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传之锦懿年华》雏桃

15、祸福

　　雪珠一下下打在脸上，生生地冷。

　　风雪中，青樱听到海兰细弱的嗓音，“姐姐……姐姐……你不要管我了……我怕是不行了……”

　　青樱心猛地一恸，眼看着海兰倒在地上，一动不能动，她疾步走到海兰身侧，一把将双喜推开，解下自己的披风，给海兰披在身上，将海兰护在怀中。

　　她冷静道：“慧贵妃，若海常在真的死了，你也不好向皇后交代吧。”

　　慧贵妃长眉一挑，不置可否道：“海常在皮糙肉厚，不过是打了她几下，有什么受不住的。若是真死了，也是命该如此。双喜，你提一桶水来，给海常在清醒清醒。”

　　似是下一瞬间，刺骨的冰水就浇透了青樱与海兰，惢心看见想冲上来，却被周围的太监死死揽住。

　　“主儿！主儿！”

　　听见惢心的哭喊，青樱银牙紧咬，她唤着海兰：“海兰，你要撑住……”

　　正当青樱觉得浑身骨血都要冻僵的时候，外头忽然有击掌声连连传来，有太监的通报声传进：“皇上驾到——皇后驾到——”

　　她心口一松，听到皇帝的声音：“李玉，去将娴贵妃扶起来。”惢心和叶心也快步上前，将青樱和海兰扶起。

　　青樱这才抬眸，看见慧贵妃一脸娇弱地偎在皇帝身侧，皇后则关切道：“皇上一听人禀报说你发了寒症又动气，急得什么似的。本来皇上都睡下了，还是赶紧吩咐了起来，和本宫一起过来了。”

　　青樱心下冷笑，她也学着慧贵妃柔弱的样子，脚下一软，若不是被惢心搂着，定是要直接摔到地上。

　　“主儿！您怎么了！”

　　听见这边的惊呼，皇后微不可及的蹙了蹙眉，皇帝这才留意到青樱满身湿透，唇瓣苍白，浑身止不住的发抖。

　　他皱眉道：“还不快扶贵妃下去，将湿衣服换了，让齐鲁给贵妃好好诊治一下。”

　　惢心应了一声，忙扶着青樱与海兰去暖阁换衣。

　　这边，慧贵妃也将事情与皇后一一说了，皇后温和道：“你放心，本宫定会替你主持公道。娴贵妃这会，也是太鲁莽了。”

　　慧贵妃点点头，又娇弱地咳了几声。皇帝这才回过神，他看向慧贵妃，却发现慧贵妃此时面色红润，气息平缓，不似往日发了寒症的模样。

　　皇帝眯了眯眸，问道：“今儿又是为了什么，动这样的气？”

　　慧贵妃哽咽道：“咸福宫不幸，也是臣妾管教无方，竟叫自己宫里人生了偷盗这样见不得人的事。海常在偷了别的也罢了，臣妾不能不顾恤着多年姐妹的情分，送了也就是了。偏偏是臣妾冬日里最不能缺的红箩炭。”

　　皇帝点一点头，道：“红箩炭也并非什么名贵的东西，她偷那个做什么？”

　　慧贵妃极委屈道：“每次臣妾奉召侍寝，茉心她们总听见海常在摔摔打打地不乐意。臣妾心想也算了，可是这次想不到她竟这样恶毒，臣妾闻不得黑炭的烟气，一向只用红箩炭取暖，她偷取了臣妾的红箩炭害得臣妾寒症突发，如今证据确凿，其心之狠毒，真是世间罕见。”

　　说话间，如懿已经换过了海兰的衣衫，携了海兰一同进来，泠然道：“海常在性情温和，断不会做偷盗之事。”

　　因着穿得是海兰的衣衫，格外简单素净，衬得青樱苍白的面色，愈发显得眼瞳乌黑澄澈，黑白分明。

　　她接着道：“所谓的证据也不过是那点子炭灰和一个奴才的证词。今儿是腊月二十，慧贵妃的红箩炭是内务府按着每月的份例给的，每日十五斤，一个月便是四百五十斤。海兰若是真的全偷去了，那至少也得偷了十天的份额，一共一百五十斤红箩炭。她的宫室就那么点大，偷来的红箩炭又被她藏到了哪里？”

　　一番话，说得慧贵妃顿时语塞，她睁着水光盈盈的双眸，望向皇帝，“皇上，臣妾所说句句所实，因着海常在与娴贵妃一向交好，娴贵妃才这般替海常在辩解。”

　　皇后亦道：“娴贵妃，纵然你与海常在姐妹情深，也不该深夜大闹咸福宫，肆意喧哗，惹得六宫不宁。”

　　青樱浅笑道：“娘娘错怪臣妾了，臣妾不过是听说晞月姐姐寒症发作，这才从库房寻出几盒上好的人参，特地带过来，想要送给晞月姐姐补身，您瞧就是那些。”

