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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人间总是不圆满 ...

  •   最近的天气逐渐热了起来,京城已有快一个月没有下雨了。
      年后正月底皇上突然中风,太子殿下在代替皇上去祈福的路上出了意外,身受重伤。如今老皇帝已说不出话来了,太子殿下昏迷不醒,朝政上实际掌权者确实谢国公与秦王。
      谢国公有禁军在手,是以现在皇宫之内,皇上和太子殿下的安全还没有问题。可惜驻扎京城附近的卫军,一夜之间便围住了京城,倒戈去了秦王那处,以及很多老臣突然开始拥护秦王,一夕之间秦王迅速崛起。
      秦王勤王是名正言顺的,谢家是外戚,不管做什么,都有些束手束脚,且谢家不管多有权势,也不过是新贵,跟着皇上才有今日,算不上有根基的人家。现如今谢家只能寄希望于太子殿下早日醒来康复,可惜自太子受伤到了今日已有十多日了,依旧昏迷不醒,可秦王的卫军,一直守着皇城外虎视眈眈,不肯散去。
      现在皇宫的防卫主要是谢锦在做,交给任何人谢国公都是不放心的。谢锦也是谢家唯一带过兵的人,便是世子在军中也没甚威望。
      傍晚的时分,本该守在皇宫的谢锦,人却还在城门口的楼上,他已有两日在西门当值了,今日午后便从皇宫内巡逻出来,直接奔赴了西门,待了半日光景。
      余晖洒在路上,京城外有一队马车缓慢的前行。虽然队伍不长,夕阳将那车队的影子,拉的很长,也显得越发的缓慢。谢锦看见车队后,双眼露出惊喜之色,立即放下茶盏,站起身来,飞奔下了城墙。
      严钺见谢锦策马奔赴而来,挑眉,拉住了缰绳停下了马。谢锦却停也不停,越过严钺,便朝车队中间的马车奔去。
      谢锦翻身下马,站在了马车一侧,宛若漫不经心的敲了敲窗户:“星河,随我回侯府。”等了片刻,不见里面有回应,便又轻声细语的劝道,“如今外面不安全,便是与我生气,也等过了这段时日再讲。我去府衙看过了,你与那严钺根本没有成亲,他什么都不是,你不必跟着他。”
      严钺策马缓步到马车边,居高临下的看向谢锦,嗤笑了一声:“既然我们没有成亲,为何我要带她回京?”
      谢锦蹙眉看向严钺,不明所以道:“你说什么?”
      严钺俯身,充满恶意的小声道:“谢小侯爷以为,我为何要将一个与我毫无瓜葛的人带回京城来?”
      谢锦愣怔,骤然掀开了车帘朝里面望去,车厢内空空如也。
      谢锦忙朝后面的马车跑去,一个个的全部掀开,里面虽坐的有人,不是仆从便是长随,甚至有些仆妇,但是没有谢锦期待的身影。
      谢锦看都不看这车队,翻身上马,便朝严钺的来路策马奔了起来,卷起了阵阵尘土。
      严钺眼眉之间露出几分得意与讥讽,扬声道:“谢小侯爷不守这皇城了吗?林星河一人,重得过你谢氏全族以及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吗?”
      谢锦远去的马,没有停下也没有掉头。严钺倒也不管谢锦如何了,唇角微扬起,继续不紧不慢的策马前行,眉宇间具是得意。
      片刻后,有马蹄声由远而近,是谢锦策马又奔赴了回来。严钺虽没有回头,可是忍不住冷笑了一声,眉宇间的得意真是遮都遮不住。
      谢锦再次追赶了回来,咬牙道:“严钺!你居然把她一个人丢在荒山野岭里?”
      严钺不卑不亢道:“哪又如何?”
      谢锦咬牙:“她待你不薄……”
      严钺随手将一个小竹筒丢到了谢锦的怀里:“谢小侯爷,我自小是个谨慎的人,不会将一个不怀好意的人带在身边,你早该想到了。”
      谢锦攥住那竹筒,有片刻的哑然:“严钺!你以为你为何会拦截到我的密信!若非我故意为之,你以为你能拿到这个……我真要害你,也无需给星河传什么密信!”
