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的关于突破》在没有巧合的时代

17、花儿与少年

　　“我回来了，头儿！”平安对老头儿说。
　　老头儿抬头瞥了平安一眼，没理她。
　　“你回来了！那我们就去交货吧！”一个5号机器人从平安背后探出头来，它的头上夹着平安的发卡。
　　“啊，现在就去吗？”平安不大情愿地。
　　“就去吧，还耽搁什么呢？”5号。
　　这次平安见到少年的时候是在一个鲜花盛开的地方。这里建筑物全部覆盖满了红艳的正盛放的鲜花，所以也看不出建筑到底什么形状。只看得见这建筑建在一个水池上。水池中悠游着颜色鲜艳的鱼儿。一道虹状的折叠软梯，在平安和5号站上去之后展开来，把二人递送到了建筑物约三层楼高的一处露台。露台上一架吊蓝状的秋千，少年正靠在里面吃零食。
　　“年青真好！”瞧见平安上来后，少年说。“仿佛重生！”少年瞧着平安的目光闪亮，充满着生的喜悦与激情。
　　“你的老婆还好吗？”平安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问，但她就是这么问了。
　　“怎么可能好呢！她已经没希望了！我现在正在学会放下她，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毕竟，从客观上来讲，我们已经无法再一起走下去了！”少年。
　　平安皱了皱眉，想起自己在断头台上的时候：“时间真是奇妙，彼一时是死，彼一时是活！”
　　“是啊，生命真是奇妙，有些人走向一方，有些人走向另一方！”少年享受地说。“要不要尝尝我的零食，很好吃的？”
　　“不了，谢谢！我是来送你老婆的生理信息给你的！”平安。
　　“嗯，好！不如我们先喝一杯吧？”少年。
　　“干嘛喝酒？”平安皱眉头。“你的老婆病得那么重，你还有心情喝酒？”
　　“为什么没有心情呢？阳光这样好，花儿这样美，我的青春这样好，你的青春也这样好，我们是多么美，多么衬啊！”少年。“坐吧，秋千很棒！”
　　“你不为你老婆难过吗？你怎么心情还能这么好呢？”平安。
　　“我不想难过！我曾经为了自己的衰老无比难过过！现在我终于逃了出来，为什么还要难过？要去的终要去，难过也留不住啊！我为什么要难过呢？我要把我仅有的力气放在让自己如何过得更好上，而不是难过！”少年。
　　“你不救你老婆了吗？”平安感到气愤了。
　　“救啊！救得了就救啊！但救不了我能怎样呢？难道我要为她陪葬吗？给我你搜集到的信息吧，我现在就发过去检验，看能不能找到救我老婆的办法！”少年将身体往一边挪了挪，拍了拍自己的秋千空出来的一半。“过来，坐我旁边，我们一起去把你采集到的信息检验一下！”
　　“那5号呢？”平安。
　　“5号，你真的对我一点儿留恋都没有吗？你可是我买回来的，我们一起生活了很久哦！”少年。
　　“一点儿也不！你已经遗弃了我了！”5号。
　　“好吧，那你就自己在这儿待会儿，我和你的小伙伴去一会儿就来！”少年。“走吧！”
　　秋千听到“走吧”的指令，轻快地高弹了起来，向着空中，一直弹飞到建筑物的顶上。乘着秋千高高跃起在空中，平安向下俯瞰，整个建筑物象新娘手拿的捧花，一个覆盖满鲜花的巨大的花球。秋千弹飞到自上距“花球”大约三米的地方开始力尽，划过一道弧线向花丛中坠落。当降到离花顶近50公分时，秋千的正下方花丛分开一道口子，秋千便掉入那口子去。
　　掉入口子后，平安看见“花球”的内部依然是花，花围绕在四周形成一条可容秋千上下的圆柱形通道。秋千进入通道后，下降的速度很慢，就象是一部慢速的电梯。同时通道里的花开始摇摆并唱起歌来。
　　“夏日一阵雷雨后 ，看到美丽的彩虹 。当你偶然回想昨天，四季悄然在流转 。你曾有不平凡的心，也曾有很多的渴望。当你仰望头顶蓝天 ，才发现一切很平常。这一切的转变 ，是如此地简单。这一切的转变，在你不经意瞬间……”
　　“花怎么会唱歌？”平安惊讶地问少年。
　　“花儿不会唱歌，但人工智能会！我这花和外面的池塘是一整套人工智能控制的！黄妍，这歌你还记得吗？是我们第一次聊天的话题！”少年。
　　“嗯？谁是黄妍？”平安。
　　“哦，我糊涂了，你只是我老婆的克隆人！你不是我老婆！”少年无奈地笑了笑。
　　“你老婆叫黄妍！那你叫什么？”平安。
　　“我叫白辰！”少年。
　　“你为什么给我起名字叫平安呢？”平安。
　　“你的名字是黄妍起的，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叫你！”白辰。“也许她希望自己能平安吧！可惜，唉！”
