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2078年（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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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溢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他近距离看着队友的脸，狼狈却鲜活，像一把烧热的刀撬进蚌壳，撬得它不得不张开了嘴。寒风第一次透进来，刮得蚌肉猛然收缩。
他长久以来不肯直视现实的意识终于浮出了海面，清醒了。柯仰的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衣服，力道很大，拽着他远离了危险，秋溢不知道自己会被炸得头破血流。但柯仰保护了他。
不是在游戏里，这是真的。
真实感让他一时恍惚。
秋溢身上的石块滚到地上，他撑起身，看清了柯仰惊恐未消的脸，低头逡巡他身上，“你……没事吧？”
“我是没事……”柯仰扇了扇飞扬的尘土，偏头咳嗽了两声，收膝起身，有点心虚地说，“一不小心把你拽过来当挡箭牌了。”
他拍拍裤腿上的土，拉了一把秋溢。
后者起身时后背疼痛，差点背过气去……被一堆杂物砸得真是不轻，但秋溢咬牙站起来了，黑着脸按了按腰肌。
柯仰自己的衣服也脏了，头发凌乱，沾着灰土，看起来倒比衣冠整洁还帅一点。
他像那种危险又时刻跃跃欲试的人，适合站在极端的环境里，废墟或者宫殿，一副亡命之徒的样子。一言不合，就敢拔刀动枪。
柯仰走过去，脚尖拨了拨炸成碎块的无人机，弯腰拾起来，看到半焦黑的底标，“Phantom 6 Pro，光巡公司的准专业级摄像无人机。”
他又收集了几块碎壳，踩着废墟雕像跳下来，翻看着道：“这是个改装版。”
秋溢抖了抖衣服里的石块，盯着前面被炸得面目全非的雕像。
他还发现雕像的端口处溅了大片的血红色，十分可怖，好像凶杀现场似的。
他走过去，顺着摸了一把，那血红的不知名液体还没干。接着他看到了一块无人机残骸，孤零零吊着破碎的塑料袋。
里面正是这恐吓用的红色颜料。
柯仰从手机上查了这款无人机的型号，“最大遥控距离是7000米……嗯，这已经是商用无人机的最远距离了。”
但无人机作为巨大的安全隐患，行业标准是不允许厂家生产遥控距离过长的无人机的，而且“仅能在操作者肉眼可视的情况下飞行”。
但这东西能穿过窗缝钻进来，飞行速度极快，还有无线电遥控装置。已经是非常过火的私人改装了。
“锂电池引爆。”柯仰做了判断，“支架加固过，能荷载10000毫安以上的电池，飞行距离十公里都有可能。那个狗人可能已经跑远了。”
装置简单易得，破坏力极大，这人是个恐/怖分子苗子！
“报警吗？”秋溢看着他。
“报警吧。”柯仰心里叹了口气，觉得没大可能有结果。
他见过不少这种袭击方式，在地下区常见，买些便宜的小作坊部件私人组装一个无人机，再去袭击别人，炸完了证据尽毁。光巡无人机又是很有名的物美价廉，在网上月售千件，很难追查。
报警的话，最大的希望是能通过监控找到个鬼鬼祟祟摆弄遥控器的人。但这是个摄像无人机，遥控者起码能躲在方圆二十公里以内的任意建筑物里。
他望了望那个炸毁的雕塑，心想刚才要是没躲开，秋溢得被……伤成什么样？
3000毫安的旧手机电池都能炸得人截肢毁容，这他妈是个10000毫安的！
秋溢弯腰从地上拾起炸断的小塑像，平静地摆在那废墟上，凝视了它一会。柯仰在后面默默地站着没有说话，望着他的背影，灰尘和油彩沾了他一身，脏污了那干净温柔的颜色。
就在他以为秋溢要天长地久地缅怀下去时，对方忽然转回了身。
一把擒住他的臂弯，一刻不停地把他拽向门口。秋溢简洁道：“走。”
柯仰由他拽着。面对面的一刹那，他对上了秋溢抬起的眼帘，底下熟悉的机锋和严寒让他灵魂躁动，头皮轻微发麻……他知道秋溢要干什么。
被握住的地方血管跳动得越来越厉害，一下下顶动皮肤。
柯仰明知故问：“去哪？”
“去找他。”秋溢拉了拉衣服，却像剥去了一层伪装。
挑衅都逼到眼前了，这还能忍？
柯仰本来想说方圆二十公里以内都有可能，而且那人还有可能已经跑了。但他发现秋溢把他拽去了图书馆。
全息影像室，回到秋溢坐过的位置。秋溢靠着桌沿，望着柯仰：“你能通过骇客痕迹找到他吗？”
柯仰坐着，手搭在他身边，指尖轻轻敲击桌面：“我可以查系统日志，看有没有可疑的进程。但图书馆的电脑一般会有还原软件，清除痕迹，主机上可能找不到。”
“从次元壁论坛上呢？”
“正合我意。”柯仰打了个响指。
