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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B9 ...

  •   整个农历新年期间,由于被陶然逼着想通了一些事情,陶之便彻底横下心来,对何家的家务事秉持不闻不问的态度。
      何逊言究竟是长大了,人也愈见稳重,哪怕在两人为数不多的独处时间里,也并没表现出十分希望他开口问一问的殷切来。他从小就是这样敏感多思的脾气——甚至是太过敏感了,大概也能读得懂陶之想要置身事外的意思。
      在拉锯了好几天之后,何逊言最终妥协,跟吴越吟一起回了一趟何家,只是坚持清晨出发深夜归来,连一夜都不肯留。
      走完这么一遭,吴越吟像完成了什么任务似的松弛下来,没多久就匆匆飞回自己工作的地方,再次与大家挥别。在她走后,何逊言眼见着更加郁郁,成天除了晨跑雷打不动,竟连房门都不大出了。
      “唉……这孩子真是……”
      数不清这是陶然第几回长叹,陶之放下手上里的书:“你就不能放宽心吗?大家不都有这么一道坎要过么,想当年我……那什么,的时候,也没见你们跟着这么操心。”
      “‘你们’指的是谁?你自有爸妈照顾,我一个隔着太平洋的哥哥,我有什么可不放心你的。”
      “怎么,何逊言就没有爸妈了?”
      陶然收了笑容:“他跟你能一样么,抬杠就没意思了,陶吱吱。”
      他毕竟对何逊言有抚养之实,自动代入家长的身份也正常。陶之当即耸耸肩,表示这个话题自己敬而远之。
      总之人都有被揠苗助长的时候,自从生活开始有阴私、矛盾和遗憾,成长就已经欺到门前。拒绝面对的人选择逃避,剩下的都被迫有了担当。
      陶之再不想在何逊言的人生里落笔,因此决心不去揭破。
      一头谨小慎微地远着何少爷,一头跟西园寺悠的关系也一言难尽,陶之的脸色自然好看不到哪儿去。何逊言也一肚子的心事,一路上除了代空乘问陶之要喝点什么之外,竟没主动开启过任何一个话题。
      两人之间的沉默逐渐养得跟一头活物似的,目光森然戒备,一步一步无声地退开去。恍然回神,竟已是咫尺天涯。
      可能是人自己主意定了,老天都会赶来帮忙。四月就是入学答辩,秋山教授就算为着“折叠”项目也会留下何逊言。可他近来数月的时间都花在项目上,本专业能拿出来的干货肯定就少,于是老先生特意来耳提面命了一回,叫他务必好好准备,把项目里对他自己课题有帮助的内容整理出来,到时候集中做展示。正巧秦律那边也开始带着何逊言跑各种展馆,还要亲自拜访北原教授的一些故旧,向他们发出参展邀请。这么一来,何逊言在家的时间立刻锐减,甚至隔三差五的还来知会陶之一声,自己要出去几天,中间就不回来了。
      于是春日的和暖缓缓临近,加上西园寺悠很乐意遗忘冬天的那些不愉快,何逊言又不常露面,陶之总算得以享受难得的正常生活。
      四月的一个周六,加藤花子的生日派对持续到凌晨才散。最近工作节奏很快,西园寺悠也有心让大家有个机会放浪形骸,所以陶之和他双双宿醉到午后,才刚从床上坐起身来。
      一线灿金的日光从窗帘缝里漏进来,陶之原本还昏沉着,被这一把无形的刃一下劈在脸上,只好睁开了千钧重的眼皮。
      “……拉上行吗,我要瞎了。”
      悠已经走到阳台上去了,闻言回头一笑:“还是开着吧,不见光你怎么能醒得过来。我昨晚给你挡了不少酒啊,你怎么还弄成这样?”
      这就是存心开玩笑了,陶之懒洋洋地接茬:“你给我挡酒?应该是我们相互挡酒,结果便宜了一帮小朋友吧。弄巧成拙啊,西园寺君。”
      “无所谓了,难得高兴,他们平时也确实很辛苦。”悠一边说,一边又再转过身来:“都这时候了,今天你还想出去吗?”
      陶之立刻摇头,没想到这一动,两边太阳穴牵着里面一起痛起来,只能皱紧眉头僵在原处。
      悠笑着走过来,揉了一把他头顶的软发,收获陶之一声惨叫:“头痛头痛,别晃我!”
      在他忍俊不禁的、低柔的笑声里,陶之不大清醒地仰起头来,两人简单地交换了一个轻吻。
      “我去做点咖啡来,你看看周围有什么看得过去的,点外卖吃吧?”
