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总想驾鹤西去》素笔执火

1、第 1 章

　　夜很长，也很冷。

　　长安城贤王府外，一辆黑漆平头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

　　有人掀开轿帘，探出了半个脑袋，借着月色，四处张望了一会儿，而后敏捷地跳下马车。

　　“快！快！快！”他朝马车上的另一人示意着。

　　紧跟着一个麻袋被急急忙忙抬了出来，进了王府，麻袋才落地，却像长了脚一般，在地上缓缓挪动着。

　　一个身形瘦长，玄色衣袍的人站在厅前，冷冷问道：“人呢？”

　　其中一个小厮禀报：“回祁公子，属下已经将苏太医请来了。”

　　“这是苏尚清？”祁然指了指地上那一坨物件，神情有些不悦。

　　“额……是……”另一个小厮面露难色，又有些惊恐道。

　　“公子，我们费了很大的劲才……”

　　祁然听后神情更加扭曲，厉声道：“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我的贵客！”

　　“不是您吩咐过，无论用什么法子，绑也要绑来的吗？”小厮低声辩解道。

　　“都给我滚！”祁然脸色一沉，怒吼道。

　　顷刻，两小厮麻溜地连滚带爬下去了。

　　待他们离去后，祁然瞥了眼麻袋，感觉有点迷糊，心道：按照上头吩咐，去同安县泗水镇连夜请了苏太医，这帮孙子竟然手段这般粗暴，成何体统？

　　也不敢丝毫有耽搁，弯下腰双手横抱了起来，往后院去了。

　　祁然嘴里有些厌弃地说了一句：“这老头怎么那么沉？不过身子骨倒挺柔软，果然是保养得当！”

　　这一句过后，麻袋中的动静瞬间停了下来，任由他这么走着，一动不动。

　　祁然愣了一愣心道：“该不会是昏过去了吧，老身子骨的，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

　　他踌躇了半晌，本想打开请苏尚清出来，又想起先前的吩咐，叹了气道：“苏太医，委屈你了！”

　　麻袋里又开始有了动静，比先前越发激烈了。

　　祁然愣了一会，双指下去，点中了穴位，这才安歇下来，喜滋滋往里头去了。

　　穿过廊轩，辗转来到一处厢房，静置下来，满眼期待地伸出手去解绳扣。

　　他侧过身，借着烛光，往隔壁的屋内探了探，见毫无动静后，长吁一口气，静下心来看看麻袋里的太医是否完好无损，毫发无伤。

　　祁然手心已经微微发汗，一闭眼，顺道把麻袋拉了开来。

　　见没有任何声响，他睁了一只眼，偷偷瞄着，片刻之后，瞪大了双眼，眼前的人，哪里是苏老太医，分明是一个丫头，年龄十五上下，粗布上衣安静地躺在里头。

　　祁然慌忙将袋口扎回，恐自己看花了眼，赶紧揉了揉，又速速打开，可一切照旧。

　　祁然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中暗骂这帮龟孙子，这点事都办不好，男女老少都分不清楚。

　　正想着，有脚步声已经停留在门槛处，一转过身，对上一张俊美的脸庞，此时正面无表情，冷冷地盯着他。

　　祁然被瞧得发毛，按理来说，这个时辰穆景珩已经入睡，难道是自己的声响太大，闹醒了他，于是强挤出一个笑容道：“王爷，您怎么还没歇息？”

　　“苏太医呢？”穆景珩语气虽浅淡柔和，眉宇间却是刚毅之色。

　　“回禀王爷，属下……”祁然心中一惊，情急之中也不知该如何回话，默默等着挨批。

　　“身后是什么？”穆景珩缓缓抬手，指了指塌上的麻袋，皱眉道。

　　祁然一身冷汗，幸好自己身子挡了他一半的视线，故此只看得清个大概。

　　“王爷，这……”祁然半弯着腰，额头冒了一层细汗，支吾了半天。

　　穆景珩没有回答，径直走到绕到他的身后，突然停住了叫脚步，回转过身，像是明白了什么，微微动了动嘴唇道：“祁然，你竟有此等嗜好！”

　　“属下、属下没有强抢民女！”祁然吓得一哆嗦，眼里满满的求生欲。

　　穆景珩听他这么一说，不由猛咳了几声，原本苍白的脸庞，瞬间通红。

　　祁然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道：“王爷，属下这就给您去炖冰糖雪梨！”

　　穆景珩轻抬了下手，费力道：“寻不到苏太医，把你自己炖了吧！”

　　说罢，眉心微皱捂嘴又轻咳了几声，掌心一方血痕，他握紧了拳头，静静看着祁然。

　　祁然心知肚明，穆景珩要不是现在身子虚着，保准摔了他十个来回了，自己也的确太不像话。

　　目送穆景珩走之后，祁然长吁了一口气，快步往王府杂院，寻到了正准备入睡的两位小厮。

　　那二人见到祁然，以为他是来犒赏的，猴急地跳下了床，热切道：“祁公子也还没睡？”

　　祁然方才鬼门关走了一遭，心有余悸，还没有缓过来，这二人又如此不合时宜地亮了嗓门，脸色铁青道：“我问你们，那女人怎么回事？”

　　“祁公子，哪来的女人，不是苏太医嘛！”小厮回道，言语有一丝不稳。

　　祁然又看了看另一位不吭声的小厮，心中有了定数道：“最后一次，说！苏太医他人呢？”

　　祁然后头半句突然厉声，吓得二人立马结结巴巴迎上来道：“祁公子，莫生气！苏太医三年前已经病逝，这是她徒弟苏小寒，听说医术也不赖！”