      严钺侧目,不以为然:“那你为何要传?”
      谢锦哑口无言,片刻后:“严钺!你是故意的!”
      严钺瞥了眼谢锦,嗤笑,轻声的挑衅道:“是又如何?你能怎样呢?”
      谢锦拔出腰间的,朝严钺砍过去。严钺弯腰躲开,手中的绣春刀虽不曾出窍,但是还是轻松的挡住了谢锦的攻击,抬脚踢了谢锦的马一脚。那马儿长嘶一声,扬起了前蹄,差点将谢锦甩下马去。谢锦拽住了缰绳,半晌才安抚好马儿,便又再次持刀相对。
      严钺连刀鞘都没有拔,便与谢锦过了好几个回合,后面许是有些不耐,挡住谢锦后,低声道:“秦王殿下的私产,不是阿猫阿狗都能住的,林星河身无分文,被扔在荒郊野外,你若去晚了,怕是要饿死路上了。”
      谢锦顿时红了眼,也收回了刀不再纠缠,策马朝城内奔去:“严钺!待我接回人来,再同你算账!”
      严钺轻声道:“谁和谁算账,还不好说。”
      赵栋待到谢锦入城后,才凑过去小心翼翼的开口道:“我便说林大小姐肯定没有和谢小侯爷勾结,这密信摆明是谢小侯爷的陷害,都是子虚乌有的事儿……”
      “哪又如何?”严钺半垂着眼,绷着脸,低声道,“如此时局,谢锦离开了皇宫,亲自守在城门这处,又是为何?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和我打架吗?”
      赵栋哑然,好半晌才道:“可是、可是……”
      严钺眉梢间,具是冷漠:“她儿时选了谢锦,现在也不肯同我回来,没有什么可是,既然是各为其主,那么以后便也形同陌路。”

      春日的暖风,吹的游人醉醺醺的。
      清宁镇虽是个小地方,因紧挨着远江府,水路发达,是附近很有的踏青赏景的地方。三月的天气,正是江南最好的月份,草长莺飞,鸟语花香。
      每年这个时候,罗府里的人总会回老宅住上几日,祭祖踏青两不耽误。
      男子们因有公务在身,虽住上几日,便要早早的回远江府,但是女眷住的时间会长一些,有时是二十天,有时是一个月,每年的三四月与腊月,便是清宁镇罗府最忙的时候。
      林星河挎着竹篮,从点心店里走了出来,抬眸便见对面有个侍卫模样的少年,对自己欢快的招手。林星河忍不住的笑了起来,站在了原地,那少年与首领模样的人打个个招呼,便朝星河跑了过来。
      少年才十六七岁的模样,穿着统一的侍卫服。肤色非常的白,白嫩的圆脸,还有些婴儿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笑的时候还有一对漂亮的酒窝。他蹦蹦跶跶的星河跑来,整齐的牙齿在阳光下显得很白,也将人映照的很干净。开开心心,可可爱爱 ,白白净净,似乎所有的重叠的词语用在少年身上都是对的。
      少年跑到林星河身侧,拽起她的衣袖,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汗水,撒娇道:“太热了,要热死我了!”
      星河拿出来帕子,递给了少年:“昨日也没那么热,一会回家换了衣服,就凉快了。今日那贵人来了吗?你们都穿如此整齐?”
