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第八天 ...
-
阴雨绵绵的天气终于离开,晴朗是最近的主题。
但这无法驱散失去家人的阴霾。
葬礼上,牧师每念一句悼念词,史提夫的父母就更加痛苦,不愿打扰儿子最后的宁静,他们只能默默抹掉眼泪。
一身黑裙的贝丽卡坐在最后一排的椅子上。
史提夫是个很外向活跃的男孩,他能说会道,广交朋友,在学校里是个很受大家喜欢的存在。
她和史提夫见过好几次面,并不太熟。
可是想到棕发少年那晚所说的真相,她还是来参加葬礼了。
大家都以为那是一场雷击意外。
它的确是个意外,却又不太一样。
贝丽卡本来想告诉史提夫的父母事情的缘由,但当见到他们激动的情绪时,她选择了沉默。
赤裸裸的真相有时只会恶化事情的发展。
他们现在只是悲痛,没有怨恨。
来哀悼的人已经把椅子坐满了。
她甚至看见前排的麦特与安德鲁。
他们显然还没注意到她。
自从那晚后,棕发少年不再来她家帮忙,两人在学校也再没遇见。
贝丽卡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在她没有想好怎么面对安德鲁时,她都会回避男孩。
葬礼结束,贝丽卡打算立刻离开,却瞧见麦特似乎压抑着怒气拦住安德鲁。
言语两句后,两人达成共识般,往旁边无人的树林走去,要解决纠纷。
他们不会打架吧?贝丽卡想走,但想到棕发少年受伤时的狼狈,她还是悄悄跟上。
这只是为了避免恶性斗殴事件。黑发姑娘对自己说道。
安德鲁依然拿着摄像机,脸色苍白憔悴不少。
但他眉间的阴沉更加吓人。
"到底为什么史提夫会被雷击中?!回答我!安德鲁!"麦特近乎吼道。
他觉得史提夫的死和安德鲁绝对脱不开关系。
棕发少年奋力挥开麦特,累积的怒气终于爆发的吼道:"你以为我希望他去死吗?!"
麦特依然反复质问着安德鲁,执着于真相。
棕发少年眼看就要动用超能力打飞麦特时,他瞄见远处的身影,身体一僵。
贝丽卡是要告诉史提夫父母真相吗?安德鲁内心一片荒凉无力,他觉得自己滑稽极了。
他委屈又愤怒,顾不得麦特还在说什么就拔腿跑进更深的树林里消失。
黑发姑娘惆怅的看着少年远去。
一走进学校,大家还是不怀好意的对瘦弱的少年指指点点,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嘲笑。
学校此时此刻在他眼里是一座刑场。
而所有的这些人,都是刽子手。语言是他们的刀,锋利的伤人。
安德鲁的神色阴暗渗人。
他忍不住想用超能力把所有人的舌头拔下来。
就算他已经极力的忍耐这些暴虐的想法,但总会有人不知死活的凑上来。
霸凌三人组明晃晃的过来找麻烦。
"瞧瞧这是谁?噢!下面不行的魔术师!哈哈哈哈!"
附近的人也掩嘴偷笑。
安德鲁恶狠狠的瞪回对方。
这让他们更不爽。
为首的校霸用力按压下少年孱弱的肩膀,低头凑近说:
"嘿,那位校医辣妞难道不会欲求不满吗?她叫什么来着?噢~贝!丽!卡!我可以帮她——唔唔唔!"他惊恐的捂着鲜血直流的嘴巴。
安德鲁冷冷的看着对方害怕又手忙脚乱的模样,心里说不出来的泄愤快意。
瞥了眼用超能力拔出的那副牙齿,他走去男厕所。
当校霸三人组惊慌失措的跑过来医务室时,贝丽卡感到很惊奇。
他的整副牙齿非常完整的被剥落,按照现在的医学手段来说根本不可能。
然后他们说,是安德鲁干得,很多人可以作证。
不,不可能。贝丽卡第一反应是他们在撒谎。
但那晚偏激的少年浮现在脑海里,她惴惴不安。
替校霸上了止痛药后,她尝试寻找安德鲁,却没有看见他的身影。
哪怕去他家里,她也找不到他。
怎么办?贝丽卡很担忧男孩。
即使在他做了那么过分的事后。
......这不像她。
但她就是记得少年每次受伤的隐忍与痛苦、屈辱与不甘,纤瘦身躯上的累累伤痕,还有为她端上咖啡时小窃喜的浅笑。
难道她喜欢安德鲁?贝丽卡的心跳加速起来。
她迷茫又彷徨。
明后天她要参加州医院的学术研讨会,等她回来吧。
回来之后,她一定要和男孩彻底谈清楚。
但她不知道,此时男孩正在废弃偏僻的汽车厂里。
"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不是吗?"
"既然我拥有超凡的能力,为什么还要顾及他们的死活?"
阴郁的少年坐在车盖上,淡漠的眼眸里疯狂的野兽在被释放。
他幽幽盯着身前悬浮的摄像机,右手像蹂躏纸片般掐住空气。
身后的汽车瞬间被揉成一团废铁。
贝丽卡没想到再次听到男孩的名字,竟然是在研讨会的时候。
会议结束,她收拾好东西就要回家。
视线落在文件夹里那张小小的明信片,她不自觉的放松了些,疾步离开会议室。
"那位少年的父亲已经赶到签字,但由于他还需先协助警方指认罪行,所以医疗费......"
