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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贵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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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厨房,张三爷里里外外转了一圈,没瞧见生面孔,甚至因为厨房声音嘈杂,都没能引起里面人的注意。他拉过店小二,只听旁边锅里突然“噌”的一下升腾起一尺多高的火焰,紧接着是水入油锅的“刺啦”声。话到嘴边又被哽住,他只能呼出一口气,拽着店小二出了厨房,没好气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店小二被熏了眼睛,使劲眨巴着大眼,大声解释道:“掌柜的,我刚才进厨房端菜的时候确实看到有外人混进厨房挖人来着……”
张三爷被他眼泪汪汪的样子恶心得够呛,耐地打断:“他想挖谁?”“黄宝田!”“那就去把黄宝田给我叫来!”店小二揉着眼睛冲进烟熏火燎的厨房,拽了拽正在炒菜的黄宝田。黄宝田抱着锅不肯撒手,他就连人带锅一起拎了出来。
张三爷看着被热气顶起锅盖的大砂锅,又看了眼身材魁梧其貌不扬的店小二。店小二立马松开黄宝田,憨憨地看过来。张三爷转头看向黄宝田:“黄师傅,听说有人要挖你?”黄宝田稳稳端着怀里的锅,闻言点点头:“对,不过我拒绝了。”
“为什么?”
“他打扰我做菜。”
“可我也打扰你做菜了。”
“那我换个理由。”
“……嗯?”张三爷被这句话噎得连声音都拐了一个调。
“我这里待惯了,懒得换地儿。”黄宝田的眼睛始终盯着锅里的菜。
“……你先回去吧。”张三爷觉得胸中憋了一团火发不出来,而黄宝田就沐浴着张三爷复杂的目光,端着锅淡定地回到灶台前。
灶台前,被抓来凑数的小刘正用铲子来回扒拉着菜叶子。由于用力过猛,一片菜叶飞出了锅外。小刘想捡起来丢回锅里继续炒,手腕在半路被一双粗糙的大手捉住。“我来。”黄宝田放下砂锅,冷着脸说。
小刘不怵他,犟着鼻子不乐意道:“你别坏我好事,我可就指望这菜将功赎过呢!”
黄宝田指了指自己炖得差不多的佛跳墙:“这个归你,等青菜炒完就能一起上桌。”
小刘立刻丢下铲子,笑眯眯道:“那敢情好!佛跳墙可是大菜,比这小炒值钱多了。”
黄宝田捡起铲子,用布擦干净,两只手分别拿着铲子,开始同时炒两个菜。小刘无聊地守着一锅即将出炉的佛跳墙,等黄宝田将炒菜盛出装盘,他瞥了眼门外的张三爷,凑到黄宝田耳边说:“喂,要不要加入我们。”他竖起一根手指:“一人一颗圣药,服下就会变得身手敏捷,力大无穷。像你的话,想要完成什么高难度的菜都怕体力跟不上了!”
说实话,要不是厨房的环境太糟糕,这一幕就像是山寨版□□入会的现场。不过正常人更多会觉得小刘脑子出了问题。
谁知黄宝田听见最后一句,耳朵动了动,手上继续装盘:“如果你能证明你说的是真的,我同意。”
“漂亮!”小刘竖起大拇指,看着被黄宝田炒过就变得油亮青翠的菜叶,咽了咽口水,“你信我准没错,只要主上不召唤,你我甚至都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呢。”
接近正午,酒楼里忙得热火朝天,酒楼外,商贩的吆喝声、客人的吵嚷声、孩童的笑闹声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起充斥着繁华的街头巷尾。闻人懿和莫尘顺着人群来到酒楼门口,拐了个弯,进了对面的同济药堂。
同济药堂不愧为云城最大的药堂,处处透着一股子细致周到。二人一进门,就有小学徒将人引到旁边,从后院端来一个铜盆,盆里盛着半盆温水,盆边搭有一块雪白毛巾。小学徒恭恭敬敬退到一边,等客人净手完毕,才将人引向抓药先生。
抓药先生年纪不大,白胖的脸上续了胡须,一双手洗的干干净净撑在台柜上,身体站得笔直,见有来人便微微前倾,两手各伸出三根手指撑在柜台上,拇指、食指、中指支成了两个三角,显得矜持而讲究。
“我赶时间,说一遍药名和用量,你可能记住?”闻人懿的视线扫过嵌满一整面墙的药柜。
抓药先生有些诧异,出口的话却未说满:“我且试试,如若不行,还请客人用笔写下药方。”
“沉香一钱,麝香、白檀香、青木香各两钱,零陵香、白芷、甘松香各三钱,细辛、川芎、白豆蔻各四钱,磨成粉拌匀,外加一整块龙延香单独用三层黄纸包好。”闻人懿说。
这些香料多半是没有药性冲突的,也不会惹上什么麻烦,抓药先生沉思片刻就点头应下。他转身从药柜里刷刷刷抽出十个药匣子。白而干燥的胖手轻轻一捻就估摸出大概的重量,最后称出来竟是分毫不差。
抓药先生将药交给旁边的学徒磨成粉,从身旁的小药盒里取出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龙涎香。他堆起笑容:“本店就剩这么一块龙涎香,是前阵子夏侯府老管家特意来定的,新货三天后就能送到,您可介意再等一阵子?”
