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乖》妄耶

15、第 15 章

　　顾熹受不了他这样的眼神和质问，硬着头皮喝完了那盒牛奶。

　　季深满意地笑了，头慢慢往她肩膀上靠，舒服得眯眼轻轻哼哼了两声。
　　“有点困。”

　　“睡吧，到了我叫你。”

　　“嗯……”季深唇角弯了弯。
　　她身上的味道虽然和记忆里不太一样，但是依旧很好闻。

　　原本只是想找个借口靠在她身上，没想到真的有了睡意。

　　梦，也接踵而来。

　　初二下册。

　　他的同桌是个新换的男生，但因为上次考试他没给他抄试卷，这个男生最近对他很不满。

　　男生总是恶作剧地在他凳子上倒胶水吐口水，就等着他坐下去。

　　那时候他提防着他，所以从没有中过招。

　　直到那天下课，男生拿着一只钢笔甩墨，故意甩到他身上和脸上。

　　那天他穿的衣服是顾熹之前在他过生日时给他买的，新衣服，第一次穿。

　　一连串黑色的墨渍撒在他藏蓝的卫衣上，非常刺眼。

　　心中的火气像是要燎原，他终究没忍住，将他一把推到地上，恶狠狠瞪着他。

　　听到动静的同学渐渐过来围观，好几个班委开始劝说阻拦。

　　男生似乎是因为失了面子，所以很不甘心，把之前不知从哪儿听来的关于他的事梗着脖子一口气说了出来。

　　“横什么啊你，我听说了，你爸就是个坐牢的，吃牢饭的社会渣滓，你今天有种打我啊，把我打死最好，你也去牢里待着吧你！”说完还呸了他一口唾沫。

　　他从小就特别讨厌别人提到他爸，他不喜欢他爸。
　　而且他爸坐牢，关他什么事？他又没有犯过罪。

　　目光落在自己的衣服上，那上面的墨渍越晕越大，衣角还沾上了男生新吐的一泡口水。

　　想揍人。

　　他一脚踩在男生手上，另一只膝盖抵住他肚子，揪着领子把他摁在地上，一拳又一拳打他的脸，打得鼻血直冒。

　　初中孩子大部分空有一身蛮力，打架毫无章法，男生力气没他大，更没有同他一样学过拳击，这时候被他压制得根本翻不了身。
　　周围的同学拉不住他，被吓得只能成群结队去办公室喊老师。

　　场面一度混乱，但他的眼前早已猩红一片，直到把人的门牙都打得混着血水吐出来一颗。

　　小时候妈妈为了培养他，让他学了很多东西，虽然现在妈妈不在了，家里也没钱请人教他了，但他依旧还记得怎么用拳头把力气发挥到最大。

　　在妈妈心中他一直都是一个乖孩子，听话，聪明，懂事，可爱。
　　妈妈希望他变得优秀，希望爸爸看在他这么听话优秀的份上能够回心转意。
　　但是那时候他就知道，无论他再怎么懂事听话聪明，爸爸也不会回心转意的。

　　老师很快来了，吓得把一脸是血的男生送去医院。

　　当天他就被请了家长，而他的班主任只有顾熹的电话。
　　匆忙赶来的自然也是顾熹，但顾熹那天也在上课，特意请假从高中部赶来的。

　　他和那个脸被包扎成猪头的男生以及男生的家长一起被班主任带到办公室门外，顾熹迟来了。

　　班主任很头疼，让被打的男生先讲了事情的经过，男生讲得添油加醋，把他说得罪大恶极不可饶恕，他自己的错却一概不说。

　　后来班主任又让他说。
　　他憋着口气，不想说。

　　男生的家长是个中年妇人，恶狠狠地盯着他，那眼神像是恨不得扒了他的皮。
　　他真羡慕他，还有妈妈可以为他出头。

　　中年妇人指着他的鼻子对顾熹说：“他把我儿子打成这样，医药费和植牙费少说得一万！赔不出来我们就去找校长，这事没得商量我给你们说。”

　　顾熹那时候也有些害怕，他看见她微微颤抖的手。
　　但她却依旧可以很平静的说话：“教室不是有监控吗，先调出来看看，看完再说吧阿姨、老师？”

　　一行人去调了教室监控看。
　　他们中学的监控摄像头是花了大价钱的，影像清晰，声音清楚，把教室里发生的一切都记录了下来。

　　后来班主任又叫了几个坐在他们前后的同学询问情况，一个坐在他们后面的女生把男生之前做过的恶作剧都讲了出来。

　　顾熹终于抓住机会，对着那名中年妇人一字一句讲道理，从家庭教育讲到思想品德再讲到家教修养。

　　好在对面那个中年妇人还算听得进去，也有班主任在其中努力周旋着，这件事最终没有闹大，但顾熹还是赔了几千块的医药费出去。

　　她没有告诉他姥姥，甚至没告诉任何人，也没有让他还钱，只是让他下次遇到这样的事，记得先跟班主任说，好申请换座位。

　　她还说那个男生的确应该吃点教训，但不是以这样的形式，她希望他下次可以再聪明点。

　　然后她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对他微微一笑。

　　那一刻，他觉得，连初春料峭的风都是温暖的。

　　·

　　顾熹肩膀很酸。
　　读书这些年经常坐着，大学看书写稿子也是久坐，所以她毫无意外的患上了轻微的肩周炎。

　　季深的脑袋靠在她肩上，她舍不得动，怕把他惊醒。

　　他刚才睡得不是很好，但现在眉头终于舒展，紧绷的小脸开始放松，呼吸均匀，唇角微微上扬，也不知梦到了什么。

　　人睡着了容易着凉，她怕空调的风把他吹感冒了，另一只手有些艰难地抬起去拨头顶上的冷气出风口。

　　将它们彻底合上后，顾熹又忍不住侧头去看他，今天他的发型已经不复昨天照片和直播间里那么精致，反而有些乱糟糟的，一看就是起早了没来得及梳头。

　　但即使是这样，他也依旧是好看的。
　　顾熹欣赏着，也不觉得肩膀痛了，任由他靠着。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看见周围的人纷纷在解安全带时，猜到大概是快要到站了。
　　轻声将季深叫醒。