他登入系统，打开次元壁，按照秋溢提供的账号密码登录了一下，果然没登进去。他点了“申报找回账号”，发现验证邮箱等都被一并改了，于是返回登录界面，连续输错十次密码，成功把账号冻结了。
然后，柯仰就开始了一系列让人看不懂的操作。
他手法熟练地下了暗网专用浏览器，以黑客身份进入某个共享的开源代码库，花了零点零零零几网络代币，买了个什么东西。
接着返回正常浏览器，输入一串五十多个字符的地址，打开了个秋溢从没见过的次元壁论坛。
他好奇地凑上去，脑袋在柯仰上方，听他解释道：“这是六年前的次元壁，2.7版本，有个很好玩的功能……”
柯仰常规如下操作：登录-登录错误-申报账号异常，但这次陈旧页面底下出现了一行小字按钮，“手动检测”。
还打了一行说明文字：“我可以自行解决。”
柯仰笑道：“六年前，这帮开发者缺钱，管不过来盗号问题，就让玩家自行解决。”
加载完成，屏幕上出现了个白框黑底程序，绿字瀑布般下刷，好像黑客的界面。秋溢完全凑上去了，在柯仰的椅子边倾下身来，无意地撑在他身体两边，被技术目眩神迷。
“我只需要加个虚拟端口，骗过你们图书馆的管理员电脑——”柯仰切换到另一个程序，已经下载了80%，“我就能打开次元壁的申诉后台，找到盗号者的信息，把他揪出来，让他也感受下被人肉的恐惧！”
“厉害！”秋溢由衷道。
柯仰听了夸心口发甜，往后一靠，得意洋洋地说：“等我把那个混球揍扁，你怎么谢我？”
秋溢愣了一下，直起身，辛苦想了一番，犹豫着说出自己的愿望：“我……包你一年奶茶？”
柯仰道：“你哄小姑娘呢？”
秋溢郑重道：“我能力所能及的所有事。但你不要跟穷凶极恶的恐怖分子硬拼，把他送给派出所，我们要维护法治。”
柯仰一梗，心想“硬拼”？我让你知道什么叫“一鸣惊人”！
这时电脑轻响一声，两人连忙凑去。
黑屏了。
十分钟后后，两人屁滚尿流地被机房大妈赶了出去。
“本科生是吧！啊？！”机房大妈大吼，“你以为我看不到？老娘写过的代码比你吃的米粒都多，出去！扣除本学期上机余额！以后按3元每GB购买！”
秋溢喃喃道：“你连大妈都不敢打，还声称要痛扁恐/怖分子？”
柯仰却不知怎的没有接茬。
他使劲抹了把脸，环顾校园，神情罕见的严肃，“你这段时间不要呆在学校里了。”
秋溢看着他，对恐怖分子的愤怒有迁移到柯仰身上的趋势。
柯仰严肃道：“3元1GB，不如捡垃圾。”
秋溢真诚发问：“横批：被谁害的？”
柯仰道：“你很快就会知道我这是忠言逆耳……”
他们站在图书馆门前，秋溢心累地说了一句报警吧，结果柯仰忽然又道：“先不报。你在这等我一会，我去你工作室再看一眼无人机型号。”
秋溢疑心道：“我跟你一起。你刚才真没查到ip吗？为什么大妈突然赶我们……”
结果这一趟回去，恰巧碰到了一个人。
秋溢看到有个影子在他工作室门口，鬼鬼祟祟地扒着窗户往里窥探。他一时愣在原地，美院三百来号学生，他认得这个人。
这人正举着手机往里拍照，拍得十分忘我，根本没注意有人接近。柯仰无声地上前两步，将手往对方肩上一搭：“朋友，干什么……”
那人骤然一震，好像被吓了个魂飞魄散，手机险伶伶地勾在手里。
他竟连回头看也不看，第一反应就拔腿逃跑。
但他上身刚倾离窗框，就被柯仰抓了回去。秋溢看到他擒着那学生的右臂，不知做了什么手脚，就让那学生惨叫了一声：“啊！！！”
膝下铲踢，单臂弯折过三十度，那学生就卡在了半空中，下不着地上不着人，像个玩具似的拿在柯仰的手脚之间。
他稍微动动手指，就卡得那学生半嚎半哭，显然是没遭过这种罪。
秋溢也愣愣地看着他，头一回见人说擒拿就擒拿，身手凌厉得带着狠劲儿……而且还拿着自己认识的同学。他竟说不准要干什么。
柯仰扳起他的脸，面向秋溢，轻声问道：“你认识他吗？”
秋溢说：“认……认识。”
柯仰松了手。只松了捏着这人脸的手。
秋溢扫视这场景，只好先问自己那同学：“班子朔，你来干嘛？”
那学生冷汗直流地吼叫：“松手啊！有病是不是？！”
柯仰道：“说话，你来干嘛？”
班子朔：“我他妈听到学校里有爆炸声我不能过来看看吗！我跟秋溢是一层楼，绘画系，平时认识的！你是谁？你是我们学校的吗？”
柯仰又看向秋溢，“是真的？”
秋溢点头，确实是真的。
柯仰于是又松了点劲，但这次班子朔滑身一脱，顺势绊倒滚地，爬起来时猛抓一把沙土往柯仰脸上一扬！
他正要转身逃脱，却被秋溢挡了一下，接着后心挨了重重一踹，五脏六腑几乎撞上胸膛。
他扬着脸磕在地上，被人扯住头发，太阳穴闷却尖锐地一疼，软着晕了过去。
“盗号者的IP地址跟你一个学校，”柯仰起身拍拍手，手插进兜里，“别在这呆了。”
作者有话说第55章 2078年（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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