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是个小夫子（红楼）》西米酒

4、婚事

　　老太太既放了意思留人说话，他们这些旁人自乖顺麻溜的早些清场。

　　黛玉见迎春神色有些不安，顿觉奇怪，照理说迎春姐姐得了外祖母的庇护，日子该好过些了才对，怎地她还心事重重的模样。
　　又见迎春神色纠结，便知她心头顾虑，周围人多口杂的，保不齐传出去了，就成得罪人的话了。
　　便不再探究，只看着宝玉与宝钗两人亦步亦趋的走着，又觉莫名扎人眼。

　　“宝玉向来是个怕遭人冷落的性子”。见黛玉瞧向那边，迎春笨拙的安慰，她就算木讷，但也感觉得出来，这三人关系有些微妙。

　　“他二人是他二人的，与我何干。”黛玉冷笑，再没看眼那边，“怎地连你也来朝我解释一番。”

　　迎春一时再没言语，只低头跟着黛玉走着。林妹妹这性子她算是尝着其中滋味了，真是叫人一时爱一时恨的。

　　贾宝玉那边见黛玉冷冷便走，也气直往上涌，便跟着宝钗去了蘅芜院。
　　正巧袭人从她老家带了点土特产来给宝钗，枝头结的酸枣、地里种的花生，虽不值钱，但她晓得宝姑娘这人，最是心善，定会明白她的心意。

　　“可给林妹妹送了”。贾宝玉顺嘴便问了句，既然宝姐姐这边都有了，那林妹妹也该得些吧。

　　“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袭人见宝玉神色有些不赞同，便又补了句，“林姑娘未必瞧得上。”

　　“林妹妹不是这样的人”。贾宝玉听了这句，脸色沉了下来，他惯常爱笑，这会儿冷了脸，更是吓人。

　　袭人也觉得委屈，她这拿来送人的礼物，统共就带了这么点，她是念着宝姑娘时常帮带她做些针线活儿，特意送与她的。
　　她也只是个姑娘家，打小到大又不是从粗使丫鬟做起的，说句张狂的话，比那乡下秀才女儿还娇养些，自是没多少力气挑一箩筐回来的。
　　二爷惯常最是和气不过的，一沾染上那林姑娘的事儿，她们这些丫鬟就碍着他眼了，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见袭人不说话，贾宝玉心中本就难受，这会子更是生气，林妹妹生他气，现在连身边的丫鬟也不听话了。口里便专捡难听的说，“罢罢罢，你年纪大了，我也留不住你，改日同太太说一声放了你出去，免得耽误你”。

　　袭人听了这句，只觉得比刀子扎还疼，泪登时滚了下来。也是，她算什么东西，只有他林妹妹的事才是天大的事情。这会子不知道在哪里受了邪气，不问清楚，气便往她身上撒。

　　“宝兄弟，你又何必说那起子扎人心的话”。宝钗见袭人泪直流，又是与她有干系，自是心带歉意，便忙打断宝玉。

　　“我这是成全她的心意，她巴不得呢”，贾宝玉恶狠狠道又说了句，就见袭人那泪直滚，擦也不擦，抽抽地哽咽，便再也说不出半句苛责的话。
　　又想起往日袭人待他的好，心头越发愧疚，只是也说不出安慰的话。

　　见宝玉神情软化，袭人这才解释缘由，“这次回去统共带了那点，你平日里又爱出去玩，不管不顾的，衣服坏的快，好些时候都是宝姑娘帮衬着，才赶得及把衣服缝好”。

　　见袭人拿帕子擦泪，眼都红了圈，越发可怜，又听她说话，便知有些羞愧，“是我错怪你了”。

　　“二爷不是还撞见几回吗，也没想着谢宝姑娘”，袭人接道，“我这才想着自己拿点不值当的东西给宝姑娘”。

　　“难为你了，我竟也没想起”，贾宝玉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望向薛宝钗，“宝姐姐，着实感谢”。

