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华》一颗松儿

45、凤曦

　　青儿趴在窗前数着外面那株海棠开了几朵花，数着数着她听到了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青儿扭过头去看，是一直跟在父亲身边的神君路过她屋门前，他看起来神色很是慌张，他的衣衫破了许多，脸上身上沾满了血迹。

　　“神君，怎么这样慌张？”，青儿看着着急的神君问道。

　　“小殿下，帝后在哪里？”，神君停下了脚步听见是青儿的声音于是擦了擦脸上的血污，随即才转过身来问着青儿。

　　“母亲大约在殿内”，青儿对着神君说道，母亲这段时间都在帮着处理天界的事务。

　　“好的，多谢小殿下”，神君和青儿说完便又是匆匆离开了。

　　青儿觉得有些奇怪，很少见神君这般慌张，她也跟着一起有些不安，于是她便悄悄跟了上去。

　　神君去了殿内，帝后正在殿内和其他神官商讨事务。

　　青儿听到神君在和帝后汇报人间的情况。

　　黄帝在清剿蚩尤余党，九黎部落的人对蚩尤很是忠心，哪怕蚩尤身死，这些人也在拼命和天界的人抵死相抗，天界派去的人需要新的支援，若是这次放过这些余党，往后他们再次集结起来又会是一场大战。

　　青儿见到殿内陷入了一阵沉默，她母亲的脸色很不好。

　　帝后犹豫许久说天界已经没有再能去支援的人手了，说完她便是深深叹了一口气。

　　她说，哪次大战不是双方都伤亡惨重。

　　青儿能明白母亲的意思，母亲不仅怜悯天界牺牲的神官们，她身为帝后也为这场战争里牺牲的所有人而悲伤。

　　青儿不愿再听下去，她扭头离开了大殿内自己又回到了屋内。

　　她的姐姐们正在屋里说着话，她见到交谈的几人有些烦闷，便想着找个安静的地方去呆一会，可是姐姐们已经看见了她。

　　“青儿，你去哪里？”，最大的姐姐问她，姐姐们能感觉出来青儿的情绪似乎不太对劲。

　　“姐姐，我听见他们说父亲在人间需要援兵，但是天界已经无人可以去帮忙了”，青儿把自己听见的一五一十告诉了姐姐们。

　　青儿以为姐姐们会像她一样担忧，可是姐姐们却是很平静的样子。

　　“青儿，别担心，父亲很强大，不会有事的”，其他姐姐们安慰着青儿，在她们眼里父亲从没输过，每次都会凯旋归来。

　　“可是…”，青儿还是担忧着，她一想起刚刚殿内沉默窒息的氛围她就十分不安。

　　“青儿，这些事情交给父亲和神官们就好了”，挨着她最近的姐姐把她拉了过去，让她一起坐在了桌边。

　　“我们不能为父亲做什么吗？”，青儿坐下叹了一口气。

　　“我们只需要相信父亲便好，这时候我们要守好天界，不给母亲添麻烦就好”，姐姐摸着青儿的脸庞安慰着她。

　　“我可以去人间做援兵啊！”，青儿忽然想起什么，她看着姐姐们说道。

　　她自己也是神，她的实力也很强。她是父亲所有孩子中最优秀的那一个，她从小就说着要跟父亲一起去外面征战，她说要陪在父亲身边，她也要像那些神官一样强大勇敢。

　　父亲只是笑着说好，后来父亲便送她去玄女那边学习了许久，玄女夸赞她天赋极强，是她教过最优秀的弟子，比年轻时的黄帝还要优秀，父亲听完很开心但随即便没有那么开心，没过多久她便被母亲接回了天界。