　　在白辰的叹息声中，秋千降到了一个透明的罩子上。这个透明的罩子罩着的地方比平安他们乘秋千下来的通道要宽大数倍。秋千仿佛电梯，而这个罩子的所在地却象电梯的目的地。
　　从秋千下到这个透明罩上，白辰示意平安朝下看。平安低头看去，诧异地发现，这个透明的罩子里躺着黄妍。
　　“她怎么了？”平安感到意外。
　　“她一直这么昏迷不醒！可能在她生命的最后日子，她都要这样了！”白辰。
　　“她就，这样死去了吗？”说到这儿，平安打了个抖。
　　“不知道！看你采集的信息有没有帮助吧！”白辰伸出手。“来，把信息给我吧！”
　　平安也伸出手，用手心在白辰的手背上扫过。
　　白辰又用自己的手心在透明罩的顶上某处扫过。从透明罩的扫描点有光丝发出，聚焦在黄妍的头上。光的颜色在一分钟内变了六次。
　　一分钟后，透明罩发出声音：“此信息并没有与患处相匹配的信息，无效！”
　　“它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平安不解。
　　“此信息所在的这个时点，黄妍的大脑依然是正常的是吗？”白辰问透明罩。
　　“不，已有265天异常！”透明罩。
　　“265天前是什么时候？”白辰。
　　“一般孕期是265天！”透明罩。
　　“也就是说在受精卵的时候已经出现了异常吗？”白辰。
　　“理论上可以作这样的推测！”透明罩。
　　“也许我该把你换掉！”白辰。
　　“哦，你总是这么说！可是你知道我已经是最先进的了！”透明罩。“你还是快点去收集有用的信息吧！那样也许黄妍还有的救！”
　　“你闭嘴吧！”白辰没好气的说。
　　白辰失望而生气地坐回秋千上，盯着平安发呆。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平安被他盯得毛骨悚然。
　　“为什么你不是黄妍！也许，我可以把你改造成黄妍！”白辰皱着眉，他感到焦躁。“也许那并不是太难！”
　　“不，你不可以改造我！你答应放我走，给我自由的！”平安惊恐地身子打了个颤。
　　“是吗？那又怎么样呢！”这样说着，白辰拍了拍手，秋千向上弹飞而去。
　　平安还来不及反应，还来不及去抓住秋千，秋千便已从她的视线中消失了。平安慌忙地跑到通道口底下，发现通道口已经看不见了，只有一穹顶的盛开的花。平安感到自己的身体瞬间冰冷，她害怕极了，她不想死在这里，她努力让自己镇定，竭力让自己用理智去思考。她想起自己穿戴的技术装备中有一项单人代步功能，就是穿着这套装备者单人可以象乘坐了代步一样在水面，陆地，空中，以代步的速度行进。
　　平安启动这个功能，她的身体飞起来，飞到了穹顶上。她拨开花丛去找寻方才进来时的那条通道，确定通道已经关闭了，并且没有由内，也就是由自己现在所处的这空间的内部来开启通道的开关。换句话说，如果没有人从外部为平安开启这个通道，她将永远被困在这间有着大穹顶的密室中了。
　　这让平安感到无比恐惧，她知道如果这样的话，她会活活饿死渴死在这里的。她知道自己不可以放弃自己，所以她不断地飞向穹顶，以及跑去密室的各个方向去试图找寻到逃离这里的出口。但是四个小时过去了，毫无结果。
　　就在平安急得象一只无头苍蝇，满密室里乱窜的时候，这次不是穹顶，而是密室的侧面，一丛花闪开了，出现了一道透明的约30cm宽有她一人高的窄缝。平安跑到窄缝前，想看清窄缝外是什么样的地方。可她没有看见任何空间，因为她的视线被5号挡住了。整个的5号填满了整个的窄缝。这窄缝似乎是随着5号的形体而呈现出它自己。也就是说，5号什么样子，这窄缝就是什么样子，它是随物赋形的。
　　“5号，快救我出去！”平安拍着透明的窄缝对5号大声说。
　　“我没法救你出去！”5号严肃地说。
　　“为什么，他这是非法拘禁！”平安叫起来。
　　“不，白辰没有违法！他一直是你的监管人，在法律上！”5号。“而我只不过是一个只有当人们需要我时，我才被允许存大的旧型号的机器人！”
　　是的，5号说的都没有错，平安焦急不清的头脑，被5号这么一说才清醒过来。
　　“那你回去找头儿！他一定有办法救我的！”平安的头脑里容不下多少的理智，她现在太慌乱了，只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你以为我没有回去找头儿吗？你以为这四个小时我都在这儿待着呢吗？我已经回去找过头儿了！但头儿说，他也没办法！白辰对你的拥有权是无法违背的！他也没有办法为你修改法律！头儿说，这个问题只有你和白辰协商解决！再不然就是你自己逃出这里！”5号。
