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药》而今不多情

3、假期

　　云实掐住穆北的下肋，想把他抱起来。可穆北像个小泥鳅一样的灵活，他从云实的两腿间钻了过去，一把拉住了云音澜的小手就往外跑。
　　云音澜被他拽的踉踉跄跄的，还不忘回头看一眼。
　　云实呆呆的在原地站着，原来特别高大的身子佝偻着，像被抛弃了一样，看着有点可怜，一点也不像他记忆力那个开朗的爱笑的，会抱着他带他飞高高的爸爸了。
　　穆北两条小短腿跑的飞快，他特别高兴，觉得自己终于像勇士一样勇敢，拯救了自己的公主。他带着公主跑到了自己经常去玩的小公园，从右侧那个荒废很久的窟窿里钻了进去。云音澜被迫跟在他后面，小脸上热的出汗，挂着一道道脏兮兮的印子。穆北带着他躲在了公园深水池的后面，那里很阴凉，穆北就挤在云音澜身边，特别小声地给他出谋划策：“你就躲在这里，那个坏蛋找不到你的。等我回去，我就告诉我爸爸，让我爸爸帮你打他。”
　　云音澜挨着他肉嘟嘟暖呼呼的小身子，天气太热了，两个人挨着的那一侧都发烫，黏糊糊的往下淌水。可云音澜也顾不得擦，他觉得穆北太幼稚了，怎么会觉得躲在这里云实就找不到他们俩呢？他还记得他妈妈第一次离开家的时候，躲了好远好久，云实还是带着他，坐了好久的火车转汽车，最后在一个很小的县城里找到了他妈妈。可惜云实并没有带他进去，只是让他站在外面等着。
　　天知道他多想见见自己妈妈啊。就像穆北妈妈那样，云音澜想知道，自己的妈妈，是不是也那么温柔，说话永远慢慢的很温和的，笑起来有个特别好看的酒窝呢？可惜那时候他太小了，已经不记得自己的妈妈什么样子，说话是什么声音了。
　　天色晚了。空气中传来了咸咸的青草味道。
　　穆北皱了皱小鼻子，是要下雨了。他伸出肉嘟嘟的小手去接雨水，还试图用舌头去接，傻乐：“是甜的哎。”云音澜觉得这样子太蠢了。他把头埋在膝盖里，很疲惫，很想家，但并不是现在的这个家。
　　雨噼里啪啦的下来，穆北特别高兴，云音澜看着他有点儿肥的侧脸，心里很羡慕。他从来不敢这样放肆的大笑，这么肆无忌惮的去玩水。以前妈妈在的时候妈妈不喜欢，后来妈妈离开了，云实就变了个人一样，对他好的时候很好，脾气坏的时候就很凶恶，他就不敢放肆，小心翼翼地生长着。
　　穆北的爸爸妈妈一定很爱他。云音澜出神地想，那个高大的，戴着眼镜的叔叔一看就很爱穆北，每次见到他了都要把他抱起来颠一颠。而穆北胖嘟嘟的，看起来就很重，也从来没嫌弃过。还有就是穆妈妈，看起来就特别温柔，还会做很好吃的饭，会很耐心地抚摸自己的头发，身上的味道香香的，特别好闻。
　　可这些都不是自己的。
　　为什么不能是自己的？
　　“我们回去吧。” 云音澜很冷淡的说：“晚了我爸爸要着急的。”
　　“你不要回去啦。”穆北很天真的回答：“回去了他要打你的。”
　　云音澜被他这么直白的戳中了痛处，脸上有点发烧，只好转移话题：“雨下的好大，过一会回不去了。”穆北：“你不要回那个坏蛋家啦。你到我们家来吧，我可想要个弟弟了。”他越说越兴奋：“我妈妈也很喜欢你，你来了她肯定很高兴。”
　　云音澜没说话，小脸完全笼罩在了阴影里。穆北说的高兴，站起来的时候没注意，也可能是蹲的太久腿麻了，踉跄了两步，不知怎么地不由自主地往后仰倒一下。
　　“哗啦”一声，穆北就这么倒栽葱地砸进了水池里。
　　要是平常，这水池虽然高，但也不过一米，穆北从小跟着穆爸学游泳，水性不错，这高度他完全能踩着水起来。可偏偏今天下了大雨，水池的水不断的往上涨，穆北下去的一瞬间就闭住了呼吸，往上踩了几下，刚冒个头，就被哗啦啦的雨水砸的睁不开眼。
　　他还感觉到了小腿开始抽筋样的疼。穆北有点慌了。他在昏黄浑浊的池子里呛了好几口水，想喊云音澜，可是却张不开口，不断的有水从耳朵鼻子里冒进来，肺部涨的要爆炸的疼。
　　救我。穆北在心里喊。那一瞬间长的就像一个世纪。恍惚间，他觉得自己看见了云音澜的小脑袋，透过晕开的水面，隐隐约约的，张牙舞爪的。
　　这个变故把穆家的人都吓坏了。穆明皋赶到医院的时候，刘春玉已经哭的眼睛红肿，腿也软了，只能靠在病房外面的长椅上。穆明皋先去看了穆北，虽然被救起来的很及时，只是呛了水，但穆北从小到大哪受过这种苦，这次被吓的够呛，睡着的时候还在默默地流泪。