      陶之从背后搂了一下他的腰作为回答,悠低着头,也不挣扎:“……你不是头疼么,别闹,乖。”
      好一把又低又磁的嗓子,是个人听着都心痒,陶之简直不舍得放他出眼前这扇卧室的门,不由把人困在怀里又揉了好一会儿,嘴唇都凑到人家耳边去:“真想把你……嗯……”
      悠看准他没防备的空档,一把把人推得摔进被子里。被面的料子摩擦出一阵窸窸窣窣,在陶之半是当真半是撒娇的嚎叫声里,他总算是能走得掉了。
      咖啡豆苦涩而温暖的馨香很快在屋里蔓延开来,陶之闭着眼仰面躺了一会儿,缓过一波锐痛,终究开始捂着脑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外卖单都在客厅里,他随手从门后的挂钩上拿了件睡袍,胡乱往身上一裹,从卧室里一点一点挪出来。
      悠拿着咖啡壶,正趿着拖鞋往沙发边走,转头看到他这副尊容,随口道:“大白天的,窗帘还开着呢,你好歹系上带子行吗?”
      陶之学着刚才讨论窗帘开还是关的时候,悠那种慢吞吞的语调,故意拿腔作调:“还是开着吧,不然你怎么看得见呢……”
      悠冷着脸看了他几秒钟,终于没忍住,还是笑了出来:“你要我看见什么,嗯?”
      “那要看你想看见什么了。”
      时光静好,屋里又没有旁人,两个人自然而然地缠在一起。悠一边任他抱着,一边亲手从衣服的布料里理出腰带的头,好歹哄着他系上了。
      陶之还嫌他小动作多,垂头看了一眼那个丑陋的结:“怕什么,这天气够暖和的了,我不冷……”
      悠低低地笑了一声,正要接话,却听得大门的门锁嘀了一声,随即被人从外面推开。
      余光里出现了何逊言目瞪口呆的表情,陶之心里咯噔一声,本能地感觉到事情十分不妙。果然,就这么眼睁睁地,他看到笑意像潮水一样,从西园寺悠的脸上迅速褪去。
      他们谁都没有转头去看门前那个呆怔的人影,陶之的掌心尚且贴在悠的后腰上,这个亲密无间的拥抱却已经冰冷。
      僵持片刻,悠突然后退了一步:“……你不是说,他明天才回来吗?”
      陶之下意识地伸手挽留他,当然是被用力甩开了,这才想起该开口解释:“他确实是这么跟我说的,我……”
      门边传来何逊言大受惊吓的声音:“本来是这么打算的,可我,我下周一入学答辩,我就改了行程,提前一天回来……准备答辩。”
      客厅里像是打翻了一桶滚油,每个人都备受煎熬,却不知如何让这一点就炸的气氛稍稍冷却一些。
      悠看上去整个人都不好了,面无表情不说,手指还垂在身侧握成了拳,仿佛维持着一言不发的状态,已经是他自控能力的极限。
      三个人如被施了诅咒似的,谁也不敢细看谁的脸色,看不见的火星在空气里飘荡,只差一句话……或者一个字,就能立刻燃起熊熊大火。
      “你们……”悠咬着牙咽下了好不容易织起的开头,死死盯着陶之的眼睛,换了一种问法:“为什么,非要把事情弄成这样?”
      “我……没……”
      ——我没想到会这样。
      陶之其实不知如何作答,却又不得不答,勉强张开口,也还是说不下去。这荒谬的僵局危险地延续到如今,终于在一个始料未及的场合,被巧合狠狠撕破。
      悠又等了他一会儿,发现他是真的词穷,气得连连冷笑:“好……好极了,现在你倒……”
      说着,便扭头去看何逊言。
      陶之根本不明白何逊言为什么还站在这儿,哪怕这会儿干脆转身再出去,都比傻站着明智得多。谁知悠这一眼过去,竟像看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景象,被气过了头似的倒吸一口冷气,猛然掉头回了卧室,甩手把门摔出一声巨响。
      “……”
      陶之从门上收回莫名其妙的视线,也朝何逊言那儿投过去,这才发觉小少爷竟满脸通红。
      顺着他躲闪的目光,陶之低头打量自己,明明腰带还好好地系着,怎么就……
      他是真的不懂自己哪儿都没露,怎么就有这么大魅力,何逊言显然也没料到,自己能这么没出息,当着西园寺悠的面就情不自禁地看呆在原地。
      空气里的焦灼转成了令人尴尬的暧昧,陶之心里只觉得愕然,又不好明说什么,愣了半晌,只能掩饰着轻咳了一下。
      何逊言看来也知道自己这辈子的脸都丢光了,如梦初醒般,一个箭步冲进浴室去,同样失手把门摔得山响。
      只剩陶之一个人黑着脸站在客厅中央,山雨欲来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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