　　她还想继续变得更强，父亲却说够了，可以保护自己就好。父母亲似乎都不想她参与到天界的这些纷争中去。

　　“别乱说！人间有多危险你知道吗？！那蚩尤死了还有九黎部落，还有饕餮，哪里是你可以抵抗的？”，姐姐们只觉得不可思议，她们急忙哄住有些异想天开的青儿。

　　青儿没再说话，她有了自己的打算，姐姐们见她沉默以为她听进去了话便又劝了她一会，青儿却只是安静的点着头。

　　姐姐们一直陪伴她到了天黑，青儿还是没说几句话，姐姐们见青儿不再想说话的样子便离开了她的屋子。只有大姐姐还是不放心她，她留下了陪着青儿。

　　直至半夜，天界的众人都歇下了，青儿趁着夜色出了屋，她召来了玄鸟，这是玄女送她的成年礼物。

　　她从小便在九天玄女门下学习，玄女对她很是喜欢，玄女常说，她是除了她父亲之外，她最喜爱的徒弟了。

　　她父亲黄帝也是玄女教导出来的，父亲成年的时候玄女送了他上古传下的轩辕剑。

　　“青儿你要去哪？”，大姐姐也跟着青儿起了身，她看着已经骑上玄鸟的青儿问道，她的眼里满是担忧。

　　“大姐姐，我想去…”，青儿默默攥紧了手，她想着若是大姐姐不同意她便要硬闯出去。

　　“好…青儿你要注意安全”，大姐姐来到青儿身旁，摸着她的手对她说道。

　　青儿随着大姐姐的抚摸松开了手，她有些愕然，本来她还准备了许多说辞想说服大姐姐的，硬闯出去只是最坏的想法，她还是希望大姐姐可以支持她，没想到大姐姐竟然这么快便妥协了。

　　“我知道的，你五百岁的时候就已经比我都强了，你从小就那么优秀…”，大姐姐看着青儿，她的眼里除了担忧更多的还是骄傲，“我有时候也很嫉妒你，父亲总偏爱你，不过我更爱你，你不该被像我一样被拘在这里，你有能力去做姐姐做不到的。”

　　青儿听完有些愣住，姐姐从未这样与她剖白心迹。

　　“去吧，安全归来便好，我会照顾好母亲和其他姐妹的”，大姐姐说完便放开了青儿的双手，她的眼里都是不舍。

　　青儿也难得湿了眼眶，她扭过头去驾着玄鸟飞远了。她知道自己如果再不离开，一定会当着大姐姐的面流下泪来。

　　青儿乘着玄鸟一路向西来到了涿鹿，来到这里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青儿见到了惨烈的战场，到处都是血，九黎部落的人已经杀红了眼，他们的眼里只剩下厮杀，只要还有气便还会不管不顾地往前冲。