　　季深不满地嘟囔了一声，眉头一皱还想继续睡，顾熹身子往前面动了动，不让他再靠。

　　看着他有些迷茫怨念却又满是雾气的眼睛。

　　顾熹笑着轻拍他的脸。
　　刚睡醒的他怎么能这么可爱。

　　“听话，快到站了。”手感很好，像滑腻的丝绸，还带有温度。

　　季深斜靠久了，脖子有些酸痛。
　　他伸手摁着脖子，顾熹柔软的手轻抚上他的脸，他几乎是下意识蹭了蹭她温暖的手心。

　　“真可爱。”顾熹笑着收回手，揉了揉发麻的肩膀。

　　季深自然注意到了，由于刚睡醒，他黑眸清亮如水，嗓音发哑：“肩膀……”

　　“嗯？”

　　“很痛吗？”

　　“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

　　季深抿唇“嗯”了一声，有些不放心地多看了一眼。

　　下了客车，季深直接在车站外包了辆小轿车，说了个顾熹从未听过的地方，司机本来不太愿意跑，说那边路不好开，但在季深的开价下，司机最终还是答应了。

　　中途一路颠簸，大概过了二十多分钟，车终于行驶到了一个偏僻小镇上。

　　放眼看去，很多店铺门的木头都有些腐朽了，黑漆一块块掉落斑驳，很多巷子顶上还有竹竿伸出，五颜六色的衣服挂在上面随风飘动。

　　气氛还算热闹。

　　季深带着她在小镇上七拐八绕，到了一家米粉店。

　　已过中年的店老板和老板娘很热情，看见他们直招呼往里坐。

　　店里已经没有空桌了，老板娘便安排他们和人拼桌。
　　又看了眼他们的穿着和相貌，不知从哪儿拿出一块布巾对着那两根空着的长板凳擦了又擦。

　　桌上已经坐着个穿着粉红裙子、扎着两个双马尾的小女孩，还有个驼了背的老妇人，一人坐了一根长凳，小女孩那根长凳上还放着一篮子鸡蛋。

　　季深在老妇人旁边那跟长凳上坐下，正想喊顾熹，却发现她已经坐在另一根长凳上了。

　　顾熹似乎很喜欢小女孩，从一直提在手中的塑料袋里拿出一包夹心饼干递给她。

　　“小妹妹真可爱，今年多大啦？”

　　女孩目光带着点垂涎，这个牌子的饼干她在电视上看过，价钱有点贵，她一直很想尝尝，但从没吃到过。
　　她小心翼翼看了自家奶奶一眼，见奶奶脸上严肃，心底失落，只能对这个温柔漂亮的姐姐摇了摇头。

　　顾熹看出她其实很想吃，只是碍于老人的面，没有接。

　　身旁突然凑过来一个人，长凳变得有些拥挤，周围的温度越发高了。

　　顾熹侧头看着紧挨着她坐下的季深，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

　　季深的目光落在她手里那袋夹心饼干上。

　　“你不是给我买的吗？”

　　“……”

　　小女孩悄悄抬眼去看这个说话的漂亮哥哥，其实从他进店她就观察到他了。
　　小脸不自觉更红了。

　　这是她见过最好看的哥哥。
　　比电视上那些都好看。

　　她忍不住小声对旁边的姐姐说：“姐姐，你男朋友好好看哦。”

　　顾熹：“……”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这话好耳熟。

　　季深拿过顾熹手中那袋饼干，递给坐在他们对面的老妇人。
　　“奶奶帮小妹妹收着吧，等她成绩进步了，当个奖励给她吃。”

　　季深笑着，眸光潋滟，嘴角上扬，酒窝迷人。

　　没有人能拒绝得了这样的季深，连老奶奶也一样，她伸出枯槁的手，接过那袋饼干，然后看向小女孩。

　　“谢谢哥哥姐姐！”小女孩笑得灿烂，露出门牙旁缺了的一颗尖牙，隐隐能看见有一点点新牙冒出头。

　　顾熹忍不住伸手想去揉她的头，刚抬起手腕就被季深拉住了。

　　顾熹有点尴尬，转而去拿桌子中间竹筒里的筷子，起身让老板娘帮她用热水烫了烫。

　　两大碗鸡汤米粉，热气腾腾上桌。

　　没吃两口，同桌上的小女孩已经喝完最后一口汤，提着一篮子鸡蛋准备和她奶奶走了，走前还想拿出两颗土鸡蛋送给他们，顾熹没好收，让她自己留着多吃点补充营养。
　　最后女孩只能甜甜笑着挥手和他们道别。

　　老板娘麻溜地将碗筷收好，桌子擦干净。

　　一张四方桌上，只一根长凳挤着两个人，少年个高腿长，挤着女孩一起坐，怎么看怎么别扭。
　　店里人的目光时不时落在他们身上。

　　顾熹吸溜进一小口米粉，感觉有些不自在，小声对挤在身边的季深道：“现在没人了，你坐旁边那根凳子吧。”

　　“我不。”
　　季深喝了口鸡汤，汤有些烫，令他唇色深了些，还沾染了淡淡油水，粉嫩透光。

　　顾熹赶快收回目光。

　　也不知道是不是前几天打游戏打魔怔了，脑海里突然出现了游戏里一声语音。

　　——稳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