      这大梁朝的太祖,穷苦人家出身。当初组建禁卫军时,用的全是功勋子弟或是官家子弟。那飞鱼服绣春刀,做工精湛,极华丽耀眼,都是帝王带出去的门脸。于是,下面的人家有一学一,京中的贵人,虽不能给侍卫都穿上飞鱼服,但是各家的侍卫,尤其是要常常带出门的那些,衣服都是很好看的。
      少年瞥了眼楼上,捂着嘴小声道:“来啦来啦,这京里来的贵人,架子大着呢,我们大人天不亮就来了,到现在还在楼下坐冷板凳呢。”
      星河笑道:“那你小心伺候点,规矩点,省得你们家大人又拿你们出气。”
      少年瘪嘴,委屈道:“我家大人从好几天都气不顺了,我们这些小虾小鱼,他也没空理,只是可怜我爹,为了城防的事,被骂了好几次的了。星河姐我好饿,早上起来到现在,都没有吃饭。”
      星河从篮子的一侧拿出来几块桃花糕,放在了少年白白嫩嫩的手心里:“吃吧,明天我不当值,今天晚上回家给你做好吃的。”
      少年眯着眼歪着头,笑的点头连连,抱着桃花糕啃了起来。

      自打这杀神来了远江府,已有半个月了,罗津便没有睡过一天的好觉。
      说是来办案的,也没查证,也没升堂,三天便定了杜家的罪,杜家一门都已经被抄斩了,五日前这个案子也完全的结了。
      这些时日,远江的府尹都愁白了头,如今回想,那时罗津的日子也还算好过,毕竟有天大的雷,还有府尹大人给顶着,自己这芝麻绿豆大的从六品的小武官,只怕还是入不了这杀神的眼。
      又熬了几日,终于熬到了祭祖扫墓的日子,罗津忙去告假,这个时候府尹大人抱着要死,整个远江府的官场一起死的想法,是不想给罗津放假,也不想给任何人放假的。可是罗津的祖父有开国之功,当初太祖可是亲自祭拜过的。便是所有人不祭祖,那罗津也是要回去祭祖的。
      罗津欢天喜地的回来祭祖,估摸着那杀神什么时候回京,自己再回远江府邸,可罗津回到家里还没快活两天,快乐便彻底离开了他,他很后悔当初回乡祭祖的决定。谁能想,这杀神便听闻这处有温汤,追过来赏景了。
      你敢相信吗?一个手里沾满鲜血,老弱妇孺都不放过的,一言不合就将人拖下去打杀,被下面的人孝敬着带去花船看夜色便只会喝酒,将花魁都踢开的一个人,会跑到这穷乡僻壤里泡温汤,赏花景?
      府尹大人快马加鞭的让人送信给罗津,在信里面爆哭,多次抱憾,自己想作陪大人的赏景,可是因为大人似乎不喜他那张老脸,于是便不能相伴,府尹大人也是很难过,很为难,很是遗憾,伤心悲戚,便只得为难的留在了远江府里,等大人回来。并多次嘱咐罗津要妥善的照顾好大人的生活起居。
      罗津收到信后,捶胸顿足,恨不得立即回远江府去,可是他不能,他也不敢。这一夜,他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想想自己往日所有的事,似乎并未得罪过这位大人,当年更是不曾对秦王殿下……咳咳,当今的皇上有过什么落井下石的事,这才战战兢兢的放下了一些心,打起来十二分精神,来作陪大人。
      昨晚得知这位大人下榻之地,便吩咐家中要准备宴席,将主院腾了出来。天不亮便来迎人了,可自从早上等到中午,冷板凳都焐热了,这贵人才喊人让他上楼。
      一盏茶的功夫了,他却站在窗口不说话,也不理罗津。他不说话,罗津根本不敢多嘴。反复的想这位的喜怒无常的,其手段酷烈之程度,前所未闻,故而心中不敢有半分不满。这满京城里贵人对他尚且唯恐避之不及,罗津怎么也不敢凑过去闲话。
      “那是谁?”那人站了好半晌,才算是开了口。
      罗津凑过去,看了一眼:“徐百户的儿子,徐元敬。”
      严钺片刻又后:“他同谁说话?”
      罗津又看了一眼:“看那装扮,该是我们府里的厨娘。”
      严钺没有动,似乎看着对面,又似乎没有看,轻声道:“哦?”