　　“你们！”祁然一听更是气得不行道：“先前为何不说？”

　　两小厮对望一眼，异口同声道：“什么先前？”

　　祁然听他们如此回答，才醒悟，险些失了言，此番前去寻请苏太医，说是自己染病，实则为了穆景珩。

　　无奈之下，调头回至厢房，看了看一眼麻袋还在，于是斜靠在门上想稍稍喘口气，可隐约又觉得不对劲，再扭头细看，麻袋和麻绳都在，人却不见了，倒吸了一口凉气，四下寻找起来。

　　片刻之后，八仙桌下两人四目相对。苏小寒一怔，赶忙钻了出来，撒开腿，往房外跑去。

　　祁然看着她往西跑了一会，喘着粗气，又折回往东跑了一会，半点也不急。

　　苏小寒来回地跑，眼看就要寻到出路，祁然却像从天而降一般，跃至她的面前。往后退了几步，转身换了个方向，可没跑多远，祁然又出现在自己面前。

　　苏小寒有些慌了，她一觉醒来，不知道自己置身何处，且手脚被捆，好不容易挣脱了，还没开始跑，就被逮了正着。

　　“你！你别过来，我跟你说，像你们这种土匪我见多了，不是劫财，就是劫色！”

　　祁然听得很是汗颜，自己不缺财，没有劫财的道理，色嘛……他微眯着眼，单手摸了摸下巴，道：“姑娘，你看我像是要劫财劫色的人吗？”

　　苏小寒见他没有靠近，心稍稍松了些，上下打量着祁然，在泗水镇呆了近十五年，从来没有见过像他身上如此华丽的衣袍，她把手偷偷挪到腰上的小布兜上，一板一眼道：“我师父说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像你这种，一看就是衣冠禽兽，斯文败类！”

　　祁然听完，两眼发绿，这丫头衣着朴素，倒是伶牙俐齿的，无奈地笑了笑道：“姑娘，我长得很像坏人吗？”

　　苏小寒恐他有诈，继续往后退道：“若不是你绑了我，又为何穷追不舍？”

　　正想回答，苏小寒却趁他思索的间隙，转身又跑了起来。

　　前无出路，后无退路，眼前的厢房倒是个不错的藏身之处，她来不及多想，跑了进去。

　　祁然追到厢房门口，惊得几乎下巴掉下来，又不敢进去，只好在外面张望。

　　苏小寒恐他再追来，索性先寻个隐蔽的地方，待过了今晚再想法子。

　　好在进屋后，祁然似乎有所忌惮，并不敢贸然跟着进来，苏小寒轻吁了一口气，终于有歇息的余地。

　　灯火烛影中，一张雕花大床映入她的眼帘，心道：就借睡一晚，这屋子的主人应该不会介意吧。

　　她抚了抚方才逃跑时加快的心跳，掀起被褥钻了进去……

　　苏小寒刚想夸赞，这被窝倒是挺暖和的，耳边突然有个声音响起：“三月，是你吗？”

　　苏小寒从被窝里挪出了半个脑袋，四处张望着，离床榻不远处，有一男子背对着她，缓缓道。

　　她大气不敢出一声，心道：这刚刚才摆脱了一个，现在又来第二个，该如何是好？

　　刚想着，眼前又出现了，令她血脉喷张的一幕，虽说这人背对着自己，可以当他缓缓地褪去衣衫以后，完好身材，展露无遗，苏小寒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心跳得似乎比先前更快了，赶忙捂上眼，从指缝中偷偷观望他的一举一动。

　　男子并没有转过身，而是去熄灭了一旁的烛火，借着窗口打进来的月光，苏小寒见他一步步走近，自己大气不敢出，更是不敢动弹。

　　男子走路，似乎有些力不从心，走一步晃了三晃，苏小寒脑海里爬出一个念头：不会是醉酒了吧！她赶忙用鼻子嗅了嗅，好在只有一股若即若离的药香。

　　男子挪到床边，身子有些沉重地倒了下去，朦朦胧胧中，苏小寒只觉他伸着着胡乱摸索着什么，她打了个激灵，眼下寒冬腊月的，肯定是在摸被褥，于是稍稍往床沿上挪了挪，松开被自己掐死的被子。

　　一拉，再一扯，男人的温热的身子，也慢慢侧过来，苏小寒半个身子在床沿外，背搁得生疼，又不能喊出声，只能心里暗暗希望，别再过来了。

　　突然间，苏小寒觉得下半身有些沉，男子的脚不知道什么时候搁了上来，或者说是搁上了被褥，只不过太巧，她的脚恰好在被褥之下。

　　苏小寒眼睁睁看着他，下一步肯定会摸到自己，索性闭眼等死。

　　先说穆景珩刚服下安神汤，头脑昏沉地厉害，伸手无意间触碰到一坨毛绒绒的东西，以为是自己圈养的小猫三月，同往常一样来取暖，便轻轻地揉了揉道：“睡吧……”

　　苏小寒惊魂未定，一只温热厚实的手掌抚上她的脑瓜，香衾之下，一个均匀的呼吸声，涌入耳朵，若有若无的鼻息慢慢侵占着她的颈脖，整个人被死死地拽回床榻，身子无法动弹，仿佛想把她揉进骨子里，她死命地想挣脱，双唇间却传来温热柔软而又甜腥的气息。

　　苏小寒一下子反应过来，滚跌下床，迅速站起身，抱紧自己喊道：“救命啊！非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