　　皇后回眸，果然见过几个咸福宫的宫人一人捧着几个锦盒。

　　慧贵妃似是明白过来，她愤怒地将锦盒统统打翻在地，喝道：“娴贵妃，你好深得心计！”

　　青樱冷眼瞧着她的作为，不知如今的她，在皇帝眼中是否还是一副温柔娇弱的模样。

　　青樱望向皇帝，福了一礼道：“皇上，不若派人去海常在的房中查看一番，便可知臣妾所言不虚。”

　　皇帝其实已经信了八分，可他还是道：“也罢，外头风大，便去海常在那里坐一坐，也让齐鲁瞧瞧晞月的寒症，免得一番折腾，又病得难受。”

　　一行人走进海兰的阁中，本就简陋的宫室显得更加狭小。皇帝看着屋内的陈设，眉心微沉。他指着窗上有些破损的窗纸，对海兰道：“你就住在这种地方？”

　　海兰温顺的点一点头，道：“臣妾卑微，住在这里已经很好，不敢过多奢求。”

　　皇帝“哦”了一声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海兰。她依旧低着头，安静站在灯下的模样，宛如一株刚刚开放睡莲。

　　这时齐鲁将驱寒药端了过来，青樱接了药碗，叫海兰趁热喝了，方才开口道：“劳烦齐太医给晞月姐姐诊脉，别耽误了病情。”

　　齐鲁应了一声，便凝神细细给慧贵妃诊脉，不一会儿他的脸色微变，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皇帝瞟了他一眼，“可是慧贵妃的身子什么不妥？”

　　齐鲁的额角浸出细密的汗，他沉吟片刻，才小心翼翼道：“慧贵妃娘娘此次的寒症比以往要轻很多，只是方才在外头吹了风，还是要喝几碗热姜汤去去寒气才好。”

　　此话一出，慧贵妃两颊气得涨红，指着齐鲁道：“你胡说，本宫每次发病，都会浑身冰冷，头痛难忍，哪里是喝几碗姜汤能治好的。皇上，您要替臣妾做主啊！”

　　皇后见她闹了起来，沉声道：“慧贵妃，此事皇上和本宫自由定论，你且好生坐着，莫要多言。”

　　见此，皇帝淡淡开口道：“齐太医，既然慧贵妃的病无大碍，那娴贵妃和海常在的身子如何？”

　　齐鲁恭敬道：“回皇上，娴贵妃冰水侵身，受了寒，需要好生安养，不可再着凉。至于海常在，受寒和惊吓都是小事，要紧的，是海常在的足伤。小主足心的涌泉穴挨了打受了伤，这涌泉穴的位置乃是被荆棘重创之地，此穴一旦受损，等于肾经与心经同时受损，便有失眠倦怠、精力不足、晕眩焦躁、头痛心悸等症并发，加之小主受寒，日后定要按照方子好生调理，方能无碍。”

　　慧贵妃闻言，脸色微微发白，她刚想说什么，却听皇帝道：“海常在不似会做这般事的人，她安居陋室，毫无怨言，又岂会偷窃区区几两炭火。想来必是身边人故意诬陷，将偷了主子炭火的事情，嫁祸在海常在身上。”

　　他转头问道，“今儿的事，人证是谁？”

　　香云怯怯地膝行上前，含了半分笑意道：“是奴婢。”

　　皇帝眼皮也不抬一下，王钦便道：“是伺候海常在的宫女，叫香云的。”

　　皇帝漫不经心道：“王钦，带她下去，好生审问一番，务必要叫她吐出实话。”

　　王钦赶紧答应了，将香云拖了下去，只听得外面连着数十声惨叫，渐渐微弱了下去，王钦这才回来禀告：“回万岁爷，香云已经招认了，是她偷拿了贵妃的红箩炭，为了给自己脱罪，这才嫁祸到海常在身上。”

　　慧贵妃只觉身上一寒，止不住地打起冷战，皇帝怜爱地替她紧了紧大氅，柔声道：“别怕！都是下人们的不是，你安心养好身子才要紧。”

　　青樱看向海兰，只见她双眸含泪，仍是心有余悸的模样，不禁扬唇对她笑了一笑。

　　皇后见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便道：“夜也深了，皇上明日还要上早朝，不如早点回养心殿歇息吧”

　　皇帝又安抚了慧贵妃几句，便携了皇后的手一同出去，在经过青樱与海兰时稍稍驻步，他的目光滑过海兰：“你再住在咸福宫也只是让贵妃生气，换个地方住吧。”

　　青樱低柔道：“不如让海兰先住在臣妾宫中，等养好身子再挪去他处吧。”

　　皇帝深深看了青樱一眼，“随你。”

　　青樱答应一声，与海兰极隐秘地对视一眼，一同跟着出去了。