      罗津绞尽脑汁道:“卑职一年半载也不回乡几日,对家中的内务确是不熟,这女子的装备虽是家中的厨娘,但是具体的卑职也不知道,不若卑职现在将管家叫来……”
      严钺收回了眼眸,漫不经心的开口道:“不必了。”
      赵栋忙上前一步,低声道:“方才罗大人不是说,家中已备下了宴席吗?这会开席了吗?”
      罗津忙道:“开开开!立即就开!还请严大人移步舍下。”
      严钺站起身来,仿佛不经意的开口道:“那徐什么……今年多大了?”
      罗津很是机灵的开口道:“徐元敬吗?虽是长得显小了一些,但是今年也有十八了。这小子身手不错,脾气也好,见人三分笑,很机灵的。”
      严钺眉梢更冷了:“是吗?”
      罗津笑道:“是,若非他机灵有眼色,武艺也不错,下官也不会选中他给大人做侍卫呢。”
      严钺撇了罗津一眼,不置可否,朝楼下走去。
      赵栋却与罗津客气的走在一起,笑道:“罗大人,方才那厨娘作妇人打扮,可是成家了?她为何与那个小侍卫如此亲近?”
      虽赵栋是个下人,可是宰相门前三品官,何况这位又是贴身的随从,罗津是不敢怠慢的,可是他问的这些问题,在罗津看来也太过刁钻了。莫说他不怎么回老家,便是回来了也不可能知道一个厨娘如何。何况,这个厨娘在他看来,也就是眼熟罢了,若非是穿着加重的奴仆的衣裙,罗津都不见得认出来这是家里的下人。
      罗津忙道:“罗某久不回家,许多细节都不明了,一会回家便让管家来回您的话。”

      天都黑了,忙乱了一日的罗府,终于安静了下来。
      罗府后山便有一个私有的很大的温汤池,下人是不能过去,是主人家专用的。
      罗家人历来仁善,虽这整座后山都是他们的,山上也有好几处温汤池,可除了罗府自围着的私产,还有好几处,是专门供下人和附近的村民用的。这些地方搭建的简陋,也会象征性的收上几个钱,但是罗家也会将几处温泉打理的很干净,给众人一个方便。
      星河慢慢的从温泉里爬了出来,换上了干净的衣袍,轻车熟路的坐温泉旁的巨石上赏月。这江南的春夜,虽有些冷风,还是会透着几许温柔。村里的人都睡的很早,罗府崇尚节俭,这会附近也已没有什么灯光了。
      坐在巨石上,仰望星空,满天繁星璀璨,弯弯的月亮也有种清冷静逸。
      虽是忙了一天,林星河听着虫鸣嗅着花香,被这漫天繁星笼罩其中,便觉得一颗心是无比的安逸和轻松。离开皇陵,已有一年多的时间了,这一年林星河觉得过的很好,是轻松的,前所未有的自由和安逸的。
      去岁初春时,自北方一路走来,有路费的时候就四处赏景,只要路过名胜古迹都会去看看,有知名的景色便要住上几日。没路费时,便去大户人家做上几日的工,做些绣活儿,挣够了路费再继续走下去,这一路看过北方的辽阔的景色,也看到了江南温软的风情,才明白为何许多人要讲江山如画。
      在路上三个月,六月初到了清宁镇,被洪水挡了去路,又无意中救下了落水的徐元敬,自己受伤不得不留下此处养伤的。从皇陵出发时,星河本是要计划回乡的,可是在这里养了几日伤,便觉得此处江南风景更是怡人。
      山上有数处温汤,并未被大户人家全部占据,有许多小地方都搭建了草棚,只要给上几个钱便能好好的泡上一泡。当然这处的人也是非常朴实,是个适合长居之地。
      因为洪水里救下徐元敬,他是徐家的独苗苗,徐家便自觉地身受林星河大恩,在林星河养伤的时候,徐刘氏便照顾的很细微,后面见星河虽是已婚的装扮,可却是孤身一人,便误会她是个寡妇,更是怜惜。
      徐家虽是兵户,因为徐威名已是个百户,家境还算殷实,徐刘氏人也是极朴实的人,徐元敬更是可爱又单纯,家中也有粗使的婆子,这样的家境还是真简单到让人安心。
      林星河身上伤好以后,便打算长居此地。徐家人是不愿意她出去做事的,便要将她当做一家人来看待,但是若是在一个地方长久的落脚,光是去依靠别人家是不行。徐家人拗不过星河,帮她在罗府找个个帮厨的活儿,徐家还将家后面的小院子租赁给她,象征性的收一些房租。