经过两名医生与护士身边时,她一怔。
"病人安德鲁正在ICU......"
"安德鲁·德特默?"她拉住护士,轻灵嗓音微微颤抖。
"是、是的。"
"我是他的......朋友。请问他在哪里?"
明亮的病房里,繁多的医疗仪器在安静的运作。
唯一的病人呼吸微弱。
"安德鲁......"贝丽卡不敢相信病床的男孩会如此虚弱。
他全身几乎被灼伤,缠满纱布绷带,只留出左边大部分的脸,脸廓下是几道被玻璃扎破的血痕,显得几分狰狞。
纤瘦的男孩现在依赖呼吸机维持生命。
贝丽卡坐在男孩床边,感觉世界一片空白。
守在门外的警察说,病床上的少年是恶劣的抢劫犯。
他抢劫加油站的便利店,并且引爆了加油站。
还是穿着他父亲的消防员服。
不该是这样。
她的男孩怎么会突然发狂?
水滴落在她的手背上,贝丽卡知道那是她的眼泪。
"笨蛋——"她终于颤抖的开口。
"你最该抢劫的目标难道不是我吗?"
"起码我不会起诉你。"
"你也不会像这样躺在医院里。你怎么这么笨,安德鲁......"眼泪断了线般掉落,贝丽卡抽噎的责备道。
她几乎没有为谁流过泪,哪怕是一手把她带大如母亲般的邦妮阿姨辞职时,她也没有哭得如此难受。
现在她终于体会到锥心的疼痛与懊悔。
她该陪在男孩身边,早些和他说清楚的。
少年还是昏迷不醒,没有反应。
贝丽卡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的说出心里话。
轻灵又带些无法抑制的哭音说:
"我怎么偏偏喜欢上你这个笨蛋?"
"可这就是事实,我喜欢你。"
"我的男孩,安德鲁。"
一个柔软的吻缓缓落在男孩的唇瓣上,停留在他苍白冰凉的嘴唇许久,直至留下温暖的余温。
心跳仪的声音急促起来,但贝丽卡没有听见似得,望着床上的的少年说: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你。"
"所以请你快点醒过来,我在等待你的答案。"
房间回荡着贝丽卡的话语,哪怕她已经离开去交医疗费,轻灵又深情的余音萦绕于安德鲁的心。
是的,他一直都是有意识的。
手术结束那刻,他就恢复了意识。
只是他不敢睁开眼睛。
他后悔了,选择逃避。
不敢面对警方的起诉,不敢面对锒铛入狱的结果,更不敢面对贝丽卡的喜欢。
他现在就是一滩沼泽里的淤泥,只会把贝丽卡扯下无底的泥潭,让她和自己一同挣扎着窒息。
她不属于我,她可以拥有更好的生活,而不是被一个少年杀人犯拖累。安德鲁自虐的对自己说道。
明明妈妈的病情在贝丽卡的帮助下稳定许多,但世界总是对他充满恶意。
毫无预兆地,妈妈的病情迅速恶化,就像死神终于来收取她的灵魂。
赚来的工资已经都花在买药上,他没有能力支付更加昂贵的药。
他简直被逼疯了。
不愿意找麦特妥协与贝丽卡寻求帮助,那是他最后的自尊。
酒鬼父亲也消失在外面好几天,没有人能帮助他。
可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妈妈痛苦的死去。
他只剩下超能力。
于是他穿上父亲以前的消防服遮挡身形与面容,杀了四个欺负他的青年小混混,扒光他们的钱包。
可是还不够,他就去抢劫便利店。
劣迹斑斑,到处留下把柄。
贝丽卡说的没错,他就是一个笨蛋,有超能力也无法改变他是个懦夫的事实。
心跳仪恢复固有节奏的频率,安德鲁想了很久。
椅子吱呀一声,有人坐在他身旁。
男人悲痛呜咽的声音传来,他知道是他的父亲。
"你母亲昨晚死了。"
"在我出去找你的时候,她停止了呼吸。每当她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就在她身边,而你却在外面玩乐。可是昨晚因为你!我没有在她身边!"
激动而愤怒的指着病床上的少年,男人吼道:
"我知道你醒了!我要求你现在站起来!给我道歉!"
他狠狠的朝男孩挥起拳头。
瞬间,拳头被掐住,病床上的安德鲁睁开怨恨到冷酷的蓝眸。
Boom!
整个房间的玻璃爆炸破碎。
付完款的贝丽卡感受整栋楼的震动。
她心中越发不安。
急忙赶回男孩的病房,却发现守卫的警察晕迷,房内一片狼藉混乱。
高空冷嗖嗖的寒风透过失去玻璃阻挡的窗口,吹得贝丽卡浑身发凉。
"请问你是安德鲁德特默的朋友吗?"
望向赶来的特警,她回过神麻木的点头。
"他现在很危险,有绑架伤害亲属的倾向,我们会暂时保护你。"
贝丽卡沉默而机械的跟着他们走出医院,一艘直升机被人丢玩具般甩飞从他们头顶滑过坠毁。
目睹这一切的特警再次看向贝丽卡时,克制不住警惕与愤怒的神情。
她停了下来。
"我可以阻止他。"黑发姑娘听见自己说:
"你们需要我阻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