的忘川淡淡的说：“那两棵树只是暂时养在帝府的，事实上还是掌柜的，你个猪脑子。”

　　“三生你！你怎么可以站在掌柜的那边？！我们还是不是忘机友了？！”

　　黄泉笑眯眯的看着一脸气愤，控诉着三生的忘川，从他手里拿过扇子丢到了身后人间的豪华狐毛上，然后说道：“都愣着干什么？！去冥帝那里偷酒去，特别是你，你要是不把酒偷回来我就把你送给三生。”

　　“啊，这样的话，包在我一个人身上了，三生啊，你帮帮掌柜的疏通疏通心情，气结于心容易变老，你们放心吧，我一定会偷到冥帝偷偷私藏的那些酒。”

　　然后把罪名都推到你们两个奸商身上！他果真是最聪明的忘川公子。

　　冥府日日都会出现刷存在感的阴风拂过胸有成竹的忘川公子，忘川公子看了一眼四周大团大团的彼岸花海，想着冥帝的物什不能踩踏，要爱护，便飞快走过奈何桥，凌空往帝府飞去。

　　等到黄泉和三生已经完全看不到他身影的时候，黄泉就阴恻恻地笑了笑，伸了个懒腰，对三生说道：“你现在可以说孟婆的事情了。”

　　三生点点头，道：“我去了孟婆生前的那个村落，看了老村长，很……”

　　“请你说重点！”

　　“噢，我问老村长关于孟婆的事情，他的脸上就露出很惊恐的表情，然后嘴里一直说着忌讳什么不能说，无奈之下我就施了术法，他说孟婆不是人，是妖域活下来的妖。”

　　黄泉皱了皱眉头，妖……怎么会是妖？

　　“然后呢？”

　　“据说孟婆喜欢上了一个凡人，不惜放弃自己数千年的修为，化为了凡人，那人是个眼界狭窄的，当时说是有好处让修筑什么，那人去了，再没有回来，孟婆去寻他的时候，他已然结了亲，攀上了四品官员的女儿，后来亲手了结了孟婆的性命，孟婆身死心未死，就是不知道如何被天帝带到天都的，成了如今这番模样。”

　　“倒是个可怜人……好了，你把这把未来要陪你度过很多年的扇子收起来吧。”

　　黄泉看了看人间身上的扇子，对三生说道。

　　三生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把被遗弃在大毛笔上的已经面目全非的白扇子提起来，看了看一派自得的黄泉，道：“掌柜的我可以把它丢掉吗？”

　　“忘川是锁龙渊里头的恶龙，你丢他的东西若是不怕报复的话自然随你。”

　　闻言，三生打了个寒战，摇了摇头，他可不想被忘川一口吞进肚子里，于是小心翼翼地把扇子收好。

　　黄泉目光扫了一眼阴森森的冥府一角，淡声道：“三生，上酒！”

　　“来客人了吗？我马上去。”

　　黄泉挂起一个自以为看起来很甜美的笑容：“姑娘为何来这儿不现身呢？”

　　离黄泉不远的地方出现三个人，准确的说，是两个鬼差和一只女鬼。

　　“回去向冥帝复命去罢，这姑娘只管交给我便是。”

　　“是。”两个鬼差消失在奈何路。

　　这容色倾城，身着浅色衣衫，青丝齐腰不似人间所出的女鬼，眉目间透着淡淡的疏离，镇定自若。

　　“我来这儿，是为了花酒而来。”

　　“来奈何路的都是为此而来，姑娘不过十几岁，便得了重病，姑娘要什么。”

　　“我想看看他。”

　　黄泉看了看她，唇角勾起一抹笑：“奈何路的规矩想来那两个鬼差已全全告诉你了，六魄离开身体之后，不论轮回多少世都只能化为痴儿，你可想好你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就这个。”

　　黄泉耸了耸肩，见三生抱着一坛子酒踉踉跄跄地走出忽然眸子一眯，说时迟那时快，她捡起躺在地上的大毛笔就往那姑娘，不，那女鬼额心间点了一点。

　　“三生，你把酒放在奈何路的桌子上，这丫头，算是笔灵了。走罢丫头，咱从冥泉出去，出去看看你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儿现下过得如何。”

　　不是黄泉要如此大发慈悲，而是……而是她觉着见一面就拿了人家的六魄心里头过意不去，所以才勉强让这个丫头成为笔灵，也算是赐她一介不死之身。

　　“我，认得你……”

　　女鬼看着三生说道。

　　三生受宠若惊，仔细打量了女鬼一番，对着黄泉就道：“掌柜的掌柜的，我也认得她！我去人间和你打赌的时候可不是混了一混嘛，就是这位姑娘，害得我之前的钱全全进了你兜里。”

　　“苏语？”

　　“可不就是她嘛，不过……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已经是八年前的事情了啊，苏姑娘你怎么这个时候才到冥府？”

　　这位苏姑娘是三生初去人间的时候遇见的。

　　“八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么……我以为我只要留在人世就可以找着他，可我，我却一直都没有找到他。”

　　黄泉撇撇嘴：“民间的传说怎么能够相信呢？冥府有规矩，鬼魂在剖离身体之后，无媒介，不可在人世停留，你定是去了介于冥府和人间的那个地方，游离在三界之外，如何能找到你要找的那个人，罢了罢了，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便帮你一次罢，三生，照顾好这些花，别让孟婆调汤时候烫死了。”

　　黄泉说话的时候，就将人间挂在了苏语的腰间。

　　“知道了掌柜的！”

　　三生看着黄泉和苏语愈来愈远的身影，拍拍手里黑不溜秋的扇子，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