      徐家人对林星河也算是照顾的很,罗家这个活儿很轻松的,也很抢手的,若非是有些人脉,这样的好差事也轮不到林星河一个外来人。
      罗府的主人家是不在的,常年居住在远江府,这一年只有祭祖和过年的时候才有主人要伺候,素日里厨房要准备的就是家中留守奴仆的饭食,简单也不累。所以,星河在主人家没有在家的时候,有很多闲暇,便会做些绣活和抄写书籍补贴生活。因一个人生活,罗府又包吃和四季的衣裳,星河的日子过的还算宽裕,这大半年甚至积攒了一些银子。
      林星河虽日子安逸,也不是完全不知道世事。去岁四月先帝驾崩,太子身受重伤,落个终身的伤残。五月秦王登基,大赦天下。
      虽只是短短几句话,但是在京中经历了太多的林星河,知道这几句话经历了多少个惊心动魄,多少明枪暗箭,以及多少人命。当然也有许多人一夜之间的荣华富贵,与一夜之间的家破人亡。林星河常常觉得自己命好,没有掺杂这些事理,没有沾染一丝一毫的改朝换代的因果,走时无牵无挂,自然也不用担忧和惧怕。
      远处有些水声,打破了这宁静,已快要戌时了。通常这里的人睡的都非常早,几乎不可能在这个时辰遇见任何人。一盏晶莹剔透的水晶灯,挂在了不远处的汤池内。因这边的温汤都比较简陋,女子常用的便搭着草棚,是有遮挡的,男子常用的大多是露天的,是以那边的小池子在巨石上一览无遗。
      因巨石一侧有一棵树,反倒是汤泉那边看不到这边的人。这时月光正好,又有水晶灯,林星河将那边的人一览无遗。
      那个人蜂腰猿背,肌肤是漂亮的象牙白,也许是月光的缘故,那身上的肌肤看起来犹如玉石一般又犹如锦缎一般,可男子一看又是行伍出身,身上没有什么赘肉,便是肌肉也是习武的紧实,小腹极未平坦,便是看不清楚也能知道肯定有四块腹肌。
      那人似乎也是很警惕,虽看不到星河,但是似乎有所差距,便抬头四下看起,月光下,林星河清晰的看到了一张极好看的脸。剑眉星眸,刚毅的下巴,挺拔的鼻梁,眉梢之间具是拒人千里的冷冽。
      这个人赤着上身和双脚,只有亵裤松松垮垮的还在身上,他垂着脸,无辜站在汤池边上用脚试水,便是侧着脸也是极好看的,简单的几笔,便是没有盛装华服也是能入画的盛世美颜的好景色。可不知是错觉,还是根深蒂固的想法,便是离得如此的远,林星河总感觉这个人浑身上下的肃杀气质更甚,甚至说不出的让人觉得不舒服,不想靠近。
      虽是不刻意打听京城的事,但是许多传言也会有。比如谢国公府的没落,比如严钺的崛起。秦王登基后,第一个分封的便是他,听闻若非是他再三推辞,只怕皇上便封一个异性王给他。如今虽不是王爷,但是也是掌权的正一品左督军,算是统领天下兵马了,又是锦衣卫的指挥使,听闻在刑部还有职位,可谓是身兼数职,一时风光无限。
      谢国公那边却没有什么消息传出来,可现在对谢家来说,没有消息便是极好的消息,若皇上也会顾及脸面,太子已残疾不说,也在皇上登基后的一个月里,自请自废太子身份,皇上再三挽留,可太子殿下执意如此,后面便封了太子做了郑王。皇上甚至迎回来自己的皇后的与太子,原来当年太上皇定下婚事的周洪安家的嫡幼女早已私下里与当年的秦王成了亲,一直养在京城外的某个庄子里,两个人甚至有个一个男孩,如今已有七八岁了。
      去岁这个七岁的男孩,皇上的嫡长子被立为了太子,严钺又被皇上晋封为太子太保。
      “星河姐,在看什么?”徐元敬拿着灯笼,凑过来小声的开口道。
      严钺骤然抬眸朝巨石这边望过来,林星河立即吹灭了灯笼,急忙捂住了徐元敬的嘴,拽着他一起躲到了大树后面。等了片刻后,见那边没有动静,林星河拉着徐元敬便朝山下路跑去,一直跑了一炷香的功夫,两个人都有些跑不动了,才停下了下来。林星河指了指徐元敬,一时说不出来话来,只有靠在树上急速的喘息。
      徐元敬也算是有武艺防身,可这般逃命般的狂奔,也是受不住,单手扶着大树喘息:“跑什么,有野狗追……追你吗?”
