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好时节（慢穿）》一棠

12、人间总是不圆满

　　后面的事，水到渠成，那时林星河虽才六岁，可谢锦也才八九岁，他似乎很喜欢林星河，不但没有让林星河签卖身契，还将人带回了国公府，交代人安置了林宏昌一家，给林月婵请了最好的大夫的治病。
　　再后来，谢锦让人安排林宏昌在国公府抄录文书。林宏昌便凭着一手好字，入了国公爷的眼，当上了幕僚，越发的得国公爷的信重。如今转眼十来年，林宏昌已算是国公府幕僚中举足轻重的人了，林家日子自然是越过越好。
　　当初，小女儿刚生下不久，林宏昌在外碰见过个算命的，铁口直断林宏昌有两个女儿，都是正妻所出。其中一个寅时出生，让他仕途不顺，丧门又破财，是来克他的。还有个酉时的福星降临，能压住家中寅时出生的灾星，让他仕途顺利，富贵满门。
　　林宏昌当时是不信的，可这些年这段话在心里反复斟酌思量，许多事都应对下，也慢慢就有些相信了。星河是寅时出生，婵月是酉时所生。星河出生的当年他就落第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了仕途，林张氏吊死，破财困顿，家中开始逐渐败落。后来有了林月婵 ，林母才不再上门，一切才逢凶化吉，没有变得更坏了。
　　这些年来，林星河虽没签卖身契，可也犹如卖身国公府，做了伺候谢锦的人，也有月银。也从林星河常年住在国公府不再归家，林宏昌做事也越来越顺利，甚至得国公爷心中都有些分量了！这让林宏昌对当年那算命的人所说，更是深信不疑。
　　林星河每月都要将月银与府中赏赐交予林宏昌，父女在府中还是会见面，林星河吃穿用度，都是林宏昌见都没有见过的金贵东西。这让林宏昌为她高兴的同时，心底还是隐隐有些失落了。
　　婵月既是福星，便该享受最好的，可她带来的福气，却惠泽了星河，让谢锦青眼的是星河，被许给谢锦做贵妾的也是星河。星河后来所有的一切富贵，都是婵月的福气，可是婵月却只能穿戴星河送回家次一等的东西，吃的更不能与国公府相提并论。
　　因林星河送回家的东西越来越贵重，她也越发的有气度。林宏昌便起了别的心思，在小女儿的教养和吃穿用度上几乎倾尽全力的，琴棋书画上也是咬了牙请了名师教导。将林星河送回的一切都贴补在小女儿的身上了。
　　那时林宏昌想着，等大女儿真正的入了国公府，再帮衬帮衬小女儿的婚事，也能嫁到富贵的人家，也算对得起小女儿这些年给家中带来的福气。
　　太子殿下一向喜欢谢锦这个表弟，只要大女儿肯尽心，便是将小女儿送入太子府做了侍妾也使得的，将来若能生下一儿半女……
　　那日，秦王来为严钺求亲，林宏昌一万个不愿意。莫说严钺那般的破落户，自小被人看不起的人，便是秦王自己来求亲，林宏昌也是不愿意的，说好听点是王爷，实然也不过是个朝不保夕的人！可惜了，秦王再是个空架子，皇上尚且要在众人面前优待秦王，国公爷更不会为了这点小事驳秦王的面子。
　　林宏昌没有办法，又有林星河的劝说，这才鬼迷心窍的答应了这门亲事。林王氏为此大闹了一场，一言一语的数落家中自婵月出生才开始转好的日子，以及婵月给家中带来的福气。林宏昌深以为然，任由林王氏打骂，心中内疚又更觉得对不起林月婵，当下便后悔了 。
　　同样是林家女儿，一个将来要在诚国公府里享受滔天的富贵与权势，一个将来却要嫁个破落户被人奚落看不起。如今，林星河吃穿用度都是婵月望尘莫及的，那往后两家距离越来越大，婵月的日子该多难过？
　　昨日林宏昌得知林月婵出了事，先是真的担惊受怕，后来得知了具体事宜后，便是暗暗窃喜。当他听见谢锦允若婵月入门，唇角的笑都差点压不住了。
　　可是，昨晚谢夫人也和自家夫人有言在先，国公府只容的下一个林家女儿，至于是谁，最后还要看小侯爷的意思。虽然林星河肯退让，愿意从此隐姓埋名离家单过，可林宏昌从来不敢小瞧林星河与小侯爷这么多年的感情。林星河拿回家的东西，便是在谢家本家的公子和小姐身上也是极少见的。
　　虽然手心手背都是肉，林宏昌一整日都在默默祈求小侯爷能选婵月。小女儿已经是小侯爷的人，也坏了名声，若是国公府反悔，那么林家也只能认了，可自己如珠如宝的小女儿这一辈子只怕也就完了……
　　直至下午国公府那边送来聘礼，点名送给林二小姐。林宏昌一颗心才真正的落了下来，傍晚时送走了的国公府的轿子，林宏昌忙不迟疑的让人去请几个关系不错的同僚来吃酒，当真是心满意足。