　　“也别谢我了”，薛宝钗摇摇头，“这里头的误会解开了便好，以后宝兄弟可先问清了再生气”。

　　吵了回，又说了些子话，便留在了宝姐姐处用饭，薛姨妈也在，得了回酒喝，憋了这么久，几口热酒下去，贾宝玉总算觉得畅快许多。

　　*

　　见小辈都走了，贾母才开口道，“老大媳妇儿，可给迎春相看人家了”。
　　原是这事儿，邢夫人顿时松了口气，可叫她等了好久，老太太总算是提了。

　　她本是个爱财的性子，自是不会主动提结婚这起子亏本的买卖的，她名声上是大房的主母，偏迎春是个庶出的，迎春她生母倒走得好，留下个赔钱的拖油瓶，半点子嫁妆也没存下。
　　还不是指望她拿钱出来的，把这嫁妆钱补上，她就不乐意了，她来贾府这么些年，还都是靠自个儿嫁妆过活的，凭什么还得拿钱出来给个庶女添嫁妆。
　　老太太不是平日里不是自诩疼爱孙女的嘛，心肠这般慈善，那这钱老太太定是能出的。

　　邢夫人便一直拖着，哪成想拖了这么久，老太太也没问个一言半语，她便心头急了，四处相看人家，可她那出生，也认不得几个拿得出手的青年才俊。
　　况这年头，越是高门大院，越是讲究嫁妆，以后嫁人时，晒嫁妆了，还不得丢死个人，她虽是贪财，可也要是要面子的。

　　这会子见老太太提这事，心头一喜。毕竟是她大房的姑娘，熬成老姑娘嫁不出去，最丢人的还是她这大房夫人，别人后头准第一个编排她这主母心狠。
　　便舔着张脸笑道，“我小门小户的，能认识什么人呢，这不还是等老祖宗您给迎春那丫头相看相看呢”。

　　贾母顿时气得摔了杯子，茶水溅了一地。这当头还在给她耍小心眼呢，当她人老了，连脑子也糊涂了不成。为着她那点子钱，便把个姑娘耽搁这么几年。

　　迎春那丫头的性子也不适合嫁到什么大户人家，嫁个小门小户的人家，又添得了多少银子。便是这样，也在她面前玩弄心机，分不清轻重的。

　　“老祖宗”，邢夫人吓得跪了下来，脸色白了白，老太太一向不关心迎春那丫头的，今日突的上了心不说，还这般动怒，她是万万没料想到。

　　“你是越发糊涂了”，贾母怒骂，“把老太太我当猴儿耍呢。”

　　“老祖宗，儿媳知错了”，虽二房的王夫人还站在旁边，邢夫人却也再顾不得，连忙抱上老太太大腿。“儿媳立刻相看了人家，再与老祖宗选看”。

　　“那老婆子便等着了”，贾母便不再看邢夫人，又转看二房，她这时已收了怒气，神色如常，但老太太那一手震慑，叫屋头的人都心生敬畏。

　　王夫人竟不觉间也停直了腰板，态度端的是恭敬，她早就瞧出老太太的意思了，那是杀鸡儆猴呢，这回不定怎么敲打她呢。

　　鸳鸯把地上跪着的邢夫人扶起来，又半跪着拿手帕替邢夫人掸了掸下摆的灰尘。

　　想着要狠出回血，邢夫人更是带着恶意的看向了二房，她自然晓得的，迎丫头今年十八九的岁数了，那王夫人亲戚的女儿年纪可也比迎丫头小不了多少。

　　“宝丫头今年也十七了吧”，贾母关心道。“也该相看人家了”

　　“那丫头讨人疼，我妹妹还打算多留几年”。王夫人自也想好了说头，宝钗沉稳端庄，姿容如牡丹，更兼得性子温柔，八面玲珑。这般的姑娘，凡夫俗子又怎配得上。

　　“正因那姑娘讨人喜欢，才更该早些相看得，拖太久了也不好，小姑娘嫁人就是那几年，久了好儿郎就都被别家挑去了”，贾母说得有几分意味深长。

　　“老祖宗说得是这个理儿”，邢夫人应声附和，“姑娘家年纪大了，可就越没人要，凭你是天仙，过了那几年，小门小户的，只怕也不要”。

　　虽这贾邢氏说话粗鄙些，但理终归是那个理儿，所以这粗鄙有粗鄙的好，不全然是坏处。这大房的与二房的，一俗一雅，这些年倒是相得益彰。
　　至于人家听不听，做不做，她这老太婆倒是不在意的，反正她这老人家还等得起，她倒想瞧瞧能结出什么奇花异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