      林星河抬眸看向徐元敬,虽是胸口疼到说不出话来,但是对这句话是很深以为然。徐元敬歇了一会才觉得漏风的肺不是那么疼,忍不住的抱怨:“现在这处可比镇里所有的地方都安全,这山上本就没有什么野兽。”
      林星河也从爆炸式的奔逃中回过神来,忍不住低低的笑了起来,吓唬道:“不是野狗,是恶狗,吃人的那种!”
      徐元敬有些摸不到头脑,还是斩钉截铁的反驳道:“不可能,贵人来之前,我爹可专门在这后山里巡视过,别说恶狗了,野狼野兔都不会有。今日罗府有贵人,后山守卫最是森严,内松外紧,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林星河笑道:“那这么晚了你上山作甚?”
      徐元敬道:“你说晚上要给我做好吃的呢,我在家里左等右等,你不回家,我便去罗府接你,他们说你早走了,我就知道你肯定在这处,便来接你回家。”
      林星河忙了一日,早忘记了白日说的话:“好啦好啦,我的错,现在回家给做宵夜吃好不?”
      徐元敬拽着林星河,重新点上了被林星河吹灭的灯笼,道:“那也不必,我娘炖了鸡汤,这会还在火上喂着,咱们回家就能喝了。”
      林星河眯眼一笑:“好,那等忙过这两日,罗家的贵人走了,我再给你做好吃的。”
      徐元敬笑道:“星河姐,这贵人是什么来头,怎么我看罗大人在贵人来之前,为何会如此暴躁,贵人来之后,老实的像个鹌鹑。便是我爹最近这两日也话多了起来,天天说让我机灵点。”
      林星河笑道:“肯定不是好人,若是好人好伺候,你爹和罗大人怎会如此焦灼?”
      徐元敬深以为然:“那倒也是,罗大人也是可怜,本身也不是什么好脾气,可是这两日我见罗大人在那贵人面前就跟个小兔子一样,半点声响都没有。”
      林星河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又吓唬道:“罗大人也算有些底蕴的武将,在远江府都是数得着的人物,他都跟鹌鹑一样,你也要小心点,听说京城里的人都是喜怒无常,杀人就跟切冬瓜一样,穷凶极恶。你少朝那边凑,做好本分的事,你爹自然会奖励你的。”
      徐元敬脚步一顿:“京城里的人那么可怕吗?”
      林星河道:“那是自然,不然为何我要从京城回江南,那边的人都可坏了,长得青面獠牙的不说,每个都不好相处的,脾气都坏极了。”

      夜幕下,严钺闭目坐在氤氲的汤池内,仿佛睡着了。
      赵栋走近后,凑过去,蹲下身来小声道:“大人,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
      严钺骤然睁开双眼:“人呢?”