　　国公府内，前院书房外间。林宏昌进门时，国公爷的心腹幕僚几乎都已到了，大家面面相觑，可没有人说话。内书房里有细碎的哭声，听起来竟是个女子。
　　片刻后，谢延从走里面了出来，众人忙站起身来。谢延坐到主座上，脸上都是烦躁，蹙眉道：“我欲嫁女予秦王，你们给我拟个章程出来，下了朝我好去和皇上说。”
　　众人顿时都变了脸色，有人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国公爷欲嫁家中哪个女儿？”
　　“哪个女儿？我有几个女儿？！”谢延脸色越发的难堪，“你们好好想想，这件事该如何给皇后娘娘一个交代！”

　　众人哗然，一时间竟都愣住了。

　　谢家本家女儿众多，可谢延夫妇只有一个嫡女，早已过了双十的年纪，这几年求亲的人几乎踏破了门槛，可这位嫡出的小姐眼光极高，夫婿挑了好几年了，总也不满意。谢老太太和谢夫人都舍不得委屈了她，任由她在娘家蹉跎。

　　虽说一般百姓家的女儿都是十五六岁出嫁，可大梁朝贵族女子历来矜贵，便是双十年华以后，再出嫁也不晚。开朝还有公主领兵镇守一方，养了些许面首在身边。在大梁，身份尊贵的女儿家，不管多大都是不愁嫁的。如此一来，诚国公府这个矜贵的女儿，再留个两年也不稀奇。
　　“国公爷这、这不妥啊！秦王殿下深得太子殿下忌讳，皇后娘娘只怕也不愿大小姐嫁……”
　　“够了！这事本公不知道吗？！”谢延不等幕僚说完，便甩手站起身来，怒道，“今日让你们来是想办法！不是问你们意见的！”

　　众人惶惶的垂首，再不敢多问一句。

　　林宏昌更是心虚，虽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多嘴，可心里都觉得不安，还是忍不住问道：“国公爷，为何如此突然……”
　　“住口！”谢延黑着脸，满脸的怒气和不耐，“早朝前给本公个体面的说法！”

　　天还不亮，国公爷上朝的轿子便已从正门出去了。

　　熬了半夜的几个幕僚才颤巍巍的从角门走了出来，众人虽是面色都不太好，可唯有林宏昌脸色最难看，甚至有些惶惶然的不安。众人寒暄了一声，便都散了。
　　谭庆与林宏昌平日里最要好，这会两个人走到了一起。谭庆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林宏昌敏感的看向谭庆：“你笑什么？”

　　谭庆四下看看，见整个胡同空无一人才道：“昨夜你家姑娘进门，小侯爷心情大好，宴请了一群朋友，听说秦王便在其中。”
　　林宏昌面上虽说是送嫁女儿，可妾室算不上姻亲，自然也不可能知道谢锦还特地开了宴席，再说纳妾还专门宴请众人，这是极长脸的事，按道理说是好事。可是林宏昌却知道，恐怕是这宴会出了事。
　　林宏昌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谭庆掩唇笑道：“前夜谢小侯爷让人把严钺废了，今夜秦王便睡了他嫡亲的姐姐！若说这是巧合，打死我也不信的！”
　　林宏昌头脑一片空白，好半晌才呐呐道：“废了？……”
　　谭庆幸灾乐祸道：“可不，这下严太傅可就真的绝后了。”
　　林宏昌急声道，“你、你说秦王是为了严钺才……才做下这事？”
　　谭庆的姨母便是国公府大总管的夫人，府里面的消息再也没有他灵通了。一般他说出来的事，离真相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谭庆捂着嘴道：“大小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时候就扬言非秦王不嫁，这才蹉跎了多年。若不是秦王看不上她，都不知道倒贴了多少回，这次能得偿所愿，不是秦王故意的又是什么？”

　　林宏昌惴惴道：“那严钺真的被小侯爷废了？”
　　谭庆笑道：“那还有假，牢房里朱二动的手！他的手段你还不知道？秦王历来将那严钺当做亲兄弟亲儿子，呵，这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