　　饕餮在旁边贪婪着吞噬着一切，转眼前地上的堆积的尸体就被饕餮吞入腹中。

　　而天界这边也是伤痕累累，所有人的身上都是鲜血，脸上也都是麻木，只有眼神还在灼灼盯着对面的对手。

　　为首的黄帝带着众神官们不断向前，与对面厮杀着，他身为首领不能退缩畏惧，他只能向前。

　　青儿驾着玄鸟飞过战场的上空，同时玄鸟发出一声嘶鸣，它飞过那些神官们头顶时撒下了一路的雨露。这些雨露包裹着玄鸟的青色光芒，有治愈疗伤的能力。

　　众人抬起头来，看到是驾着玄鸟而来的青儿。

　　“青儿…”，黄帝也忍不住喃喃出声。

　　青儿紧盯着凶兽饕餮，她盯着它的血盆大口驾着玄鸟往前冲去。

　　她的身后是黄帝的大声呼喊，她听见父亲让她不要去。

　　玄鸟在青儿接近饕餮的时候化作了一柄长剑，上面还环绕着青色的光芒。

　　玄鸟是治愈疗伤的神兽，它化成的神剑也有斩断世间一切凶恶的能力。

　　青儿提着剑冲进饕餮的大口之中，它的口中翻滚着黑红色的雾气，落到身上便化作血水润湿了青儿的衣衫。

　　越往雾气中心去血腥味便越是浓烈，还伴着咚咚的规律的声音，这是饕餮的心跳声。

　　青儿抹了一把脸上的血雾，让自己的视野重新变得清晰。

　　她终于来到了饕餮的心脏处。饕餮巨兽的心脏也比寻常野兽大上许多，她提着剑注入神力便插入了饕餮的心脏。

　　饕餮受不住这样的疼痛疯狂扭动低吼起来，它朝着外面不断吐着东西，刚刚它吞下的那些尸体都化成一团血肉模糊的烂摊一堆被吐了出来。

　　饕餮口中的血雾化成了细小锐利的风箭，不断朝着青儿身上刺去，身上的每一处肌肤都传来了刺痛的感觉，有些风箭直接穿过了她的肌肤又从另一侧穿出。

　　青儿还是紧握着那把剑不放，她还在往里深深插入。

　　这时候这些血雾化作的风箭又重新聚集起来变成了一个圆球状的怪物，黑红色的圆球表面有着无数的嘴巴和双手。

　　圆球翻腾着朝着青儿翻滚而来。青儿已经无暇顾及着圆球了。她直接被吞没在了黑红的圆球之中。

　　圆球内有无数人在朝着青儿呐喊嘶吼，无数的手撕扯着她的四肢和皮肤，但是她还是不愿意放开手。

　　这些人，都是战争死去的亡灵。

　　青儿听着嘶吼不知道为什么就流下泪开，她用尽最后的力量撑着剑大吼一声再往里插了进去。

　　外面的饕餮随着这一击发出了深沉的长吼，随着吼声慢慢减弱，饕餮黑红色眸子也失去了生气，巨大的身子也落了下去，落到地上并没有想象中撞击到地面震裂大地的晃动。

　　它的身体接触到了地面便化作了血雾，飘散笼罩着整片天空。

　　血雾中是黄帝冲进来的身影。

　　“青儿——”，他大声呼喊了幼女的名字，战场上血战那么多天失去了那么多兄弟他都没有哭过，他没有时间去为这些人悲伤，还有生者需要他去继续战斗。

　　这一刻他嘶哑着声音喊着自己孩子的名字终于哭出声来。

　　“父亲…”，青儿跪坐在血雾中间，她没有力气再站起。

　　四周的血雾向着青儿聚集，落到她身上化作血水随即又滑进了她的身体中消失不见。

　　“青儿！”，黄帝喊着她的名字朝着她跑过去，见到青儿满身的血污和伤痕，他的泪流的更多了。

　　“父亲，赢了吗？”，青儿看着黄帝轻声问道。

　　“赢了…青儿来帮忙父亲怎么会输”，黄帝看着青儿满身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

　　她一定疼极了，他想抱抱青儿安慰她，像安慰小时候摔疼的青儿一般，但是伸出手来又不知道如何下手，她全身都是伤口，他不敢碰她，他的心也跟着一起疼了起来。

　　“青儿，是不是很厉害？”，青儿觉得很累，她垂着四肢，只轻轻把头靠在父亲的肩头。

　　“青儿…很厉害…”，黄帝说着又哽咽了起来。

　　黄帝只觉得青儿在他肩头的呼吸不断减弱，作为父亲，他能感受到青儿的生命力在自己面前不断流失，他的心也伴着逐渐清浅的呼吸被一下下撕开。

　　玄鸟又重新化作了鸟类的形态。它附在青儿身上，羽毛上浮起一层流转的青色的光芒，光芒慢慢泄入青儿的身体里，青儿的呼吸终于稳定了下来，但是还是很浅。

　　玄鸟看着黄帝嘶鸣了一声，黄帝明白了它的意思，这时候只有九天玄女可以救青儿的命。

　　黄帝抱着青儿把她抬上了玄鸟的背上，随即玄鸟朝着玄女所在的神山飞远了。

　　涿鹿一战，青儿半路前来相助斩杀了凶兽饕餮，鼓舞了天界多日来低迷疲惫的氛围，最终以天界肃清所有蚩尤余党为结尾结束了这场战争。

　　青儿在九天玄女那修养了五十年。她的身体承载了饕餮吞下的所有亡灵的血恨，在玄女的帮助下炼化成自己神力的一部分。

　　青儿的实力大增，她同父亲说，以后便带上她一起去人间平定霍乱吧，她现在有能力可以替父亲分忧解难了。

　　黄帝却是蹙着眉有些犹豫，青儿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作为父亲，他不愿青儿再去冒险。

　　青儿只说，父亲，我不想做个无忧无虑的神女，她想做个英雄，像父亲一样。

　　黄帝沉默着，最终笑着抬起头对着她点了点头，他说，这才是我的女儿。

　　又是五十年，青儿被封为凤曦神君，天界从此再无帝后小女青儿，只剩下战神凤曦神君，青儿如愿成为了像父亲一般人们口中的大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