      赵栋垂眸小心翼翼开口道:“和徐元敬回家了。”
      严钺不置可否,站起身来,拿起一侧的棉布裹在了身上。赵栋将准备好的椅子放在了严钺的身侧,又深知严钺的忌讳,更是目不斜视,不敢抬眼也不敢乱说话。
      这会已是很晚了,春天的夜里还是有些冷的。严钺面无表情的裹着一侧棉布,坐在了椅子上,朝那巨石的方向看了过去:“你去那处,朝这个方面看看。”
      赵栋立即领悟严钺的要求,忙不迟疑的朝巨石的方向小跑了过去,甚至还学着林星河样子躲在树后。严钺闭目倚坐在椅子上,待听到了奔赴回来的脚步声,才睁开眼看向气喘吁吁的赵栋。
      赵栋斟酌了片刻,才道:“可能是小的眼神比较好,这边的人和东西都能看清楚。”
      严钺道:“你觉得她眼神如何?”
      赵栋又迟疑了片刻:“大人知道,我与林大小姐无甚私交。那时说话都是极少的,自然也不是很了解。”
      严钺瞥了眼赵栋,面无表情道:“方才谁跟着她?过来回话。”
      赵栋如释重负,起身朝黑暗中打了个手势,很快一个黑衣人从一侧的树上飞跃了下来。那黑衣人便是飞下来也是无声无息的,可见轻功是极好的。
      黑衣人跪下道:“属下卯三。”
      严钺微微侧目,漫不经心的低声道:“他们两个人说什么?”
      卯三是专司刺探与刺杀的,是锦衣卫里收集情报的一把好手,若非如此也不会被严钺带出来京城来公干。他在严钺的示意下边站起身来,将两个人方才说话的方式神态以及所有的话,都一字不漏的学了个全部。
      严钺不置可否,便站起身来,拿起了一侧放好的衣袍。
      赵栋与卯三忙背对身去,不敢有半分窥视之心。待到片刻后,后面稀稀落落的声音消失后,两个人才敢转回身来,跟着严钺漫步朝山路走去。
      这一年多来,严钺越发的沉默有威严,也越发的深不可测。往日里赵栋总感觉自己对自家公子还有些了解,可这一年下来,赵栋觉得自己还是不够了解,好在虽然自家公子对外人雷厉风行,但是对从老宅跟出来的这些老人,还是很好的,也是极为护短的,便是家里家眷也都多有照顾,这虽然让赵栋等人越发的敬畏他,可是也越发的忠心了。
      严钺没有回罗府,反而走到了巨石上,站在放在林星河躲藏的地方,朝自己汤池的地方看去,便是没有晶莹剔透的水晶灯,今日的月色明的很,里面的静物和氤氲的水都看得清楚,不会认错人,或者是不会认不出来。
      严钺眉眼间更是冷冽,一言不发,这才朝来路走去,走了一会,他突兀的开口道:“谁青面獠牙?”
      赵栋愣怔,随机反应过来后,当机立断,大义凛然道:“肯定是说小的!小的从小就长得不好看,周围邻里都那么讲!”
      严钺又道:“谁是吃人的恶狗?”
      赵栋立即道:“是小的,小的属狗的,林大小姐是知道的。”
      严钺颌首,漫不经心的开口:“她方才看到我了吗?“
      赵栋立即摇头:“肯定没有,若是看到了大人,怎么可能不找过来。”
      严钺道:“那为何能看见你?……”
      赵栋愣住,片刻后又谄媚道:“连大人都没有看到,怎么可能看得到小人。若大人在,林大小姐眼里从来看不到别人的。”
      严钺顿住了脚步,直至的看向赵栋,似乎是打定主意要为难到底了:“那林星河说谁是恶狗?”
      自家公子自打领了锦衣卫的差事,虽也算是权倾朝野,可最听不得的便是鹰犬、爪牙和恶狗这些词眼,如今他这般来问,一时间,素有急智赵栋竟是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赵栋支支吾吾的,严钺似乎也没有真的想要答案,等了片刻,见赵栋答不出来,便转身朝下山路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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