　　穆明皋很心疼地叹口气。转身的时候他看见了云音澜，小孩浑身湿透，身上披着一件护士给他的毛巾，整个人冻得瑟瑟发抖。
　　穆明皋虽然见过他好几次，但云音澜并不太爱和生人说话，穆明皋又不太看得上云实的行径，不想给云音澜带来麻烦，所以对他都是疼惜多，接触少。此刻穆明皋蹲下来，摸了摸云音澜软趴趴的头发：“是你救了北北。对吗？”
　　云音澜摇摇头。
　　穆明皋赶来的路上就听人说了，是云音澜找了大人把穆北捞上来的，所以只以为是他太怕生，不敢说，也就不再追问，只是以很男人的姿势拥抱了他小小的身子。云音澜太瘦小了，尽管只比穆北小几个月，但比穆北却几乎矮了半个头。穆明皋抱着他，闻到了他身上雨水和小孩特有的奶气。
　　“北北他很大胆，但也很鲁莽。叔叔知道你很小心，所以叔叔希望你能和北北互相照顾，一起好好的长大，可以吗？”
　　云音澜很轻微的点了点头。
　　这是一个很男人的承诺。穆明皋知道自己这样说，对于一个小孩来说太过郑重，可是他就是觉得云音澜能够明白，这也是他能够给这个孩子的最大的尊重。
　　夏天快过去的时候，穆北又长高了。他在自己卧室的木板上又划了一道，已经比上个月量的要高出一小截了，穆北很兴奋，觉得自己这么长时间的牛奶没白喝。这方法还是云音澜告诉他的，暑假过去后，云音澜也开始长高，他本来就瘦，一高就特别显眼。穆北不想被比下去，云音澜就告诉他多喝牛奶就能长高。
　　回家后，穆北小书包一脱就去冰箱找牛奶。刘春玉站在他身后哭笑不得。
　　其实还是因为穆北身体不好，又不爱喝牛奶，刘春玉没办法了，就偷偷和云音澜说，让他劝劝穆北，结果这一说穆北还真就听了。
　　刘春玉还开玩笑的逗他：“北北这么听澜澜的话啊？妈妈都要伤心了。”穆北嘴上还留着喝牛奶留下的一圈白痕，听见穆妈这么说，凑过去叭叭在穆妈的脸颊上亲了两下，一股子的奶香味。
　　但这牛奶真的没白喝，穆北一跃成为了他们小学同年级里最高的男生之一。他和云音阑走在一起，还爱搂着云音阑的脖子，有调皮的男生看见了就喊：“北北带着他的小媳妇来喽。”
　　这种情况云音澜一般是不理的。穆北就气鼓鼓的：“南南才不是小媳妇呢。”
　　“哦哦，南南南南。”
　　好在穆北性格直，脾气来的快去的更快，没多久就又和他们勾肩搭背了。这时云音澜一般都会先走，任他们一群在后面闹哄哄的。也许是性格原因，云音澜不太爱热闹的地方，之前穆北拖着他去游戏厅，一群小男生热热闹闹的挤在一起玩游戏，云音澜就坐在旁边喝汽水。对云音澜来说，这种闹哄哄的环境一点也不好，挤来挤去的，容易让他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他宁可一个人坐在图书馆里，看看画册什么的。
　　穆北也知道，以后就不叫着他了，可没了云音澜也没什么意思，游戏打来打去就是那些，漫画也就是来来去去的那些招式，都没有他家南南好，又漂亮又有气质，可惜就是不爱说话。唉。
　　这是穆北心中云音澜唯一的缺点了。
　　假期匆匆过去了，穆北逮着假期最后的尾巴，抱着暑假作业从自己的窗户跳到了云音澜的卧室里。
　　他人高胆大，自从发现可以从自家的窗户直接跳到云音澜的卧室之后，就再也不走云家的正门了。云音澜觉得危险，本来想让他不要这样，但一想云实每天醉醺醺的回来，万一在门口碰见了穆北，也不好看，就默许了他的这种行径。
　　云音澜卧室的另一边有一颗石榴树，是街道办事处的人种的，有一枝长的特别高，已经隐隐的要伸到窗户里了。穆北就手欠的去拽，云音澜：“别乱摸，上次被划到的那个伤口还没好呢。”他把穆北的作业摊开：“说好了来写作业的，把这些写完了再玩。”
　　但穆北坐不住。穆爸穆妈也不明白，自己家儿子明明挺聪明的，老师说的知识都能理解，记东西也特别快，但就是成绩不太好。特别的不稳定，好的时候能升到全班第五，不好的时候还垫过底，坐过山车一样的刺激。
　　相比之下云音澜就稳定的多，可云实也不在乎他的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