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是个小夫子（红楼）》西米酒

1、落水

　　“落水啦，落水啦”

　　好大的阵仗，苏琛心想，晨时娘亲未用饭，娘亲身边的谢嬷嬷把他拉到一边，边抹泪边嘱咐他午时叫他父亲过来瞧瞧娘亲。

　　常在身边照看的白嬷嬷告诉他，父亲今日休沐，是在府里头的。他身量不高，才在嬷嬷大腿处，白嬷嬷牵着他往父亲书房走。

　　竟在池边撞见了父亲，父亲浑身湿漉漉的，手里还抱着个人，衣衫尽湿。

　　苏琛迈着小腿，想走到父亲跟前去，他还记得苏嬷嬷的交待，便想唤句爹爹，可白嬷嬷这时却拉住了他，他看过去，希望父亲瞧见他能过来，父亲却一直低着头。

　　周围围着好多人，那些人一直嘀嘀咕咕的，目光在父亲那边打转，显得好奇极了。

　　他不知怎么地心里无端厌烦这些目光，这些目光明明没看向他，他心里头依旧不舒坦。
　　苏琛太矮太小，站在后边，几乎被花圃挡了个尽，没人注意到他。

　　“你是谁家的？”

　　声音清冷，又无半分热情，要是以前有人这么同他说话，他早就不搭理了，可今天却觉着这清冷的声音是带着暖意的。

　　半老的嬷嬷这才回过神来，拿她略显粗糙的手摸摸小少爷的头，“是苏府的少爷”。
　　眼前这姑娘长得同画一般漂亮，就是太冷，瞧着就是不好亲近的，那都是年轻时候的想法了，如今她是越发喜欢这些清冷的小姑娘了。

　　竟是苏府的小少爷，黛玉眼睛扫了眼那边，那可不适合叫这些小孩子们瞧见了。

　　苏琛向来是个闹腾的小祖宗，要是以前白嬷嬷不许他看，他定是不依的，不过今天在这位仙女姐姐面前，他总觉得撒泼打滚，有些羞涩。

　　“我们去那边吧”，这小少爷丁点儿大，瞧着也就三四岁的模样，脸蛋红润润，胖乎乎的，摸着脑袋的模样同年画上的胖娃娃一样。黛玉瞧着老嬷嬷为难之态，倒也多劝了句。

　　苏琛小胖手直接勾过去，只握住了两根手指，仙女姐姐的手同她看起来一样，是冷的，但他手暖和。
　　白嬷嬷想着还是带着人去了归兰苑，苏琛娘亲的院子，正是苏府二老爷的正室夫人。

　　归兰苑倒显得有点冷清，苑子里是安静的，服侍的丫鬟也不过几个，里边儿有股熟悉的味道，满屋子的药味。

　　黛玉立刻明白过来，原来这就是那位苏二夫人，可今日那般场面，苏府的老太太如此大张旗鼓的摆寿宴，大家也装着来贺寿，可谁不明白这分明就是在相看续弦的。

　　发妻未死，已是未雨绸缪。

　　苏二夫人面色已经苍白得厉害，没什么精神头，见她来了，才强撑着道谢。
　　小胖孩子还什么都不懂，捏着鼻子觉得屋子里药味儿难闻，天真好奇的询问道，“娘亲你怎的一直吃药啊”。

　　苏二夫人神情僵了下，才勉强挤出笑容来。“娘亲以前不懂事，把身子弄差了，所以现在得受罚每天吃药才行”。

　　“那你以后可得乖些”，小胖孩儿故作严肃，板着脸模仿道，“明年我们好一起去踏春”。

　　“爹爹他”，小孩儿还记得这事，爹爹没来，他是跳池子里救人去了，苏琛想说清缘由，娘亲晓得爹爹是因为这种事没来，娘亲应该不会这么难受的，他总心里这么觉着。

　　可仙女姐姐她那两根手指捏了捏他的胖手，他不知怎么地就感觉他不该继续说下去了。

　　“今日老太太寿宴，二老爷在前厅招待客人，想来忙得很”。白嬷嬷回话道，又看二夫人眼里的光一下黯淡下去了，又接了句，“等前头忙完了，二老爷定会来的”。

　　苏二夫人听了也只微勾了嘴角，神色都没变，这安慰人的话，说了多少遍了，她如今也听得平静无波。“那峥堂弟可来了”。

　　说这话时，她眼里都是含着光的，她们连府只这堂弟能帮得一二了，其他的，苏二夫人心中冷然，怕是早就令投他家了。
　　说完又才想起旁边还站着的姑娘，她如今精神头越发不好了，许多事都弄得马虎得很。“嬷嬷先把林姑娘送过去吧，叫你闻这么久的药味，很是对不住”，又歉意的看看眼前的姑娘。
　　她们府里头的事，如今乱得很，免得将人牵扯进来，到时连累了人家。

　　*

　　紫鹃见了这么些，心头也有些凄然，老太太带着府里的姑娘来，可是想来谋这苏二夫人的继室之位的。
　　苏府也算得大家族，尤其在苏二老爷的手段下，苏府越发显赫起来，算起来，苏二夫人嫁与他时，也是低嫁了的，只是如今连府没落，在府中地位自是不可与当日相提并论。

　　荣国府自然煊赫无比，贵妃娘娘圣宠正浓，又是荣国公府，自是那些才新兴的世家不可比拟的。
　　老祖宗今日是想把迎春姑娘说出去的，锦衣华服，环佩叮当，贾府的姑娘相貌都是好的，叫人一拾掇，平日里总少几分存在感的二姑娘也显得夺目得很。
　　其他姑娘都只是做陪衬来的，自然没那么惹眼。

　　如今看来果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大家只盘算着苏二夫人病重后那夫人位置，却没人去管苏二夫人，这家人倒凉薄得很。

　　“姑娘，这寿宴倒是挺不寻常的”，紫鹃在一旁感叹。

　　自然是不寻常的，这苏二老爷在同苏家老夫人较劲呢，“偶然”落水的姑娘，各家小姐，可是都不会少的。

　　回了席间，黛玉眼神好，一眼就认出了那落水的姑娘，那姑娘瞧着与宝钗差不多年纪，这会儿是换了衣服了，正拉着苏家老太太撒娇。

　　见黛玉瞧了过去，探春却撇撇嘴，小声而语，“那是连二夫人娘家的妹妹”。
　　可话后半句，大家都明白，人家兴许是要亲上加亲的，况连家小少爷才三四岁，这娘家人做继室才更叫人放心的。

　　黛玉也有些意兴阑珊，这一出闹得，只是那小孩儿倒是可怜了。尤其是晓得这么个胖娃娃，以后要走上大逆不道的路，还做了叫什么劳子“反派”的角色，黛玉更觉得心塞塞。

　　偏生她又是来做把这长歪了的小树苗掰直了的活计，这苏家小少爷现在年纪小，不懂得他爹来这么出得多恶心，等他长大明白了，可不得长歪了去。

　　可如今更叫她头疼的是她该如何远程感化这棵以后要长歪的树苗，见这小孩儿，她的身份也不合适。

　　其然，为师者，难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