　　“那让头儿帮我逃出这里啊！他一定有办法的！”平安觉得自己又有了希望。
　　“那不可能！头儿作为一个自然人，他不可能干犯法的事！你想逃出这里，只有你自己想办法了！”5号。
　　“那你呢！你不是自然人！你帮我啊！”平安。
　　“我没有办法！我的型号太旧了，功能不够强大，帮不上你！”5号。
　　“为什么你们都这么无情！”平安要疯了，看着5号那面无表情的脸。
　　“什么是情？我是机器人，我本来就无情！我只有程序和算法！”5号。
　　“那头儿呢，我们不是一个团队吗？”平安绝望地作着最后地挣扎。
　　“我们是一个团队！但那只是工作！而这是你的私事，与工作无关！”5号。
　　“可我是因为工作才来这里的呀！这算是工伤？工灾？反正是与工作有关的！”平安嘶吼着，她的嗓子渐渐沙哑了。
　　“但那又怎样呢？不能改变你被困在这里是因为私人关系而非工作关系的事实！”5号。
　　“你真的不是人！”平安简直想给5号一巴掌。
　　“我的确不是人！但是人又怎样呢？谁会帮你呢？”5号依然是面无表情的回应。
　　听到这个，平安怔住。
　　“好啦，该说的已经说完了，祝你好运，再见！”5号。
　　花丛在5号离开的同时合上了那道裂缝，透明墙之外的东西不再能够进入平安的视觉。呆立在原地，望着花丛发呆，花的香味让平安感到急剧的饥饿。
　　“我很饿，我想吃饭！”
　　过了良久，平安对着花丛说。她不知道外面有没有人会听见。
　　似乎任何动静都没有。平安转身走到放置黄妍的透明罩，把自己的身体趴在上面。
　　“既然是你的基因克隆的我，那么我也是有跟你同样的脑部问题吧？会不会明天，我也就象你一样沉沉地睡去了呢？”平安仔细地去瞧黄妍的脸。“你的表情是轻松的！沉睡着其实也是一件好事吧？感觉不到人世的冷酷，也不用再去理会自己的苦难？唉，也罢！反正迟早都是象你一样，迟不如早，干脆我也睡去吧，从此以后不再醒来！”
　　这样对黄妍说着，平安重新爬到透明罩的顶上，躺了下来：“睡吧，睡吧，快快睡去，就不难受了！”这样喃喃自语地说服自己的心，平安闭上眼睛。
　　渐渐地肚子不再感到饥饿，渐渐地平安沉入梦香。
　　忽地，风铃响了，有人推开了门，递给她一盘烤鱼。
　　“哇，好香！”梦里的平安说。“为什么烤鱼是红的？”
　　“因为它是生鱼！”有人回答。
　　“生鱼烤了不就是烤鱼了吗？”梦里的平安不解。
　　“因为它是三文鱼！”有人回答。
　　“三文鱼烤了怎么还是生的？”梦里的平安继续疑惑着。
　　“因为你在做梦！”有人回答。
　　“做梦？那就全都是假的啦？”平安喃喃自语。
　　“所以你要醒过来把它变成真的呀！”
　　这回平安听出来了，这是白辰的声音。平安心内一惊，撑开眼皮，瞧见白辰就躺在她的旁边。
　　“你从哪里冒出来的？”平安吓出一身冷汗。
　　“我又不是烟，怎么会冒出来呢？你很饿啊？”白辰。
　　“没关系，等会儿睡着了就不饿了！”平安强装镇定，闭上眼装睡。
　　“其实只需要将你脑中的记忆清空，输入黄妍的记忆，你就会变成黄妍了吧？”白辰轻轻地问。
　　平安立时撑大了眼睛，噌地站起身来：“你你你！”
　　“那样你并不会感到痛苦的！从此之后，你就会很开心地作我的老婆了！我很爱我的老婆的！我的老婆也很爱我！我们在一起非常和谐，非常和谐！”白辰轻轻地说，眼都没有睁一下。
　　“我会杀死你！”平安愤怒地说。“我现在就可以杀死你！”
　　“哦，是吗？那你不防杀杀看啊？”白辰。
　　“你别逼我！”平安恨的咬牙切齿。
　　“我倒觉得人应该被逼逼，这样才比较有动力，来劲！”白辰依旧没有睁开眼皮。
　　“你把我逼急了，我真的会杀掉你的，虽然我不想杀人！”平安。
　　“那就杀嘛，不要啰里啰嗦，干打雷不下雨！快点下手！来吧，杀死我啊！杀死我你就自由了！”白辰。
　　“好，那我就杀了你！你有本事就别动！”平安心想，自己先用超声波把他打晕，然后再把他想办法控制起来，也许可以为自己换来自由。
　　“你知道，我为什么肯定你杀不了我吗？”白辰依然闭着眼，气定神闲。“因为，所有自然人都不可以私自研发杀伤性武器，这是法律！而你的头儿他也是个自然，”白辰正轻松惬意地说着，突然被平安的超声波击中了，以至于来不及说完他想说的话。
　　“杀人不一定非得要用杀伤性武器呀，亲！”平安咬着牙，恨恨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