闻人懿见他将东西拿出来又放回去,明白了他的意思:“多少钱?我出双倍。”
抓药先生一手搭上装有龙涎香的那个盒子,一对八字眉耷拉着,小眼睛被肉挤成一条缝,他干巴巴道:“夏侯府在云城家大业大,小店实在得罪不起。”
“我也是家大业大,现在……”说着,闻人懿在桌上放了一颗半个拇指大的金珠,“能卖了吗?”
学徒端着磨好的药粉走来,乍一见到这么大一颗金珠,手猛地一抖。抓药先生眼见着药粉要撒,忙伸手扶了一把,顺势三两下扯过三张黄纸包成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纸包,将纸包和那块龙涎香一起递给闻人懿。他笑得见牙不见眼,嘴上还不住解释道:“我这不是难为您,在云城,夏侯府预定的东西真不是一般人能买的。”
闻人懿接过东西,似笑非笑地说:“夏侯府预订的东西你都敢卖,我为何不敢买呢?”抓药先生白面揪出似的尖鼻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我这确实担着风险哩!”面前这位爷虽瞧着面生,但看上去也不是位好惹的主。
闻人懿和莫尘前脚刚离开药堂,后脚就有人进来,照例被学徒引到旁边洗手。抓药先生见到来人,心凉了半截,汗水不受控制般从鼻头、额头上钻出。夏侯府的赵大管家说好了三天后来取龙涎香,他才敢将东西提前卖出去,如今赵大管家提前来取,他恐怕不好交代。
匆匆扯过一条白毛巾蘸了蘸脸上的汗,他满脸堆笑,探头说:“赵大管家,这最后的一块上品龙延香刚刚被人全部买走,我们现在没货,您要不移驾去隔壁的百草堂看看?”
“少来这套!”老管家净手后不紧不慢地拿起干毛巾擦干手上的水渍,“你没说这是我们夏侯府订下的东西?”
抓药先生眼珠一转,立刻斩钉截铁道:“当然哩!可他根本没把咱们夏侯府放在眼里,还说他家什么大什么的,小的可绝不敢有半句虚言。”
“家大业大?”老管家心头的火气噌地冒了上来。他盯着抓药先生,几步走到柜台前,追问道:“那人有何特征,往哪个方向去了?”夏侯府的赵大管家平日里一向温和,但谁要是落了夏侯府的面子,他骨子里的痞气就蹭蹭往外冒。
“记得,记得,是一个带着个孩子的青年。身穿青色衣裳,相貌普通,陌生面孔。他们与您前后脚,出门就进了对面酒楼!”直到送走夏侯府的老管家,抓药先生才长舒了一口气。他拿起一条白毛巾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嘴上忙不迭地喊着,“赵大管家,您慢走嘞~”
这时,圆脸小刘在药房门口探头探脑。老管家没搭理小刘,嘱咐候在外面的小厮回府叫人,自己先去对面的酒楼一探究竟。小刘被小厮撞了一下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走进了药房。
刚进酒楼,老管家就惊得睁大了眼——他家老爷正破天荒地坐在大堂里与一青年把酒言欢!青年身穿青色衣裳,是个陌生面孔,身边坐着个半大小子,正忙着低头吃菜。那小子似是饿得狠了,吃相却很好看,每一次大口咀嚼都十分专注,看得人食欲大开。
老管家向酒馆老板问了情况,顾忌着老爷难得的兴致,只得在门口寻了个座位候着。他此时若再坐近些,听清了谈话的内容,必会大吃一惊。
传闻中目下无尘的夏侯老爷在与人闲聊时竟然三句不离一个看上去十六七岁的少年!
……
“哈哈,人生难得一知己,我与闻人真是相见恨晚,”夏侯尚饮下杯中酒,笑着看了一眼莫尘问道,“小友学富五车,不知你身边这孩子可请了先生教书?”
“家弟自幼随我游历四方,跟在我身边读书习字,不曾请过先生。”闻人懿面上不动声色,谎话是张嘴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