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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   路明云淡风轻的扫了我们一眼,随手扯出几张纸,起身过来,不动声色的伸手挡开了我和那个老男人,“抱歉苏先生,助理笨手笨脚的,您快擦一擦。”
      我低着头,连忙又说了几声对不起。

      路明蹙着眉心,冷冷的说,“太累的话出去歇一会吧,换小雪来。”
      小雪就是他后来的助理。

      临出门前,我听见那个苏先生笑呵呵的说,“知道你们这行辛苦,可是也别让小姑娘太累了嘛。”

      没想到的是,大约半个小时之后,路明就找了个理由从会议室里出来找我。 我正坐在工位上望着窗外出神,突然一只手摁住我的头顶揉了一把。

      “没不高兴吧?”

      我回过身,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身周,分外柔和。
      我摇摇头,“没有。”

      “嗯。”路明拿起杯子,大概是话说的多了,嗓音微微有些沙哑,“他看你的眼神不正经,所以才让你出来的。”
      我说,“我知道。”

      他离我太近了,那种若有似无的气息挑逗着我的神经,我总是控制不住的想要接近他。
      从那一晚之后,这种状况便越来越严重,我只好和他稍稍错开些距离。

      他没有发现异样,还在自顾自的疑惑,“为什么感觉你好像很讨厌那个女的?”
      我颇为惨淡的笑了笑,心想着原来这么明显呀。

      大约两周之后,我参加了今年的第二次葬礼。
      等到了现场,看见席念云那副大大的黑白遗照,我才恍然回过神,相信这不是他一如往常的恶劣玩笑。

      他的父母我曾见过,我在稀稀拉拉的人群中环视一圈,很快就确定了他们并没有来。
      看来当初那些断绝关系的话,绝非只是为了吓吓席念云而已。

      来的人不多,都是些面容姣好的青年男子,即使一个个穿着严肃的黑衣,也掩不去举手投足间那股浓浓的风尘气。
      我猜,应该是他那些欢场上的“好哥们”。

      没想到最后愿意送他一程的,只有他从来不愿让我接触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的那些人。
      还好,至少还有人肯为他送行,不至于让他孤零零的死去。

      是一个叫作July的人告诉我说,“阿云是从银弯大桥上跳下去的,尸体泡了好多天才被人发现,和一堆垃圾浮在一起,已经泡烂了。”
      说完,他又叹息般添了一句,“那天好像是他一个朋友结婚的日子。”

      我知道那个要结婚的人是谁。

      一瞬间,剧烈的情绪起伏在胸腹间翻涌成一阵恶心,我捂住嘴,冲到厕所里吐了个天昏地暗。

      我知道那个人是谁。

      从高中起席念云就喜欢他,他们一直保持着暧昧不明的关系,会拥抱,会接吻,会整夜整夜的做.爱。
      那个人却从来没给过席念云一丝一毫的承诺,甚至从未承认过他。

      可是席念云不在乎,就连执意要来北京生活,也只是为了追随那个人的脚步,哪怕只是作为他嘴里的“一个高中同学”。
      多可笑啊,好像连朋友都算不上,只是众多同学中最普通的一个。

      后来他们的关系被父母撞破,席念云无论挨多少责难打骂都不肯服软,不肯答应以后和他不再来往。
      被扫地出门之后,他还鼻青脸肿的去找那个人,开心的对他说,“你看,我不会认输的。”

      那个人却说,“可是我想做个正常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纵情声色,好像什么已经都看开了,什么都不再放在心上,我以为他已经忘了。
      原来他只是用微笑的面皮将伤口糊了起来,任其发溃腐烂。

      那天晚上我执意守夜,坐在他的灵柩旁跟他说了很多话。
      虽然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回应我,不会再哼歌给我听,那也没有关系,我只是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

      我想不通,他这么爱美的一个人,怎么会选择如此难看的方式告别。
      或许是因为他想起当年年少时,他们初遇的地方也有一座弯桥。

      我问他,“喂,值得吗?”
      回答我的,只有一片寂静无声。

      停灵的第三天,他从前的某个金主冲了进来,抱着他的遗像声泪俱下。
      我很吃惊,居然还有人来演这么一出一往情深,可是July不屑的告诉我,“就是这个人,捆绑马鞭电击,什么都朝阿云身上招呼,差点送去他半条命。”

      好戏没演多久,金主的正房不知怎么寻了过来,拎起金主的耳朵拉扯咒骂,骂着骂着干脆一屁股坐在灵堂中央哭嚎。
      葬礼被闹得鸡飞狗跳,就好像席念云这一生,一地鸡毛。

      我冷眼看着,直到再次反胃恶心,我告诉July我先走了。
      因为我不肯看着席念云被推进火化炉变成一捧灰,他在我心里,永远都得是那副最好看的样子。

      我和July互换了微信,他很仗义的告诉我,以后有什么需要他的地方随时联系,还开玩笑说,“阿云一直很骄傲,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个人会等他,我猜是你吧。”
      我沉默了片刻,发自肺腑的对他说了声,“谢谢你。”

      回去的路上天色已晚,我坐在公交的最后一排,看见前座的人在黑暗中望着窗外流泪。 她尽力压抑着抽噎声,眼泪刚一流下来很快会擦去。

      我无从得知她为什么而哭,人生在世,值得哭的理由那么多,猜都猜不着。

      其实我明白,死对于席念云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更算不上什么值得哀悼的事情。
      可是物伤其类,我灵魂里的某一部分,好像随着他一起湮灭消亡。
      那一部分,叫作希望。

      往后好一阵子,我不知道什么叫作困,就像我爸死的时候一样,疲惫不堪却无法入睡,一次次眼睁睁的看着天亮。
      紧接着变成了无休无止的嗜睡,彻底吃不下东西,经常性头晕。
      最让我苦恼的是情绪极度不稳定,经常坐着坐着泪流满面。

      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可哭的,早已经没有可以失去的东西了,我有什么可哭的呢?

      我还是低估了老天爷跟我作对的决心,又或者是他们想看看一个人能被玩弄成什么样子才会陷入绝境。

      我终于意识到不太对劲。

      在某个清晨,我颤抖着拿起验孕棒,在看见上面鲜明的两道红杠时突然笑出了声。

      不知道是该感叹土壤肥沃还是感叹种子优良,我仅凭那一次就中了大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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